第15 集（4）

　　16-01：班洪寨夜、外
　　【班洪寨沉浸在黑夜里，看得见岩坎草房的模糊轮廓。
　　【草房下传出轻微响动。一个影子闪一下。
　　【草房门洞亮起一点松明子火光。亮点中，岩坎慢下楼梯。
　　【火光照着草房下的“牛圈”，照明反刍的水牛。牛眼在明子火下形成两个小反光点。反刍的声音清晰可闻。
　　【岩坎抚摸水牛，举起松明火，扩大查看范围。
　　【“小动物”在黑暗中跃出，松明火灭了。
　　【在水牛身旁，岩坎和“小动物”扑打。无声无影。扑打，扑打。
　　【水牛受惊，有冲出围栏之势。
　　压抑的喊声：老爹，别打，我是你儿子！
　　
　　16-02：班洪寨夜、内
　　【黑影窜进草房，岩坎追回去。追进草房，又点燃松明子。
　　【方兴边一身佤族装扮，腰挂长刀。再次扑灭火光。父子俩再陷黑暗中。
　　方兴边：老爹，莫照光，莫大声！
　　岩坎：你是从王府逃出去的，回来不要命了？
　　方兴边：我不想再当奴隶，要去当解放军！阿妈呢？
　　岩坎：走了！
　　方兴边：阿哥呢？
　　岩坎：也走了！
　　方兴边：咋个都走了？
　　岩坎：都病鬼缠身……
　　【长时间静寂。只闻喘息声。
　　方兴边：那边不好活！败军被老缅兵打走，又回来了，伯父被败军抓走了。
　　岩坎：回来也好，你大哥方兴国是哨所领导，他做了我的儿子！
　　【方兴国带着报务员来到方兴边家里，抱住方兴边在火塘边打转转。竹笆楼板吱吱吱吱响。方兴国上下打量方兴边。
　　方兴国：长高了，长高了！可以挎长刀了！
　　【方兴边拿出他的长刀让方兴国看，刀刃锋利，刀把包着白银。方兴国挥舞长刀，喊：杀！杀！高兴过头，一刀劈着桩子，把碗口粗的龙竹柱劈开了大半。
　　【岩坎托出一筒水酒，方兴国和方兴边抱着酒筒痛饮。
　　方兴国：兄弟，你快讲讲，怎么回来的？
　　方兴边：那边，老缅兵打败军，败军都跑了。班老大头人讲的，败军飞到台湾去了。骗人！好多败军还藏在老林子里，到处抓人！
　　方兴国：你看见了？
　　方兴边：大哥，我慢慢跟你讲。我要跟你当解放军。
　　方兴国：按佤理，你跟王府关系还没断，还是王府的人。
　　方兴边：我还他债，就不是王府的人了。
　　方兴国：大头人胡德民喜欢你，他也年轻，还想要你在寨子里做大事。他去北京参观，等他回来商量，双方都好说好散吧。
　　方兴边：大哥，你不要我了？
　　【方兴国紧紧抱住方兴边，在竹楼板上转圈子。
　　
　　16-03：新坟日、外
　　【方兴边和老爹走到山坡上，看两座新坟（竹片围成两个圆红土包）。
　　岩坎：你哥先死，你阿妈也死了。都是你大哥方排长帮办的丧事。寨子里好多人说你是小叛徒，没人理我。
　　方兴边：我回来了，让人看看，我好不好！
　　岩坎：你还回王府吧！你还没给王府做事，债也没还清。
　　方兴边：我还！大哥也变心了，向着王府。不要我当解放军，要我回王府。
　　岩坎：你莫冤枉好人，方排长向着我们，帮我修了新草房，还架了晒台。他办事公平，是做大事的人！
　　方兴边：我的事，我作主。不靠别人！
　　
　　16-04：砍牛尾巴日、外
　　【早晨，方兴边家的新草房清晰显现。
　　【岩坎下了草房楼梯，走到水牛身边，把龙竹架的围栏扶好，回顾左右。
　　【大魔巴和康本走近老爹和水牛，左看右看。
　　【大魔巴看见扔在地上燃烧过的松明子，上前捡起，细看，递给康本看。
　　【康本把松明子杵在岩坎眼前。岩坎哆嗦。
　　大魔巴：魔鬼上你家门了，会给寨里引来灾难。我和管家要把你家的牛牵走，罚你家主祭，做砍牛尾巴鬼。
　　【岩坎不让牵走水牛。康本撬断了围栏，牵出水牛，走向木鼓房。
　　【方兴边挥舞着长刀，向水牛追去。
　　【男女老少数十人围观，人越来越多。
　　【方兴边劈掉了芭蕉叶，劈掉一摞未成熟的芭蕉，往神树上砍了一刀。
　　【寨民纷纷闪到树背后。一个小孩吓得哭喊，掉到了路边沟里。
　　【方兴边追上大魔巴和康本，挥动长刀。大魔巴和康本都猛退，眼睁睁看他把水牛赶回去，没有一人敢拦截他。
　　大魔巴：神啊，祖宗啊，小魔鬼回来了，小魔鬼！
　　
　　16-05：王府日、内
　　【大魔巴主持头人会议。人人一杆水烟筒，也有人抽“进口”劣质纸烟。
　　【岩坎畏畏缩缩走进来，站在被审的一角。
　　大魔巴：今天头人会议，咋个处置岩老二魔鬼？大头人去北京了，大家作主！
　　康本：方兴边背叛大头人，逃亡这么久，不知干了多少坏亊！
　　众头人：烧！魔鬼，不烧死他，寨子里不会太平！
　　岩坎：（跪求）求求头人们！我老婆死了，大儿子也死了，只他一个儿子了。天神保佑，给老二活命吧！我家有一头牛，让我家主祭，做一次砍牛尾巴鬼，安抚各路神灵，替我老二赎罪。留我老二一条活命吧！
　　康本：你家有魔鬼，所以，接连死两个人。烧死魔鬼前，先做砍牛尾巴鬼！我们班洪部落好久没得砍牛尾巴了！我来办一次。
　　【众小头人齐声拥护。
　　康本：定了！大头人去北京，回来前，我们要合心办大事，做完砍牛尾巴鬼，再烧小魔鬼，让部落得太平。
　　
　　16-06：哨所日、内
　　【高雅和小李走进办公室，见方兴国。
　　高雅：方排长，寨子里做砍牛尾巴鬼，你带我和小李去看看吧。
　　方兴国：这事涉及我小兄弟，寨里几个小头人逼着我家老爹做砍牛尾巴鬼。我不好介入，哨所一个人也不准去看。高医生，你也別看。
　　小李：（撒娇）排长，让我们去看看嘛。
　　方兴国：准你去，你也不敢看。砍牛尾巴，大残忍了！
　　高雅：你小兄弟受欺侮了，你也不管？
　　方兴国：让他自己对付吧！胡德民大头人回到了县城，我己请他快回来。
　　高雅：赶得上吗？
　　方兴国：行。现在，形势大好！抗美援朝胜利后，国内大力开展经济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了，我们自己要炼钢，造飞机、汽车、坦克、拖拉机。我们新中国外交也冲向了世界，还有苏联老大哥支援，毛主席、周总理去苏联，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周总理访问缅甸，缅甸吴努总理也访问了中国。双方都同意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有边界争端，暂时维持现状，确定通过外交谈判解决。缅甸方面，基本赶走了残军，也想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这样，中缅边界也比较平静，我们军民内部，也不能听任落后习俗破坏稳定……
　　赵永章：再平静，跟着你，我也没轻松一下，还是天天催命！
　　方兴国：你没说错。干边防，不会轻闲。顾副团长要求我们平静时不松劲。把哨所和班洪寨建设得更好。不能给哨所扩员，要求我们打人民战争。一旦需要，我们吹一声哨，就扩编了几百个能打仗的兵。具体怎么做，请大家都出主意。
　　
　　16-07：砍牛尾巴日、外
　　【木鼓咚咚的急促响声。
　　【青壮年男性寨民都持磨得锋快闪亮的长刀、短刀，汇集在方兴边家草房前。看热闹的老人、妇女、儿童难以计数。
　　【方兴边紧贴水牛，不让任何人靠近。
　　【康本和大魔巴来到了人群中。
　　康本：大魔巴，我看了，哨所的解放军一个也不见。方排长向着岩坎家，不支持做砍牛尾巴鬼。这次一定要做，大头人从北京回来，我们有个好交代。
　　大魔巴：方排长给岩坎当儿子，当然给岩坎撑腰，我们更要做。不做好，以后百姓没人听我们的，只听方排长的！
　　康本：好，你讲！
　　大魔巴：寨民们！寨子里多灾多祸，老天不给水，河里也干了！这些年死人多，岩坎家就死了两个。天神地神发怒啦！都怪班洪寨多年没做砍牛尾巴鬼。
　　有人喊：快动手吧！
　　大魔巴：不急，理要讲明。我们今天做砍牛尾巴鬼，就是要把历年祭过的人头，都好好安放一遍，让鬼魂安息，不再在寨子里祸害百姓。做砍牛尾巴鬼，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要按规矩办！
　　方兴边：（大喊）哪个砍我家的牛尾巴，我就砍哪个的脖子！
　　【等着抢割牛肉的人们磨拳擦掌，刀子比比划划。
　　【大魔巴向主刀砍牛尾巴的壮汉面授机宜，检查他的砍刀，为他祈祷。
　　大魔巴：你要壮起胆来！一会，我陪着主人牵着牛，绕草房三圈后，就把牛落在你面前。你要一刀砍下牛尾巴，用力气把牛尾巴扔过主人屋脊。我放开牛，让大家抢着割肉，你想割，也去抢吧！
　　【方兴边旁若无人，把所有闲置的木头、龙竹、劈柴，都撘架在水牛周围。人们的吆喝声，刀光剑影，大魔巴的“大动员”，都给了他紧迫感。他发现腰间的长刀不在了，挑选了一根类似狼牙棒的树枝条拿在手里。想想，不足以抵抗抢肉大军，又把“自来水”竹筒移到自己身边，准备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