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第十二章

同学群看见木棉花来了，很是高兴。忙大声喊：“木棉花，我在这呢，快过来，吃苹果。”木棉花很是高兴，急忙往前跑，将队长远远地甩在身后。年轻人有活力，像小马驹似的欢蹦乱跳。突然木棉花感觉脚底一软，自己跌进了一个深坑里。还好坑内没有石头，有没膝高的草做垫子，才没摔坏。她大声地喊着：“队长，同学群救救我，我跌进深坑里了。”
　　“木棉花，别害怕，我马上过来。”队长三步并作两步走，寻找木棉花失踪的地方，顺着喊声找到了木棉花。
　　他望着深坑里的木棉花，见深坑的草长势良好，木棉花跌进坑里，起了缓冲作用，不然石砬子必将她跌成重伤，想想真是后怕。这个坑是当年防止熊瞎子入村挖的陷阱，如今熊瞎子少了，而且在这一片开辟了果园，所以一些陷阱被填满。这个陷阱是落网之鱼，这些年人们都绕过去了，唯独木棉花被陷入，这是一种逃不脱的劫难，是人生的一种经历。
　　“别着急，摔坏没有？”队长问。
　　木棉花浑身扭动几下，动动胳膊，动动腿，还好。她说：“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
　　“没事就好，等上来后再给你检查检查，等着我去队里拿绳子。”队长说完，撒腿往队部跑。这山路弯弯，远远地能看见队部，到达队部还是有一段距离。不说队长如何赶路，如何去队部找绳子，如何找赤脚医生，单说此时的木棉花。她掉在坑里，先是一阵惊吓，然后感觉迷茫，眼前一片黑洞洞的。她依靠在坑边，心里说：‘我怎么这么倒霉，一脚跌进坑里。都是我冒失所为，今后多加小心，走路注意些。’木棉花刚来知青点就在山里迷路了，这回又跌进这个坑里。真是多灾多难，一个日后被人关注的风云人物正在磨难中成长。
　　俗语说得好：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仿佛木棉花必须经历一劫似的，从迷路到跌入陷阱，真是一步一难，惊心动魄。她在坑里胡思乱想，有些害怕。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她：“木棉花，在里面好好呆着，我给你扔几个苹果，你在那里吃吧。”话到苹果到，木棉花接过群扔下的苹果，那苹果又大又圆。只是坑底的能见度很低，看不清苹果的颜色。
　　“谢谢你，有苹果做伴我不寂寞了。”木棉花感激群，同窗、同室情谊深厚。这会才感觉被人关心的好，同学有时亲密胜手足。
　　“木棉花，你还好吗？”木棉花听出是李强的声音，心里感觉暖暖的。李强可是不善言辞的人，一般不和谁深交流，只和刚子、眼镜神龟他们说笑。
　　“我还好没事，多亏这里草深才没摔坏。”木棉花回答李强的问话，她感觉洞很深，看不见天。也看不见李强。但能感觉出李强的真诚，那是怎样的真诚她也说不清。
　　“既然没摔坏，就等队长拿绳子来。我们都在这，别害怕。”李强给木棉花打气，让木棉花感觉同学们就在身旁，她并不孤单。
　　她咬了一口苹果，真甜。这个苹果是她平生第一次吃到的这么好吃的苹果，之前吃的都是商店卖的国光苹果。国光苹果耐储藏，吃的时候口感是酸甜，也是东北当年最上乘的水果。今天她吃的苹果不同了，甜脆甜脆的就像喝了蜜，好像吃到精心制作的甜点。她此刻吃着苹果忘记了深洞的冷森森，忘记了寂寞孤独。有苹果做伴，一切烦恼都没有了。这就是小孩子的单纯，这就是青年人的无所谓。
　　木棉花此时吃的苹果，已经熟透了。一般在市场商店见到的水果在树上八分熟，采摘下来放在筐里或纸箱里，大家相互拥挤相互散发热量，逐渐成熟这种成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速熟。如果将在树上成熟的水果拿到市场上去卖，水果折腾几个来回早折腾烂了。所以城里人吃不到新鲜果子与蔬菜，吃的都是八分熟的，人们常常抱怨水果没有味道，蔬菜也不新鲜就是此道理。
　　木棉花吃的是红玉苹果，红玉苹果如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苹果成熟后，摘下马上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她的优点是树熟后比国光苹果好吃，她的缺点是不耐储藏，储藏一段时候就像煮熟的土豆一样变得面乎乎的，也不那么甜了。所以被淘汰，事隔三十多年，她的影子寻觅不见。
　　几个苹果入肚，木棉花才有机会想想自己。自己来到这个小山村闯了多少祸，都是自己的鲁莽造成的，今后应该小心行事，像个女孩样。可回过头来又想，自己进山采蘑菇，是为大家的餐桌着想。这次是为了看大家，不是自己的错，队长张罗带我来的。错在自己不熟悉路，却跑在前面。如果不跑在前面，也许没事。哎，我没事，说不定别人有事，庆幸自己为别人扫清障碍。
　　她在胡思乱想中，开动了十八年来懒得开动的大脑机器，来回运转。突然想起妈妈，妈妈此刻在干什么？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如果妈妈在这里多好，让她品尝到人间美味。
　　“木棉花，接住绳子，我们来了。”木棉花听出是李强的声音，她很激动，自己终于能上去了。
　　绳子顺下来，木棉花抓住绳子，用脚蹬着坑边，向上挪动两腿。坑顶的人们用力拉，三下五除二，木棉花就到达坑顶。顺利来到地面，她回望那坑，深不见底，黑洞洞的。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后怕才产生。
　　“你没事吧，我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赤脚医生挤过人群来到木棉花身旁，她给木棉花简单地检查，捏捏胳膊，捏捏腿，再摸摸脑袋。她可是这里出了名的赤脚医生，几乎一般小病小灾都能医治，什么跌打损伤、接生、扎针拔罐、中草药治疗慢性病，日常小病样样精通。可能是队长把她叫来，让她现场给木棉花检查，免得落下后遗症，耽误人家城里孩子。队长真是个好心人。
　　一阵忙乱过后，归于平静。木棉花行走完好，身体无恙，大家才散去。木棉花坚持跟在群的后面，帮忙摘苹果。这时她才发现，苹果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彤彤的，像家里小院子里的芍药花或鸡冠花。群告诉她，这就是红玉苹果，等摘完后，分给大家，人人有份。
　　木棉花突然感觉小山村的好，吃的好，风景好。山村情结从此产生，热爱大自然的心在此刻被打上深深的烙印。一个人的心灵可以塑造，好的环境让她怀着感恩的心，居心叵测的环境让她产生猜忌。木棉花就像一张白纸，在小山村，在知青点被画上了浓重的一笔。
　　队长看看天，感觉时间不早了，对木棉花说：“你回去做饭吧，你在这，中午大家吃什么？”
　　“队长，你和点长说说，明天我来这里摘苹果，还去地里收玉米。”木棉花近乎用请求的口吻说，她希望既然来农村干革命，就得像干革命的样。整天在厨房混，能有什么出息？
　　“木棉花，你的思想出问题了。带你出来转转，是想让你换换新鲜空气，没想到你竟朝三暮四了，这可不好，你的思想影响你的工作。厨房工作很主要，就像古书说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吃好喝好，才能打胜仗。”队长也不是善谈的人，今天遇见木棉花他也口若悬河，对城里孩子说教，还是费了些脑子。不像和山里孩子，爆粗口。
　　“好。我回去做饭。”木棉花虽然不愿意，但没办法，中午饭大家等着她呢。她也如队长一样大道理不懂，浅显的还知道。她刚才在坑里群仍下苹果，苹果让她安心，苹果的甘甜让她忘记了恐惧。如果没人做饭，同学们收工回来，吃不到热乎乎的饭菜，那该是什么滋味？想到这，木棉花释然了，高高兴兴地随着队长下山。
　　人生之路在不断行走中，悟出哪条路通向坦途，哪条路不可走没有出处？木棉花通过采蘑菇的转向，进果园跌进陷阱，感受友情的珍贵，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用金钱买不来的比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都昂贵。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回想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特别是青年点的同学们，那种相互关心，团结友爱的温馨场面在脑海回放。点长杜鹃姐姐对自己的关心，胜过亲姊妹。自己如果一意孤行，非要去地里干活，岂不伤了点长的心。想到此，她暗暗下决心，不管在厨房做饭，还是下地种田，都要干出样子来。
　　思想通了，脚步变得轻盈起来。将队长远远地甩在身后。她高兴地对队长说：“我先走一步，回去做饭。一会儿你过来吃高粱米水饭，茄子拌土豆。”
　　队长望着木棉花远去的身影，微笑着自言自语：“小丫头，懂事。不是榆树疙瘩一个，懂得自己通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