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孤王没有想到，那个女子终于还是被王儿找了回来。还好，一起找回来的还有孤王的亲孙儿，那时，孤王想，不管如何，能为司马家生下王子，便是大功一件，她想要荣华富贵，便都给她，只要她从此安安份份地守在王儿身边，让王儿从此可以安心做这大楚之王，即便她独霸后宫，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太上王严厉地看着儿子，冷笑道，“孤王却万万没有想到，孤王堂堂的大楚之王，居然又一次，为了这个任性的女人而伤害自身性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马浩云跪倒在地，沉痛地说：“父王，一切皆是王儿之错，与儿媳妇无关！媳妇是绝不会想伤害她的夫君的！请父王不要迁怒于儿媳妇！”
　　“她想要入主中宫，她想要王后之位，便给她，有什么大不了的？孤王何曾阻止过此事？为何要闹得孤王的儿子不得安宁？如此妖妇，你要父王如何容她？”
　　“父王！请父王息怒！请父王息怒！一切皆是儿子之错，请父王莫要错怪儿媳妇！请父王责罚儿子吧！”
　　“责罚？王儿，你要父王如何责罚你？凉州之祸，宁州之变，难道还不够让你警醒吗？女人，可以宠，但决不可以纵容！在闺房之中，你们夫妇要如何耍乐，她在后宫如何狂傲撒野，孤王不管。但是，朝堂之上，绝不可以任由她胡来！我大楚的朝廷，绝不能由后宫之手来操弄！否则，孤王决不轻饶！”太上王一字一字地说道。
　　司马浩云愣愣地看着父亲，他忽然明白了，今日父王故意提及浩宁的事情，只不过是借题发挥，其真正的意图是为了警告素儿。他无法为素儿开脱，因为在其他人眼中看来，是素儿让他两次自伤性命的，所以，他的父母亲为此感到痛心和愤怒，是情有可原的。而真正应被指责的，其实是他自己，是他害素儿被人诟病的，是素儿在替他受过。他感到深深的悔疚，对他的父母亲，还有被冤枉和误解的素儿。
　　沉默了半晌，司马浩云平静地说道：“父王的教诲，儿子记在心里了！儿子不知如何做才能平息父王之怒！若父王对儿子失望，儿子愿退位让贤，从此与妻儿泛舟江湖，不再过问朝廷之事。请父王恩准！”
　　“什么？”太上王气得用力一拍茶桌，用手指着儿子，怒道，“好啊！逆子！孤王不过是说了你的媳妇几句，你就用退位来要胁孤王吗？你，你，你真是孤王的好儿子！”他的手都气得直发抖。
　　“父王，请息怒！儿子绝没有要胁父王的意思！孤王知道，孤王令父王很失望，孤王也十分悔疚！孤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以往的过错，才能平息父王与母后的气恼。如今，沐王浩宁也已平安回京，若父王同意，明日，孤王便可诏告天下，让位于浩宁。”司马浩云恳切地说。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没想到我大楚之王位竟如此不值一提！只不过，你那位宝贝媳妇会同意吗？她的王后之位才坐了不过一月余，她愿意就此放弃一切吗？”太上王气极而笑。
　　“父王，请息怒！您的儿媳妇从来就没有贪恋过这王后之位！否则，她当初就不会在怀着珑儿的时候选择离开王儿了。这一次册封，也是孤王强加于她的。若是让她有机会重新选择，她必定不会愿意被锁在这深宫里。若孤王回去告诉她，明日之后，我们便可泛舟江湖，孤王相信，媳妇一定会十分欢喜的！”司马浩云平静地说。
　　太上王狠狠地瞪着儿子：“那么，如今王儿是要气死父王才甘心，对吗？”他脸上的胡子气得发抖。
　　“父王，儿子不孝，但绝不想气恼父王！请父王息怒！”
　　“你，你，枉自长了这么些岁数，却连孤王的8岁孙儿都比不上，只会让孤王生气！珑儿，孤王的好孙儿，可比你这儿子聪明懂事多了！”
　　“是，父王，珑儿确实比他爹爹聪明多了。”司马浩云温和地说道。
　　“你，你日日那般宠着媳妇，让珑儿看着学了去，以后行事也是你这般可就坏了！”太上王气呼呼地说。
　　司马浩云忍不住笑了，说道：“父王，孤王让儿子知道他的爹爹有多么爱惜他的母亲，这是好事呀。父王，莫非要您的孙儿觉得他的父母亲彼此怨恨或彼此厌恶才是好事么？孤王以为，父母彼此恩爱，会让孩儿更坚强。父王，您常教儿子要爱民如子。若孤王连自己的妻子和兄弟都不爱，又如何去爱民呢？若百姓看到他们的君王冷落妻子，伤害亲兄弟，他们如何能相信他们的君王会爱惜他们呢？”
　　太上王静静地看着儿子，良久，长叹了一声，说道：“孤王老了，不能看着你们胡闹多久了！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便是儿子的世道了，孤王也管不了许多了！”
　　“父王，您只要好好将养，一定能春秋百年的！”
　　“孤王累了，不想与你啰嗦了，你去吧！”太上王挥挥手。
　　“是，父王，请好好将息！过两日休课，王儿让珑儿来陪伴祖爷爷吧。”
　　“去吧，去吧。”太上王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
　　“是，父王，王儿先告退了。”司马浩云便慢慢地退了出去。
　　太上王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出来吧。”
　　玉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正是沐王司马浩宁。他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心情很复杂。
　　“你都听到了。”
　　“是，父王。”司马浩宁沉声道。
　　“那么，你想好怎么做了吧？”
　　“是，父王。”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太上王盯着他的脸。
　　司马浩宁却说道：“父王，王嫂明日在宫中设宴，为儿臣一家接风。”
　　“哦？那么，你就好好见识一下你那王兄的那位好媳妇吧。”太上王冷冷地说道。
　　“父王，王嫂真的曾在军中多年吗？”司马浩宁低声问。一个女子在“军中多年”，那意味着她的身份只能是那极度卑贱的营妓！但是，那怎么可能？他的高贵而挑剔的王兄竟会迷恋上一个卑贱的营妓吗？司马浩宁不敢想象。
　　太上王却闭上了双眼，摆摆手：“孤王累了，你去吧。”
　　“是，父王，请父王好好休息，儿臣告退了！”司马浩宁慢慢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孙总管轻轻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玉碗。
　　“王上，您累了，请喝了这碗红桔百合润喉汤，到床上歇一会儿吧。”孙总管温和地说。
　　“孤王不喝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太上王摆摆手。
　　“王上，这碗甜汤是前两日王后娘娘特意把老臣唤去，亲自教老臣做的。老臣按娘娘的方子，今日熬了一个时辰，刚刚才放凉了一些，正适合用呢。您先试一试，看好不好，若不好，便罢了。”孙总管耐心地劝道。
　　太上王睁开双眼，皱眉道：“那孤王且试一试吧。”
　　
　　那天回到京城，小元子参拜完楚王后，便马上到明乐宫向王后娘娘报到了。
　　“娘娘，小元拜见娘娘！”小元子远远便跪下了，他有点激动，因为他一直都希望在册封大典上见证一切的，但是，他却不得不错过了！
　　“小元子，你总算是回来了。辛苦了！”阎素素高兴地说。
　　“娘娘，小元不辛苦，是娘娘辛苦了！小元没能陪在娘娘身边，请娘娘恕罪！”他本来早就答应阎素素，入宫后，要一直伴着她，帮她解决后宫之中的各种事务问题的。他在宁州回京的路上就一直在担心和懊恼，但又不能自己一骑先行赶回来。
　　“小元子，快起来吧，坐下喝口热茶，慢慢说。”
　　“是，多谢娘娘！”小元子慢慢站了起来。早有内侍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下首。又有宫婢捧上热茶。然后，其他人都退下了。
　　“小元子，好好与本宫说一说这次出京的事情。”
　　小元子便把出京开始，直到回到京城为止，详细地说了一遍。其间，阎素素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小元子说完后，阎素素沉思了片刻，才说道：“看来，沐王是因为苏彦夜访之后才改变主意回京的？”
　　“是的，娘娘。”
　　“你可知道苏彦是如何劝说沐王的？”
　　小元子摇了摇头，说道：“由苏大人去劝说沐王的主意，本来并没有计划好的，只是那天宴会之后，臣等便已明白沐王是不会就这样与臣一同回京的。于是，苏大人提出，他要夜访沐王，好好劝说沐王，只要晓以厉害，再动以大义，也许能令沐王改变主意。臣开始觉得这样做有点冒险，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沐王不随臣回京，那么臣这一趟出京就等于失败了。而叶将军因为住在另一个院子里，臣无法避开沐王的耳目与叶将军联系商讨，便同意了苏大人的提议。那天臣一直等到天亮，苏大人才回来，不过，他也没有时间与臣细说过程，只是说，沐王也许会接受他的建议，不过，也不能大意，他已安排警卫时刻注意沐王府的动静，请臣耐心等候。”小元子想起那天彻夜的忧心忡忡和忐忑不安，真是百感交集。他也一直很好奇，苏彦究竟是如何劝说沐王的？
　　阎素素心想，沐王绝不可能是因为苏彦的威胁之下才改变主意的，因为当时他们都在沐王的掌握之下，他们人员单薄，即便个个武艺高强，也杀不过宁州的千军万马。而且沐王久经沙场，岂是随便就能被人威胁而认怂的？如果沐王不是因为被苏彦所感动，那么，他必然是怀有其他心思，也许他也早就准备了回京的方案了，然后便顺水推舟接受了苏彦的提议。如果是后者，那么沭王所恃的又是什么？他甚至举家回京，完全不担心楚王会趁机把他一家拿下，来个斩草除根。在兵法看来，等于孤注一掷，没有为自己留下一点后路，这可是大忌。这样的举动，实在有点令人捉摸不透，如果不是因为早有“后备”，那么不可能会出现在久经沙场考验的沐王身上。
　　小元子见阎素素久久不言语，有点担心，便问道：“娘娘，您可是在担心什么？”小元子从来没有把眼前的娘娘与当年的阎参将分开，因此，他也从来没有把阎素素当成一个不通世事的闺中娇小姐看待，更何况，如今她已是楚国的王后。
　　阎素素缓缓说道：“小元子，你一路与沐王同行，可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么？”
　　“特别之处？”
　　“嗯，比如说，一个人平时喜欢的饮食或习惯的举动忽然不喜欢或改变了。”
　　“娘娘，臣虽然算是与沐王同行，但是因为王妃等家眷也同行，沐王爷主要都在陪伴家眷，甚少与臣一道。而且，臣也有多年没有见过沭王了，对沐王的起居并不了解。”
　　“嗯，也对。那么，沐王的家眷里除了沐王妃外，还有几位侧夫人？”
　　“嗯，似乎有五位侧夫人。”小元子想起沐王的车队中，除了正妃一辆大车，另有五辆规模稍小的车子跟着，另外奴仆所用之车又是不一样的。而除了两位大殿下跟随沐王骑马之外，其他各位小殿下小郡主都是跟随其母亲一辆车的。
　　“那么，一路之上，可有发生一些什么特别的事情？”
　　“嗯，路上确实是有些不太平，不过，有大内侍卫做护卫，又有苏大人安排了得力卫士一路跟着，加上沐王府上的五十警卫，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小元子又一一说了那几起未遂事件。
　　阎素素皱了眉头：“小元子，在你看来，那些袭击之徒的目标，是沐王还是钦差？”
　　小元子一愣：“这……娘娘，他们袭击臣这个无名小卒做什么？”
　　阎素素叹了一口气：“不同的目标，自然有其不同的用意。你回答本宫的问题，你细细想一想，有没有刺客是针对你而来的？”
　　“这……”小元子抓了抓后脑，苦笑道，“娘娘，其实臣都没有直面过袭击之徒，都是事后听报告时才知晓的。”
　　阎素素只好叹一口气，说道：“这样吧，你过两日，让负责你的安全警卫的大内侍卫来给本宫说一说吧。”
　　“是，娘娘。”
　　“还有，此事暂时不要让王上知道，免得他又多心。你是明白你的主君的。”
　　“是，娘娘，臣晓得。”小元子轻声说道，“王上是太爱惜娘娘了，担心娘娘受累！”
　　阎素素叹了一口气：“既然来到这个后宫里，本宫还能不替他操心么？”
　　“娘娘，方才还有一件事。”小元子想起单白衣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些踌躇。
　　“说吧，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