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集（1）

　　12-28：大使办公室日、内
　　【薛福成坐在桌边扪头思索，马格里进来。
　　马格里：大使先生，我有进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薛福成：请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格里：关于野人山地，中国如果不想丧失管辖之权，就必须竭力索问，不应迟疑。这些地区盛产翡翠，其居民虽不全是中国人，却都是中国一类之人。他们的风俗教化、服装、语言，都与中国同。中国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示：这片土地向来归我管辖。按国际公法关于领土的先占原则，现在仍旧要管辖下去！
　　薛福成：老马参赞言之有理，请接着说。
　　马格里：从前中国四面都有属地。今天，俄在北，既辖黑龙江大股之地，又觊觎新疆；朝鲜已为自主之国，日本灭了琉球。法人取越南，暹罗不再进贡中国，英人踞缅甸。不是中国不能管辖各地，实乃中国于边界之事，太不加意！
　　薛福成：中国于边界之事，太不加意。谢谢参赞进言中肯、直率。
　　【薛福成起立，破例和马格里拥抱，把马格里建言记于日记。
　　他自言自语：加意，加意！边界之事，岂可不加意？
　　
　　（第12集完）
　　
　　13-01：汽车上日、外
　　【周恩来乘坐汽车驶出中南海大门，凝思默想。
　　【（画面）：南北走向的高山，大峡谷，江河奔腾，无边无际的丛林……
　　成元功：总理，到机场大约要行车15分种，您打个吨吧。
　　周恩来：我脑子里全是中缅边界史料，还得利用这机会再捋捋头绪。
　　成元功：（轻拍司机肩）稳一点儿。
　　
　　13-02：驻英大使馆日、内
　　【薛福成召集朱前盛、马格里等使馆要员开会。
　　【几个脑壳靠近，细看野人山地图。
　　薛福成：这是缅甸北端的一片广大地区。大体位于北纬23度以北、伊洛瓦底江的上游迈立开江以西，那加山脉以东。南含八莫、勐卯三角地；西与印度相连；北接喜马拉雅山通康藏；东邻我滇西北，可入川。
　　朱前盛：英国人所说的野人山，还包括卡佤山大片地区。
　　薛福成：在这大片地区生活的主要是景颇族、傈僳族、独龙族、卡佤族、拉祜族、傣族、克钦族等少数民族。英国人视他们为野人。
　　马格里：种族岐视！这一大片原始丛林地区，肥沃富饶，物产丰富。尤以玉石、柚木、楠木、红木等珍贵木材盛名。太诱人了！
　　薛福成：请各位传阅一份朝廷来电。距我密奏议界已两年有余，总理衙门才电令我和英方商办滇缅界务。不过，照旧没有设定我方谈判原则、底线。
　　朱前盛：这叫我们在外边没有目标。
　　薛福成：非也！既有电谕，我也担当议界大臣之责。若失地，则咎在我。我以曾三条为据，拟定四项交涉方针：一、潞江下游以东之地归中国；二、伊洛瓦底江为中英公共之江；三、八莫北岸设关立埠；四、刚才看的野人山必须力争！总目标，以伊洛瓦底江为界，江东至北纬24度半以北，全归中国！
　　【薛福成在地图上指出他的划界走向。
　　朱前盛：大使，我估计英方不会接受你这四项。
　　薛福成：这就要靠勇和谋了。
　　
　　13-03：野人山日、外
　　【一股几十人的英军和几十匹骡马的驮队在野人山的小路上开进。
　　【前边有个大山寨。一英军指挥官骑在马上，查对一幅地图。
　　指挥官：前边山寨就是兵家要地昔董。前进！
　　【山寨，一大队持弓弩、镖枪、长刀的山民呐喊着涌出。
　　
　　13-04：驻英大使馆夜、内
　　【薛福成在办公室听取朱前盛、马格里的汇报。
　　朱前盛：英方副外相对曾三条狡辩，称西洋公法，议在立约之后，不可不遵。议在立约之前，不能共守。曾三条没有写入《中英会议缅甸条款》，只停留在口舌上，他们不能遵守！
　　薛福成：英国人言而无信，早有所料！
　　马格里：副相问，中国向来不讲究商务，薛使坚持在八莫设埠，坚持伊洛瓦底江航权，何意？
　　朱前盛：我把大使的意思明确转达：我云南矿产丰富，但运输极艰难。比如当前运送京铜，又费力又费时。如果经滇西大盈江，取道伊洛瓦底江入海，可以由海路直达天津港口。所以，中国必争伊江出海口。我还指出，这对于英国在缅商务，也有好处。不然，大量滇货不出伊江，改道滇南入越南，再入海，或由滇通川。那样，通商之利，英国赚不到，不可惜吗？
　　马格里：我翻译完朱先生的宣讲后，副相不为利动，只说：下次再议！
　　朱前盛：态度还是傲慢！
　　薛福成：不管他们多傲慢，我们坚持我们的议界目标！
　　【薛福成憔悴、焦虑，喝了几口咖啡。
　　薛福成：前盛，你喝咖啡吗？我给你冲一杯。
　　朱前盛：不喝不喝，喝了睡不着。
　　薛福成：我们和英国多次交涉，获得同欧美各国一样派领事公驻英国及各属地物权利。我推荐黄遵宪担任驻新加坡总领事，把你留下，朝廷允准。遵宪走了，你加了一分责任，近期多参与议界事务。
　　朱前盛：前盛定尽心尽力！
　　薛福成：你坚持写日记吗？
　　朱前盛：我没有天天写，有时太忙。
　　薛福成：要天天写！我要查看、考核，必须真实记录每天的所做、所想。臣在外，君命不可不受。事事必报，求朝廷旨谕。
　　朱前盛：大使，你没日没夜地工作，无休闲可言，可要多加保重。
　　薛福成：蒙皇恩，担使臣重责，更值议界护国关头，躹躬尽瘁，死而后已！
　　【薛福成续阅文牍。
　　朱前盛：大使，英国外交部照会：称野人山地早归缅甸管辖，英国没有查出中国曾经治理野人山的证据。这意思是，中国没有资格索要野人山！
　　【薛福成怒气冲冲。
　　薛福成：立即驳复！英方没有查到中国曾经治理野人山的证据，毫无道理。因为各国属地人民属于哪国，而无治理实据者很多。界外有，中国国内也有。如湖南、贵州某些地区的苗族、瑶族等，长期居于深山。可谓山高皇帝远，平时朝廷管理不到，那能证明他们不归中国管辖吗？
　　朱前盛：英方越来越不讲理。
　　薛福成：野人山从汉朝起，就有中国茶山、麻里两土司管辖地。即使中国还没治理野人山，英方也不能霸道武断。你没见过中国的管理实据，多了去了。
　　朱前盛：我按你意拟好驳复，呈你批示。
　　薛福成：抓紧！就照我意驳复。
　　朱前盛离去，薛福成伏案写日记。
　　
　　13-05：驻英大使馆日、外
　　【薛福成和马格里、朱前盛将上了马车，信使送来公文。朱前盛签收。
　　朱前盛：英国外交部拟定了滇缅议界勘界原则，附图一幅。
　　【薛福成急不可耐地看“原则”和附图。
　　【他气愤地把文件、附图砸在车里，脸发白，手颤抖。
　　薛福成：欺人太甚！从我第一次和英外相谈边界，拖了近一年，他们如此狮子大张口。你们看，你们看！
　　【马格里看文件，朱前盛看附图。
　　薛福成：欺人太甚！英方不提曾三条了，留给中国的不过一小块勐卯三角地。还要把野人山全部归英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马格里：大使先生，您年纪大了，气不得呀！
　　薛福成：岂能咽下这口恶气？下车！
　　【薛福成一气跳下马车，不慎摔倒在地，马受惊。
　　【马格里、朱前盛扶起他，他脚踝受伤，站立不稳。
　　薛福成：立即根据曾三条，驳复英外交部，坚持：一、潞江下游以东之地全归中国；二、八莫设埠设关收税；三、伊洛瓦底江归中英共用；四、野人山归中国。不是我的，一寸不要；归我所有的，一分也不放弃！
　　
　　图：薛福成和英国谈判划界地图
　　
　　13-06：英外交部日、内
　　【外相劳思伯里办公室。薛福成、马格里、朱前盛面对外相彬彬有礼。
　　薛福成：外相阁下，我方已驳复贵方的勘界原则及附图。时过多日，不见回复。今天特来和阁下讨论野人山问题。再次严正申明：野人山绝非缅属！
　　劳思伯里：大使先生，贵方索取野人山，没有理由。
　　薛福成：我方要求贵方撤兵和分界一起商办。不然，中国边民还会奋起抗击，两国边境难安，你们驻军孤立，也无好处。
　　劳思伯里：请谅解，一时难以撤兵。
　　薛福成：那就确定撤兵时间表，即可把界务议定。
　　劳思伯里：抱歉！我方驻军不能受此约束。
　　
　　13-07：大使办公室日、内
　　【薛福成的茶水里泡着西洋參，喝了几口，添了开水。
　　【他刚把茶杯放下，马格里、朱前盛进来。朱前盛注视他的茶杯。
　　朱前盛：大使，你夜晚咖啡，白天西洋參，好吗？
　　薛福成：无奈也！索不回野人山，何以向国人交待？失眠，需醒脑提神。
　　朱前盛：天天催英方，双方总不能面对面接谈，拖！
　　【三人都面对英方所附地图，对照查看。
　　马格里：野人山和印度相连，又是通西藏、川康要道。英方企图把这大片地区连接，故坚决不愿放弃野人山。但劳思伯里外相有松动之意：如果中国不索取野人山，英方可在滇缅边界南段，将缅属掸人地划分一小部份给中方。
　　薛福成：英方又玩外交把戏！掸人地，在潞江以东，照曾三条，本应划归中国。英人自食其言，毁了潞江以东地区划归中国的允诺，如今反把那地盘划出一小块交换野人山。这是拿我的脚换我的手。可恶！
　　朱前盛：英方底牌已露：为了霸占野人山，在滇缅边界南段纠缠。
　　薛福成：我们咬住野人山不放，逼着英方退让。即使不把潞江以东土地全部划归中国，也要划出一部分。
　　朱前盛：我担心，野人山争来争去，前景并不乐观。顶多打个平手，既不属缅甸，也不属中国。如果掸人地归我，也颇难控制。
　　薛福成：用脚换手的血肉交易，苦也，痛也。
　　朱前盛：英国人对我边地已很熟悉，为得野人山，用尽心计，且驻兵勐卯三角地、昔董，兵临城下，志在必取。我们实力不对称，后盾薄弱，有时还不如英方熟悉边情，上头也没目标。谈判前景越来越不乐观，朝廷哪知我们的难处？
　　【薛福成不回话，默默地喝了两口西洋參水。
　　薛福成：老马，你发表意见。
　　马格里：既然英方有让步之意，那就迫使他多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