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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一刀(3)

作品名称:临刑前的告白      作者:海上老牛      发布时间:2022-06-05 08:37:58      字数:6019

  5、没办法
  
  自从小明进去之后,他在里面那是没话可讲的了。一句话:一切按“程序”办!
  先是预审,后是上检、起诉,最后到达法院。
  其间,公检法都找他谈过话。当然那都是要做笔录的,还要按上红手印的。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习惯成自然”么?倒是谈话、不做笔录和不按手印等,他早就不习惯了。人呢有时就是这么“怪”:一件事物适应了,另一件也就不太适应了?反之亦然也。
  每次谈话结束,小明总是提出:能不能见见我的老母亲和大姐呢?
  “不能,现在还不能。至少要等开完庭之后!”
  公检法的回答,几乎是一致的、千篇一律的。
  小明提出请辩护律师的事情,只有到了公诉阶段,才能实现。
  这是那时的规定。放到今天情况就不一样了。那么今天一旦失去自由,立马就可请个律师“提前介入”的了?是的。但是那时都是不允许的,都是“杯水车薪”的呢!这都是后话,也就按下不表了。
  
  这一天,律师真的来了。
  律师出示了证件。随后将自己的事务所和大名,告诉他。
  他听完之后,激动、高兴得不得了!
  “谢谢!谢谢大律师——能为我作辩护!能不能见见我的老妈和大姐?”
  “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开庭时,你会看到的。公开庭家属会知道的。但是开庭时,请你一定要冷静,不要激动!还要配合法庭,将事实经过讲清楚。特别要注意本律师的提问,你记住了么?”
  大律师还同他讲了许多“细节”上的问题。他知道了自己是大律师为他辩护时,他心定了许多。
  
  话说小明的老母亲和大姐。
  自从小明进去之后,整天茶饭不香,坐立不安呢!她老人家,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没有吃过一口心定饭的啦……总想着——日子不多了?每天都是——倒计时的啦……
  “这可怎么办呢?”
  “这可怎么办呢!”
  “妈,你老别急么!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其实大姐也是没底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办?找谁呢?找谁呢?只有帮他请一位最好的律师、大律师呢!但是能请到么?要化多少钱呢?还有,花钱就能请到的么……她不知道了。
  这一点她根本就是——不知道了!不客气地坦言:她的压力,比小明、比她妈、比任何人都要大呀……
  每天她都要来安慰自己的老母亲,有话没话同她说说。老母亲仿佛一夜之间头发就全白了?
  每天她都要到派出所来一趟:看看、问问、是不是有啥进展?民警们都是十分同情她的了……但是也都无能为力的呀?
  每天她都要和弟妹们商量: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才能使小弟在里头少受点儿苦?怎么才能减轻他的罪名?不要判死刑呢!或少吃几年官司,也行呢!
  怎么请律师呢?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为他请本市最好、最好的大律师呀!只有大律师,也许、才有可能能救他了?
  这天她又来到了派出所。
  “回去吧,今天没有啥新情况。”民警告诉她。
  但是她还是不愿离去。静静地、痴痴地和久久地,甚至是呆呆地坐在门口——发愣。
  是的。每天的每天,她只有来过了、坐过了和呆过了……她的心里才好受一些、才平稳些、才心定些!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的呀?这是她的本分?这是她的工作?这就是她的例会的呀……
  
  人呢有时就是这样:一旦事情发生之后,除了后悔,还是、就是后悔呢!想不出,也找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来的了……这期间惟一能解决、消化和治愈的办法,就是——时间。
  民警告诉她:我们会秉公执法的!能帮的话我们也会去说的。这一点请你就放心好了。
  其实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是她的心里就是没底:咱们同他们非亲非故的,又不认识。再说了送点儿啥呢?一是没钱,二是不知送啥,三是送给谁呢?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呀……
  他们会帮小弟么?凭啥呢?要是不送礼帮倒忙,咋办呢?反正她把该想的、不该想的,或是能想的都想到了。就是不知该怎么去“办”呢?!
  “还是要相信党、依靠组织么!对——找找厂里去?”一位好心的民警告诉她。
  “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谢谢!谢谢——谢谢了——民警同志!”说完她就直奔厂里而去……
  有时候,一个“金点子”,能救活一家企业、一个家庭,甚至是一条人命呢!反之情况又将会是怎样的呢?
  
  “找谁呀?”门卫李大爷问她。
  “找厂长!”
  “厂长不在。你是谁呀?找厂长有什么事情么?”
  “我是小明的大姐啊……”她低着头,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已掉了下来。
  “小明,都是为了我呀……”
  “好了。不要多讲了……我帮你找找看!”李大爷说完,帮她打起了电话。
  厂长,确实不在。
  “党委书记在,行么?”
  “行,行啊!只要是领导。党委书记?那就更好了!”
  不久党委书记老王亲自下来了,就将她给带走……出来的时候,她是千恩万谢了李老大爷的了。
  “走了?走好啊!告诉你妈……当心身体啊!”门卫李大爷无不关心地说。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转告我妈的!谢谢啊!还是好人多啊……”说完她似乎很开心地走了。
  此时此刻她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为啥?小明——有救了!但是这是“真”的么?假如厂里不肯帮忙,咋办?还有那老王开我“大兴”(假的)的呢?还有……但是不像么?最起码党委书记在我面前“表态”过了,那是绝对不会给我“吃药”吧?!
  
  她边走边想,想完她就加快了脚步。去向何方呢?向着南京东路、外滩——和平饭店的方向走去。
  南京东路、外滩:和平饭店(南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子:李国机律师事务所。
  李国机律师事务所,系全市、乃至全国第一家,以私人名字命名的律师事务所。据内部可靠消息称:那还是朱xx做市长时,亲自“点名”的呢!李国机大律师,那可是名人呢,不仅全市闻名,就在全国那也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在国际上呢?价钱,是一回事。时间,又是另一回事。那么承接、承办,这才是最主要的啊!
  
  大姐终于走到了门口。抬头,看看饭店、再看看这牌子——她犹豫了。但是一想到老母亲和小弟,她还是鼓足勇气、不顾一切地走了进去……
  不到一个小时,她如释重负、面带微笑,内心甭提有多高兴的——欣喜若狂地奔了回来。
  “妈,妈!妈呀——小弟,有救了——”说完,她两眼一黑、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她太吃力了;她太辛苦了;她太激动了……她一天没进食的啊。
  
  等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了病房中。周围有许多人:老母亲、兄弟姐妹,还有许多她都叫不上名的亲戚朋友。
  “妈!咱小弟——有救了!”一把她跳将起紧紧地抓住她妈的手。
  “躺下、躺下——快躺下!不要动,不要激动,慢慢说——慢慢说哦!”
  “妈,咱小弟有救了!我请到了大律师了!”
  “是么?!”
  围着的人都大叫起来。
  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事与愿违?还是心想事成呢?还是想不到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就会——经常地发生了……
  大姐请到大律师的喜讯,无疑给她老母亲、给兄弟姐妹、给这个家庭、给整个家族,都带来了一个特大特大的喜讯呀!确实如此那年月,能请到大律师是不容易的!就是放到今天,那更是不易的啦……可是她的老母亲则高兴不起来。
  “咱们……请不起啊——”
  “请得起,请得起啊!”说完她赶紧取出了合同和委托书。
  大家一起忙伸过头来一看:啊……这么便宜啊?
  “不是他本人吧?”
  “肯定骗骗你呢……”
  “大律师……这个价位……绝对不可能的!”
  ……
  “是他本人,是他本人,是他本人呢……就是他本人亲口对我说的!他人特好,特随和!没有一点儿大律师的架子啊……”
  病房里此时此刻鸦雀无声,仿佛就是掉下一根金针银针的什么针的……都能听得见了?
  
  6、全厂惊
  
  起初小明进去之后,厂里是没几个人知道的。除了他的车间主任、技术科长和他的女朋友之外。没人关心,也不关心这种事情的。为什么呢?除去上班下班,各干各的事情。
  自从他大姐来到厂里之后,特别是他的姐夫“一家”来到厂里之后,全厂就炸开锅了——传开了,全厂上下、犄角旮旯也就全都知道了,而且都成为了厂里的头等大事、头号新闻和闲暇时的酒后第一大谈资的啦……
  有许多事情,都是“吵”出来的。不吵不知道,一吵吓一大跳呀?!吵啥呢?有啥好吵呢?这就是叫——炒作么……
  
  现如今也盛行“炒作”。什么东西都可炒:干的,湿的,好的,香的,就是坏的,臭的,丑的,老的,差的,你的,他的,我的,特别的她的等等等等,都可炒呀!哪样东西不需要“炒炒”呢?不“炒”,你能红么?
  “哪个小明呀?”
  “就是技术科里的……那个个子高高瘦瘦的挺白的,还戴副酒瓶底眼镜的,不大响的!”
  “噢……是他呀……他还杀人?”
  “可不是么,他是帮他姐姐出气的。他姐姐可是苦死了!”
  “是他杀姐夫的……要杀姐夫干啥?”
  “肯定是他姐夫不好呗!”
  “再不好,也不能杀人呀!不好去找派出所报警求助的么?”
  “真是的,杀人干啥?杀人要偿命的!”
  “完了、完了……这一下全完了!他的女朋友也完了!”
  “女朋友是谁呀?”
  “女朋友也不知道,就是团委的那个‘芦柴棒’呀!”
  “芦柴棒”,是指又高又瘦的。这是厂里的一个近景,一个对话,一个想法和一个思想、想法的啦……
  自从小明的事情在厂里传开之后,他的女朋友小路,简直就是抬不起头来了……咋办呢?
  有几天她都不想来上班了!为什么呢?自从进厂之后,自从那年六一儿童节,给厂里的职工幼儿园的小朋友搞活动(每人拍照、做游戏等)之后,他俩也就“对”上了。
  小路还是厂团委的书记呢。对于小明,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是如何进厂的,他的为人咋样,他的工作咋样,最最主要的,他的技术咋样等等,她都是了如指掌、一清二楚的。因她是比他先进厂的。再说了人家好赖还是个“厂领导”么!
  其实从第一眼,她就看上了他!那么不管有事没事,她都会主动地来找他、接近他的了。
  虽然她知道,他只有技校水平,但是她还听说,今年他还要参加高考的。于是她就主动地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么!只要有空;只要他干完活之后。
  有时中午,他不休息还在看书复习,她就主动地帮他去买饭:总是大排一块、或是肉丸一只、或是小排一份等等。总是等到上班的铃声响了,他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
  吃完碗也不洗,谢也不谢,甚至有时连个招呼也不打,他就这么低着头走了?
  但是小路从不生气的。她是特高兴的!为啥?为有这样的好青年,为有这样的“忘我”精神,为有这样的读书劲儿,为有这样的对象、未来丈夫……她还有啥不高兴呢?
  厂里的师傅们都知道的:小路对小明那是没话可说的!那是相当的亲热的,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据说当年的“五一”劳动节,他俩就要完婚了!可是现如今,小明是死是活,小路也不知道了,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去问的呀?他大姐来时,她是看到的。但是她没有上去多问。为啥呢?她也讲不清楚。他“姐夫”一家来时,她也是知道的。她更不敢出去了?为啥呢?不知道了。人有时候是相当的脆弱、无能和“虚伪”的了……
  
  有几次小路都已走到了小明的家门口,但是她没有进门、没有进去、没有去问她母亲:“这是为啥呢?!怎么也不替我想想的呢?”但是她始终没有开过口。
  没有“开口”,也就不开了吧!那年月还是比较“保守”的,还是比较“传统”的,还是比较“正宗”的,还是比较“封闭”的,还是比较“本性”的……尽管她是厂里的团委书记。后来特别是小路得知:是为了他的大姐……“太不值得了!”“为了大姐,就可不顾一切了么?!”
  其实小路不是为自己伤心,而是为小明呀!因为他的大姐和母亲,再也没来找过“我”呀?!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一点小路是非常的生气的?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呢?我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么?那么,她们都是不知道的么?
  其实小明的大姐和母亲,为啥没来找小路呢?他们觉得十分、非常、特别地对不起小路呀……这是后话,也就按下不表了。
  厂里对于小明的事情,还是特别关心的。他们科长老严也没闲着,厂长、党委书记,跑上跑下,不停地去游说。希望厂里能出面?这样对小明或许还能派上用场的呢……他主要是从科里去考虑的。
  “小明是我们科里的骨干呢!他一走他的活儿,谁干呢?再说了他的技术发明、革新和创新,他还是有一套的呀!最最主要的,那台老式拷边机,也就再也没人会修了的……”
  老严讲的没错。那台老式的拷边机,只有小明会修。这是他的师傅老陈交给他的。但是他的师傅眼睛看不清了,手脚也不方便了。最最主要的,有许多配件,还都是小明自己照猫画虎——做出来的了……
  
  老陈特别地伤心了……这一点恐怕不亚于他的老母亲呢?!为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这不是一般的嘴上随便说说而已的事情呢……
  老陈不仅教会他技术,还教会他许多“绝活儿”的呀,教会他处事……最最主要的,教会他如何——做人?!
  这一点科里和厂里的师傅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可好,“你徒弟是个杀人犯?”每当人们这样问他时,他怎么受得了呢?“不是、不是!我的徒弟不可能是杀人犯!”但是在他的心底,也始终都在犯着嘀咕:我的徒弟到底是不是“杀人犯”呢?
  再说他的车间主任老高,听到小明是个杀人犯时,“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当公安、检察院,特别是法院的同志来找到他时,他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是真实的了。
  “这是为啥呢?这是为啥呢?这是为啥的呢……一个好端端的青年,一个很有前途的好青年,一个很有希望、大展宏图的好青年,一个准备要好好培养的好青年,怎么就是——杀人犯了呢?!”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是没想到和想不通的了,也是不能画上“等号”的。但是事实,结果,归宿,正是如此啊!“我是带他进厂的呀……”
  老高对于厂里的技术、设备设置,生产和人员情况等等,那都是没话可讲的。但是对于小明的心理动态,特别是家庭情况和“犯罪心理”等等,他就不得而知、一无所知的呀!
  这不是他的车间主任的不能,也不是小明的不能,那么这到底是谁得不能呢?
  平日里小明是不大响的。但是此鸟不飞,一飞冲天;此鸟不鸣,一鸣惊人呢!其实不大响的人,往往都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小明正是。这就是——闷葫芦的呀……
  老高赶忙去找厂长和党委书记。当然他也去找过老严和老陈。那么他还能找谁呢?“对,还有他的女朋友——小罗!”但是有用么?他多么希望小明不要判死刑的呢!“一个好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了么?!”“不行,我要找——他们去!”
  那么,他要去找谁的呢……
  
  其实,小明是幸运的。为啥呢?厂党委还专门为他,开了一个“扩大会议”,会议的内容:讨论小明的“去向”问题。
  这在当时就是不多见的,更不要说是现在了?那么现在会是咋样呢?党委绝对不可能开会的,更不可能专门开个“扩大会议”的。要是开的话,厂里早就开除——他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的“共识”:救救小明吧!
  当小路得知此事之后,她放下手里的活计,不顾一切地立马跑到党委书记处:“谢谢,谢谢!我替小明谢谢厂领导,谢谢厂里呀——”随后,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的了。
  不久,厂里大食堂门口,就出现了一张“大字报”:“征求全厂签名”的通知。
  “这!这……是真的么?”小路看到了。
  老陈,看到了。
  老高和老严,也都看到了。
  全厂的师傅们——都看到了!
  而且,纷纷、争先恐后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是一个怎样的“创举”呢?这是一个怎样的“伟大”呢?这是一个怎样的“感人”呢?这是一个怎样的“凝聚力”呢?这是一个怎样的“动力”呢?这是一个怎样的“干劲冲天”呢?这是一个怎样的“……”呢?!
  那时,厂里厂长,党委书记和全厂职工,都是自觉自愿的;都是不图回报的;都是真心诚意的!都是无私奉献的;都是只讲阶级斗争为刚的;都是只讲——阶级兄弟的和团结友爱的呀……那么,放到“今冬明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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