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7——1小屋里，夜，内。
　　（国明和占营结婚以后，两个人仍然经常到小屋里去坐坐，四个好朋友再聚聚，山南海北地瞎聊一通。）
　　金波： 国明，咋样？（金波不怀好意地笑笑。）
　　国明： 啥咋样？你问的哪方面？
　　金波： 桂莲呀。
　　国明： 马马虎虎凑合呗，她又不惹咱生气，咱咋说她就咋听，反正不跟我抬杠。
　　金波： 我问的不是这方面，我问的是那，那方面……
　　国明： 龟孙，肯定不是啥好话。
　　金波： 比搂着狗睡强吧？
　　国明： 娘的后腿，以后说话文明点，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姑娘准备给你提亲，你还胡乱八扯，有姑娘捣粪坑里也不给你说。
　　金波： 哎哟哟，以后不瞎说了，遇到合适的先给我说，成功了我请客。
　　占营： 咦，金波他娘还有前腿和后腿，头一次听说。
　　建全： 只有四条腿的动物才分前后腿，像咱农村常见的牛羊马骡驴和狗等等吧，人还分前后腿？
　　占营： 你们想哪儿去了？金波他娘走路时先朝前跨的是前腿，落在后边的自然是后腿了，人家不是常说“拖后腿”吗？是不是金波？
　　金波： 去您娘的腿吧。
　　占营： 不叫骂你娘的腿，这个后腿还没扯清，你又扯到他娘的腿上了。
　　国明： 别乱了，说正事。前几天我去城里送货，见到那服装批发市场里的裤子可便宜，咱去批发一些回来卖咋样？
　　占营： 啥样的裤子？
　　国明： 黑色的，带弹性，性感得很。金波、建全你们两个干不干？
　　金波： 不能跟你比呀，你已经结了婚，在家里也算站住脚，自己可以当家作主了。建全俺俩就是想干，父母不同意的话我们也没有本钱呐。
　　国明： 建全你干不干？
　　建全： 不干，万一赔钱咋办？
　　国明： 还没干哩就说赔钱，真臊气。前怕虎后怕狼，一辈子也发不了家，占营咱俩去干吧？
　　占营： 行，说干就干，回去跟玉芹商量一下，咱怎么去呀？
　　国明： 后天我还去市里拉货，你坐我的车去，还省路费。
　　占营： 好。
　　
　　
　　17——2国明的屋里，夜，内。
　　国明： （晚饭后国明对着正在看电视的桂莲说。）我想借你点钱。
　　桂莲： 咱俩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东西不分你我，还说啥借不借的，把我当外人了不是？
　　国明： 以后只要听话，我就对你好。
　　桂莲： 我还不够听话吗？
　　国明： 表现不错，拿钱吧。
　　桂莲： 你要钱干啥哩？
　　国明： 你别问那么多。
　　桂莲： 去饭店嫖女人的吧？
　　国明： 看你想哪去了，有你这个免费的我去花那冤枉钱干啥？
　　桂莲： 肯定去打麻将赌博的？
　　国明： 不是，我敢发誓。
　　桂莲： 那我不给你，你要钱还不敢说实话。
　　国明： 做生意的。
　　桂莲： （桂莲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国明。）就你那样子还会做生意？
　　国明： 你这熊娘们说的话，做生意还得看模样吗？
　　桂莲： 我不是那意思。
　　国明： 那是啥意思呀？
　　桂莲： 我的意思是人家做生意的人都是猴精猴能的，像你这傻不拉叽的还想做生意？别把自己给卖丢了找不着家在哪！
　　国明： 我也不傻呀，我也是猴精猴能的。
　　桂莲： 还怪会自夸哩，可惜你不是那块料。
　　国明： 熊娘们，你咋知道我不是那块料？
　　桂莲： 好，让我听听你想做啥生意的吧。
　　国明： 我想去市里批发一些裤子在集市上卖。
　　桂莲： 不行，肯定不行。
　　国明： 闭上你的乌鸦嘴，生意还没做哩你就说那臊气的话来打兴头，做生意就怕这，本来是赚钱的生意叫你的臊气话把财神爷给赶跑了。听老年人说那打麦场就不让小孩和女人进去，光说那不打粮食的话。你就不会说：肯定赚钱，肯定能发大财，说点吉利话。
　　桂莲： 哦，不赚钱就怨我说的啦，我说赚钱你肯定就能赚钱，是吧？
　　国明： 即使不赚钱你不会说些好听的吗？
　　桂莲： 好，我说好听的，这回做生意肯定赚钱，赚个金山银山和摇钱树，这样行吧？
　　国明： 咦，你这个傻娘们呀？真不会说话呀！
　　桂莲： 咋啦？我说得不对吗？金山银山全是宝贝，随便花一辈子也花不完。如果还嫌钱少就抱住摇钱树，使劲摇晃那钱哗啦啦地往下掉。
　　国明： 那金山银山和摇钱树是“花纸匠”扎给死人用的，你这熊娘们不但臊气我，而且还霉气我。算了，啥都不懂。
　　桂莲： 我听见别人都这么说的。
　　国明： 别人诅咒仇人时才说的话，你这话能对我说吗？
　　桂莲： 以后不这样说了。
　　国明： 把钱乖乖地拿出来吧，我赚了钱首先给你买几身好衣服，上次你看中的花裙子因为嫌贵没舍得买，这次一定给你买回来。
　　桂莲： 衣服、裙子我不要，只要你有这份心都行。给你二百吧？
　　国明： 二百太少了，能买几件衣服呀？把那五百都给我吧？
　　桂莲： 我手里也就这五百块钱的家当了，这还是亲朋好友给的礼钱，我手里也得留几百块钱呐，万一有急用咋办？
　　国明： 女人家都对钱亲。人家常说，不扎大本，难求大利。
　　桂莲： 你听我说，你先拿二百块钱买几条试试，赚钱了，咱再多下些本钱。
　　国明： 好吧。（国明极不情愿地默认了。）
　　
　　
　　17——3占营的卧室里，夜，内。
　　（占营躺在被窝里与玉莲商量做生意的事。）
　　占营： 玉芹，我跟你商量一点事。
　　玉芹： 啥事说呀？
　　占营： 我想去批发一些裤子回来卖。
　　玉芹： 去哪里批发？
　　占营： 去市里。
　　玉芹： 我干服装这一行也好几年了，里边的深浅我很熟悉，那生意不是谁干都赚钱。不管干哪一行都是有赔有赚，你看别人干赚很多钱，自己干就不一定了，有的甚至还赔钱，要不人家为啥说有同行没同利就是这个道理。做生意跟你的性格、处世之道和财运是有些关系的，不知你信不信？
　　占营： 你说的太玄乎了，我不信这一套，做生意得看时运。现在看中一种生意能赚钱，你不去做，过一段时间再去做，那说不定就赔钱了，这就是时运。
　　玉芹： 我不跟你抬杠，反正我不赞成。
　　占营： 你给我钱，让我去干一趟试试。
　　玉芹： 你要真想做生意去找老掌柜的要。
　　占营： 他不给我。
　　玉芹： 那是你亲爹亲娘哩，他们要是不给你，我更不给你。
　　占营： 玉芹，我可爱的好妻子，我亲爱的好媳妇，求求你给我钱吧。
　　玉芹： 少来这一套，你今天就是吹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给你钱。
　　占营： 我做生意要是赚了钱给谁花？
　　玉芹： 给我花！（玉芹有点理直气壮。）
　　占营：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
　　玉芹： 我咋不讲理了？
　　占营： 我想做生意给你要本钱你就不给，让我向老掌柜的要，赚了钱还得归你花，你说这叫啥道理？
　　玉芹： 他们是您亲爹亲娘，你找他们要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你要是嫌亏，去跟你爹妈过一辈子吧，要媳妇有啥用啊？反正我是外姓人，您一鳖窝亲，我还回俺娘家去。
　　占营： 哎，没办法。（占营叹口气，显得很无奈。）
　　玉芹： 你有啥唉声叹气的，我说的不是理吗？
　　占营： 是理，是真理，千真万确。你敢在大街上说吗？看人家不戳你脊梁骨。
　　玉芹： 别说去大街上，就是去北京我也不怕。咱刚结婚手里有积蓄吗？老掌柜积攒这么多年的钱要它干啥？不就是叫儿孙们花的吗？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吗？
　　占营： 我还有兄弟妹子在上学，他们也得花钱。
　　玉芹： 他们花钱少哇，不管老掌柜有多少钱你都得拿三分之一，我估摸着他们再给我两千块钱都不多。
　　占营： 老掌柜没开银行，家里也没印钞机，叫你一说老掌柜快成万元户了。
　　玉芹： 你的家底我一清二楚，我早就了解过了。
　　占营： 肯定是听你梅兰姑说的。
　　玉芹： 就是俺姑不说也有人告诉我，听我的话没错，赶紧去找老掌柜要钱，等以后分了家想要也要不过来了，现在趁还没分家，像挤牙膏一样，能挤多少是多少。
　　占营： 好吧。（占营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17——3堂屋里，日，内。
　　（占营在吃早饭时向父母提出要钱的请求。）
　　占营： 妈，我想要点钱。
　　莲花： 以前经常找妈要钱，现在结了婚还找妈要钱，你妈也没开钱铺，手里的钱也是血汗换的，你还有兄弟和妹子在上学，我管着他俩就够呛了，还得再管你吗？
　　占营： 俺仨不都是你亲生的吗？你得一样地看待。
　　莲花： 他俩是亲生的。
　　占营： 这么说我不是亲生的？
　　莲花： 可叫你说对了!
　　占营： 那我是从哪里来的？
　　莲花： 从漫天野地里捡的。
　　占营： 不想管我还把我捡回来干啥？
　　莲花： 俺要不捡回来你，那野狗还不把你连骨头带肉咯喳咯喳给吃了。
　　占营： 俺亲爹亲娘在哪里？
　　莲花： 在北京当大官哩，有钱有势的，你去找他们借钱去吧。
　　占营： 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是亲妈，有空了找俺亲爹亲妈去，对他们孝顺些，想吃啥就买啥，想穿啥就买啥，你不是亲娘饿死都不管，权当没看见，反正不是亲娘。
　　莲花： 那我可把你养大了哩。
　　占营： 谁叫你养哩，我又没叫你养我，不稀罕，不领情!
　　莲花： 没良心，白眼狼。
　　占营： 想让我养你是吧？那就给钱。
　　莲花： 找您爹要，他是“正掌柜”。
　　根堂： 您娘俩一个不照路，一个不照套（土话，都不走正道）。有钱你就给他，尽打些“嘴官司”。
　　莲花： 我没钱。
　　占营： 说瞎话，大白天说瞎话。
　　莲花： 真没钱。
　　占营： 哼，没钱？把钱藏起来，藏在哪里我都知道，我去麦屯里给你扒出来吧，还用塑料袋包着藏得怪严实，生怕您亲儿子花，对自己的亲儿子还遮遮掩掩的，对别人会真心吗？怪不得俺舅俺姨都不理你。
　　莲花： 咦，你个赖种，揭我的短哩，您舅盖房子借咱的钱，几年了黑不提白不提，我找他要钱，这下得罪他了，不但不理还不让我进他家门。您姨更气人，前几年把咱的小牛犊牵走，咋不小心小牛犊误食老鼠药死掉了，也是黑不提白不提。我一找她要钱，您姨夫个龟孙耍赖，说牛药死了他没卖到一分钱还倒贴了食料。那牛药死了怨我吗？又不是我拿药灌它的。我当时要卖给别人，不但卖得贵，而且还拿的是现钱。人家常说，亲戚别为财，为财两不来，东西也给人家了，人也得罪了，你说我亏不亏？
　　占营： 这回可抓住你的把柄了，我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地给俺舅俺姨说一说，到时候你连娘家都没有了。
　　莲花： 可别说傻孩子，您舅您姨知道了更恨我了，我知道你脑子一热啥话都敢捅出去。
　　占营： 行，不想让我说，拿“封口费”吧。
　　莲花： 要多少？
　　占营： 二百块。
　　莲花： 他爹，去给您儿子拿钱。
　　根堂： 钱在哪？
　　莲花： 靠墙角的那个麦屯里，用手往里一摸就能找到。
　　根堂： 还老会找地方哩，不怕老鼠拉跑。（根堂转身去拿钱，不满地哼了一声。）
　　莲花： 你要钱干啥？
　　占营： 我想做生意。
　　莲花： 做啥生意？
　　占营： 我想去批发一些裤子回来卖。
　　莲花： 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呀。
　　占营： 没事，肯定能赚钱。
　　莲花： 傻孩子，咱这小户人家可是赚起赔不起呀。
　　占营： 放心吧，等我赚了钱给您老人家买一件貂皮大衣，再给你买一双金耳环。
　　莲花： 谢谢俺儿子的孝心，有那份心就行了，赚了钱我啥都不要，只要把本钱给我就行了。
　　根堂： 给钱。（根堂从一沓钱中抽出两张递给占营。）
　　占营： 等我赚了钱好好孝敬你们二老。
　　根堂： 等你孝敬，您妈俺俩早就饿死了。
　　莲花： 把钱再藏另外一个地方，这家伙知道了说不定啥时候连家底全给你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