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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突围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2-05-15 10:34:25      字数:3359

  战斗是突然打响的。
  黄尧卿兼了游击队司令,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让他写写讲讲在行,让他指挥打仗,有些为难。去年的秋天,山东纵队成立,张经武任司令,黎玉任政委,这个时候,山东各地的抗日武装都发展起来,大有风起云涌之势,但是,缺点也不少,懂军事的干部少,部队纪律差,战斗力弱。山纵决定在全军开展整军活动,对山东各地共产党领导的武装进行整合,设了十二个支队,沂州、费县、兰陵划为第十二支队,沂州国民抗日先锋大队划入第四团,一个营的建制。就在这时,检举信到了省里,省委郭书记批到第四团,通知下来了,固文桐暂时撤销大队司令职务,由黄尧卿兼任,又委派一个熟悉政治思想工作的李跃来此担任政治部主任,要求在完成对固银月事件的审查后,重新组建领导班子。
  几个月下来,文桐宣传股长干得有声有色,看不出一点不满意的地方,可是把黄尧卿愁坏了,部队新兵多,训练任务重,王大明、崔明桂喊喊口号行,军事那一套不行,来的新主任李跃懂点军事,但是和这些新兵却有隔阂,他的训练方法得不到有效执行。这些新进战士,大多是附近的山民,对部队统一管理没有清晰认识,短时间内根本适应不了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和苦行僧式的军旅生活。
  日军从穷汉崮东南方向包抄过来,企图把八路军司令部包围后,一网打尽。因此,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很认真。
  山下第一道岗哨没有发现日本人的动静就牺牲了,过第二道岗哨时,一个日军脚下一滑,把一块石头踏掉,石头顺着陡坡向下滑,惊动了哨兵,枪响了,战斗正式打响。
  这样的结果,出乎石川的预料,因为此处离侦察到的司令部位置还有五百多米。
  枪声就是信号,八路军迅速布置防线,第一道防线很快建成,但是,面对一百多精锐鬼子和一千多治安军的疯狂进攻,很快如一盘散沙,向后撤退。第二道防线设在距离司令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短时间内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死伤无数。日本人的子弹已经在司令部的窗户上穿过,黄政委正焦急地召开会议,准备部署第三道防御,一个老汉和一个姑娘推门进来了。
  “黄政委,我是文工团的香杏,固司令被人控制在山前,我和我爹跑来送信,日本人这次有备而来,据消息日本鬼子一百多人,外加李世营的治安军一千多人。”
  听到这个数字,黄政委顿时一筹莫展,硬打肯定不行,必须马上组织撤退。如何搪,向哪里撤,几个人意见不统一,崔明桂建议向北撤,那边是荣子桓的军队,他们是正规军,作战力强,都是中国人,不可能见死不救。
  新来的主任却有不同意见,他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认为朝北撤无异于羊落虎口,荣子桓与八路军一向关系不融洽,这个时候向他们靠拢,有被吃掉的危险。
  对这个局面,黄政委拿不定主意。
  香杏的爹还站在一边,听着子弹击中墙体发出的“扑扑”声,心里十分着急,时间就是生命,这么多战士等着长官下命令,他激动地说:“如果八路长官信得过我,我带你们突围,这一带我常年打猎,什么道都熟悉,你们朝北撤也好,朝南撤也好,我都能把你们带出去。”
  看了一眼张老汉,崔明桂大怒:“你算干什么的?这是军事会议。你一个农民,也敢指手划脚?”
  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黄政委看了一眼老汉,问道:“固司令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司令……司令他被一伙人,十几个穿黑衣的人包围了。其中一个,据说是司令的大弟,叫文遐……我是从我们家窗户跳出来,和我爹跑来送信的。”香杏解释道。
  南边有敌情,黄政委不再犹豫,大声说:“朝北撤,向荣旅会合。”
  撤退的命令下达,战士们边打边退,后边断后的战士前仆后继,始终摆脱不了日本人的追击。
  半路上,黄政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哪位同志自告奋勇,去罗石沟通知王副政委?也让他朝我们这边撤退。”
  原来,游击队四百多人,一半驻扎穷汉崮,一半驻扎罗石沟,这段时间,崔明桂和王大明本来负责罗石沟的领导,今晚上有一个会,崔明桂没有回去。
  听说需要有人自告奋勇,撤退的队伍只有杂乱的脚步声,没有人主动愿意去。黄政委看看崔明桂,崔明桂道:“我当然可以去,也应该去,不过……黄司令,您知道的,这边现在更需要我,司令部在,八路军就在。”
  黄政委不言语了,崔明桂说得也有道理,但愿罗石沟安全,没有受到日本人攻击。他叫来香杏,又询问了一遍文桐那边情况,确定文遐说的是日本人只包围穷汉崮司令部,没有进攻罗石沟,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政委,我要求去罗石沟。”一个女战士的声音。
  黄政委仔细一看,是卫生员理想。他很感动,这个时候,竟然是一个弱女子站了出来,主动请缨。理想边走边说:“我经常去那边给战士治病,这一带我熟悉,政委放心就是。”说完,敬了一个礼,转身要走。
  一个声音道:“我也去,我和你一起去。”
  大家一看,是银月。
  崔明桂不高兴地说:“什么事也有你的,你是什么?是审查对象!现在还没出结论,你怎么能去?谁敢保证你会不会偷偷跑了。”
  这话谁也不敢保证,银月不言语了。
  队伍继续后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后边的战斗没有停息,断断续续的枪声在响起。队伍在山林里窜来窜去,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跑。
  前边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上边山沟水流潺潺,在这边形成一条小河。老汉过来向黄政委汇报:“前边就是荣子桓的防区了,长官,咱们继续前行,还是……”
  看了看河流宽度,水面不宽,水流不急,现在正值盛夏,战士们完全可以涉水过去。黄政委看看四周,瞅了一下崔明桂,想听听他的意见。
  崔明桂指指后边:“您听,后边枪声渐渐停息,我们已经摆脱了日本人。说明,我们向这边撤退是正确的决策,司令,我建议立即过河,过了这道河,我们就安全了。”
  队伍停止,大家都坐在地上,靠在树上,半夜的急行军,已经疲惫不堪。黄政委听了崔明桂的话,有些犹豫,朝北撤退是不得已的选择。但是,现在真到了荣子桓的防区,黄政委慎重了,八路军这些年和荣子桓没少发生摩擦,今天,带着队伍向他们会合,会是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准,这个政治责任谁来承担?
  断后的队伍追了上来,一个干部向黄政委汇报:“日本人突然撤退,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我们后边一个敌人也没了,战场十分安静。”
  日本人突然撤退?黄政委瞅了瞅崔明桂,崔明桂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日本人善于夜战,而且这次突袭是有备而来,怎么会主动退出?
  不管什么原因,目前要解决是部队向何处去的问题。黄政委带着征询的意思看看李跃主任,李跃笑道:“我现在表达意见还有什么用?对方会不会容得下咱们?这是一个大问题。再说,依我的经验,我们去友军的防区,是不是需要提前与他们协调一下,这样贸然进入,会不会引起误会,发生火并。”
  听得早不耐烦的崔明桂摆摆手:“哎呀,婆婆妈妈,小脚女人怎么能革命成功。荣子桓也是中国人,而且,他的家乡早已沦陷,他不恨日本人?我们是友军,不是敌人!”
  大家都看向黄政委,黄政委最不善长的就是下决心,尤其是指挥打仗,他现在觉得要是文桐在这里,会不会同意他的选择?他已经没时间琢磨,大家都眼巴巴等着他下命令呢!刚才撤退是正确的,日本人果然撤走了。现在,但愿这个决定也是正确的,他挥了一下手:“过河。注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先开枪,对面是我们的友军,不是敌人。”
  队伍三三两两站了起来,有拄着枪支的,有脱了鞋挂在脖子上的,有正卷裤腿的,都挤到河汊里,准备过河。
  对面响了一枪,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一会,一个穿着国军衣服的人站在对面大声喊叫:“你们哪一部分的?”
  崔明桂跑了几步,到了前边,大声说:“我们是抗日游击大队,是你们的友军……”
  话音未落,对方枪声又起,那人道:“我们不管你是什么友军,还是敌军,我命令你们赶紧后退,不然,子弹不认识你们。”一声枪响,崔明桂前边的河坡上激起一片土。
  这下崔明桂没有面子了,他后退一步,双手拢个喇叭形:“国军兄弟,我们是中国人,你们也是中国人,一家人不打一家人。我们后边有日本人,暂时向贵军会合休整,很快我们就会回来。”
  那人手插在裤兜里,已经转身走了。
  “过河!他妈的,一个下级军官也敢乱作主张,等我见了他们荣长官,告上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过河,那边,那边,窄的地方。”
  崔明桂指挥着战士过河。
  有的战士腿已经没入水中,有的还站在河边,对面枪声大作,八路军战士躺倒一片,河水顿时染红了。前边的战士朝后跑,后边的战士被挤倒在河里。
  张老汉恨恨地说:“都是中国人,怎么不打鬼子偏打中国人!”他捡过一个战士的枪支,朝对岸射击,对岸的士兵一个个倒下。
  “好枪法。”黄政委由衷赞叹。
  突然,一颗子弹射中了张老汉,他重重地倒在河水中。香杏大喊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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