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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审查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2-05-08 16:12:56      字数:3065

  “……
  七月里什么花独立独站?
  什么人举钢鞭打死了奸臣?
  七月里芝麻花独立独站,
  有敬德举钢鞭打死了奸臣。
  ……”
  “香杏,停一下,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我听着好听。”坐在溪水边看满山遍野花花草草的银月朝远处一个姑娘喊道。
  那是山前村张猎户家的闺女,以前和银月在周边村子里动员青年人参军而认识,听到银月叫她,高兴地一蹦一跳跑了过来:“姐,你喜欢听?是《十二月调》,文工团的李老师和阮老师也说好听,让我们唱着给他们找创作灵感的,两位老师打算创作一首歌,宣传抗战呢。”
  “文工团?什么文工团?”
  看到银月不明白,香杏拍拍脑袋:“姐,你看我这个记性,你还在审查之中,不知道咱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咱们的队伍越来越多,还有,咱队伍里来了不少上边派的人,来了一个大干部,当我们游击队的政治部主任。还有文工团,有两三个大学生,他们会唱会跳,会写歌,还会排演节目。我现在就是去参加排演的,我们正在排练《放下你的鞭子》,等练成功了,就可以到各个村子给老百姓演出了。姐,你这阵子没参加,实在太可惜了,要是你参加,一定会出彩的,你长得漂亮,还在济南念过书,不比文工团那些人差,我相信。”
  听了这话,银月只有苦笑了,本来一次送二嫂的经历,在大青山游击队里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文桐没想到的,也是银月没想到的。文桐安排四名战士护送小车氏,被上级扣了一个个人主义的帽子,被人一封信告到省里,游击队司令的位置让了出来,暂由黄政委兼着,又选派来一名李主任,负责政治部工作,组成游击队支部委员会。文桐临时还是支部委员,但他只担任了宣传股的股长,天天带着一帮文艺青年搞排练。银月更惨,由王大明牵头,崔明桂具体负责的政治审查,要求她交待为什么不经批准,去了文耿的防区,是否有通敌嫌疑?
  从一九三八年的秋天,一直审查到一九三九年春天,眼看要立夏,还没有结果,银月被暂停了游击队的工作,每天在营区等待调查。
  看看活泼的香杏,银月感慨万分,当年,她也曾经年轻,也曾经活泼,在家里无忧无虑。父母、刘姨、还有兄长们都宠着她,三个弟弟也不敢招惹她,真是活成了一家子的夜明珠。现在好了,去了济南求学,又回到沂州参加革命,送过信,参加过暴动,被民团抓过,后来和宏俊结了婚。日本人来了,她跑了出来,好不容易国共合作,大家齐心打鬼子,就因为去了一趟文耿的防区,就被审查来审查去。银月脑子有些乱,以前感觉自己脑袋瓜挺好用的,现在怎么如糨子一般。
  她对香杏道:“年轻真好,香杏,你永远不要长大。姐谢谢你,来陪我说一会话,快走吧,让他们看着,就麻烦了。”
  香杏走了,她倒不怕那些搞审查的人,自己参加八路,是银月姐动员的,现在自己已经是一个老战士了,但是,如果因为和银月姐说话,就被他们怀疑,让他们怀疑好了,大不了回家打猎。
  例行的审查开始了,坐在台子上的是王大明,他一般不讲话,只是作个样子,讯问主要是崔明桂来进行。他阴着脸,问银月:“银月同志,我现在还叫你同志,是因为我们的政策是治病救人,你要想好了,顽抗到底是什么后果。”
  银月不愿意看他,自从自己和宏俊结了婚,崔明桂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对她百般献殷勤的人,现在一下子成了苦大仇深的敌人。她哼了起来:“七月里什么花独立独站……
  什么人举钢鞭打死了奸臣……”
  “你严肃一点。”崔明桂被银月的不理睬惹恼了,拍了拍桌子。
  见他恼火,银月笑道:“崔参谋长,我很严肃,我在编写歌词,你忘了,我们动员青年参军,形式要多样。我现在想了一个好法子,把咱们的宣传口号写进山歌中,咱们沂蒙山区民间小调很多,百姓们都会唱几句,如果借用民歌的形式,把宣传搞好了,我们的队伍不就进一步壮大了吗?”
  一直不言语的王大明点点头,瞅瞅崔明桂:“哎,老崔,这是个好主意。”
  崔明桂白了一眼王大明,没好气地说:“这是审查室,不是演唱室。固银月同志,我问你,你去固文耿的防区,是受了谁的指使,或者说,是谁批准的?”
  这话已经问了多少遍,意思也很明白了,银月知道这阵子崔明桂与二哥关系不太融洽,想把他排挤掉,现在二哥已经不当司令,还要怎么着?难道为了整垮二哥,让他连个小小的股长也当不成?银月明白了崔明桂的险恶用心,冷笑了:“我去文耿的防区,是因为他是我大哥,我去送二嫂,是因为她是我二嫂,这不需要有人指使。”
  “怕不是那么简单吧。银月同志,我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小车氏是你二嫂,文桐现在就在我们防区,你们怎么舍近求远,把她送到文耿那边?怎么解释?呵呵。”
  银月听话,站了起来,指着崔明桂道:“你无聊!”
  “急了!哈哈,说明我问到要害了,对不对?”崔明桂得意地笑了。
  是啊,小车氏是自己的嫂子,怎么就跑到文耿那边呢?这些日子游击队很多人在议论,到处是二哥和二嫂的小道消息。现在,这样的花边新闻竟然成了审查的证据,让银月很无奈。小车氏那天从青岛回来,银月以为她想与二哥破镜重圆,后来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小车氏和二哥已经成为过去,再也回不到以前。其实,自己也能看不出来,文耿和小车氏也不是想像的那样好,那天到了营区,文耿和小车氏因为护送的事,就闹了一场。文耿不满意小车氏接受文桐的护送,小车氏不满意文耿从青岛不辞而别,结果闹得小车氏非要回青岛,最后还是文耿让了步,陪道歉才了事。他们三个人谁是谁非,现在已经不重要,这样的话题,崔明桂竟然当大事提起,可见这人真是无耻之极,宏俊不好,比起这个崔参谋长,多少还要强一点。
  银月是第三天才从文耿的防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文耿也派了四个士兵护送,作为对文桐护送小车氏的回报。
  才到了司令部前边,她就被两个士兵堵住了,宣布了司令部对她审查的决定,她才知道,二哥已经被撤职。
  本来,按照崔明桂的意思,银月需要关禁闭,然后进行审查,还是黄政委考虑到文桐的感受,对银月网开一面,不关禁闭,但是,也不准离开营区,要随叫随到。
  对付崔明桂这样的人,银月还是有办法的,她不急不躁,闭目养神,然后笑了:“王副政委,上次审查时,我给你报告的那个第三专区黄沙会的事情,你给上级汇报了吗?”
  银月去文耿那边也就两三天,没事的时候到处转转,主要是陪着小车氏解闷,文耿天天忙,哪有时间陪她?转了几个地方,银月发现了一个问题,第三专区驻地,各村都有一种组织,叫做黄沙会,成立之初,主要目的是保卫村子,打着抗日的旗号,一村一会,一乡一联会,一县一大会,渐渐地,这个民间组织成了有钱人的私人武装,他们出钱养着会员,欺压老百姓,有时和政府官员勾结,帮着收费收捐,再后来,这一组织被张士元控制,成了他的秘密组织。
  这个情况是大青山地区没有的,引起了银月的警觉,心想回到游击队,一定报告组织,结果还没来得汇报,就被审查了。上次审查时,她给王大明汇报了一下,请他向上级反映,时间很久了,一直没有下文。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黄沙会的事也是你该管的吗?”王大明对这个问题很不感兴趣,一个小小的士兵,也关心起大事来了,你二哥以前是司令,现在不是了。
  银月只好沉默。
  崔明桂敲敲桌子:“你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倒想说,我就纳闷了,我们现在是聊天吗?我们是审查。我问你一个问题,王天祥去哪儿了?”
  银月听了心里暗笑,王天祥前几天去了三河口,二哥派他去看看,能不能恢复布店,为下一步在这里设一个联络点做准备,这事崔明桂肯定不知道,不然不会有此问,也说明二哥的英明,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他知道!
  理了理头发,银月伸伸懒腰:“崔参谋长,王副政委说了,不该管的不要管,你也说了,不该说的不要说,该说的才说。王天祥是谁?我不认识。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呢?我也纳闷,你们一个副政委,一个参谋长,竟然问我一个小兵,人家怎么知道呢?”
  两个人被银月奚落了一顿,脸上有些放不开,这次审查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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