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鱼见食饵不见钩

　　一、莫大勇在长虹剧场前东张西望，急切切搜寻辨认他要找的小丽，猛然间肩头被人拍了一把，他惊愣地反转身正要发作，一看这才是小丽，所有的怒气像扎破的车胎，泄光了，他大叹一口气怪怨地说：“哎——呀，吓我一跳。你怎么不早来呢？”
　　小丽笑了笑说：“家里有点事儿，这不来了么。走吧。”
　　莫大勇这才回归了幸福感，周身轻松了，随着小丽边走边满不在乎地说：“我站在那儿边等你边受气，有两个家伙真是灰个泡（杂种）。这要在我们村，早把他们打成车轱辘压过的鸡了。”
　　“行了，别生气了。”
　　“见你就高兴了，不生气。”小丽左边走，莫大勇右边走，他的左手摸索到小丽的右手，脚下的步子加快了。
　　
　　二、大贼小贼把住了作案时间，把块夹了老鼠药的生肉从墙外扔进了“晋杭”小后院，随即便响起了几声汪汪。
　　大贼和小贼回身又上了车。大贼狡黠地说：“等着吧，最多五分钟，肯定狗命就没了。”
　　果然，还没等过了五分钟，便听到了大黄痛苦得嗷嗷地长叫了几声。
　　
　　三、莫大勇跟着小丽拐过一处街角继续前行，忽见路旁有个卖糖葫芦的，他买了两串，递给小丽一串。
　　小丽吃着说：“大哥你也爱吃这东西呀？”
　　“好吃，我是想给你买。”
　　“大哥真好。”
　　“嗨嗨，咱俩吃上糖葫芦，甜甜蜜蜜的。”
　　“哈……你这人真逗，我就喜欢能说笑话的人。”
　　“我也是。咱们这种人能长寿。”
　　“哈……”
　　
　　四、俩贼给大黄扔进去夹了老鼠药的肉，躲进车里静静得听，这会儿一点儿嚎叫的声音没有了。大贼对小贼说：“你下去动动门，看叫不叫了。”
　　小贼下车去踢了门子一脚，里面丝毫没反应。
　　大贼立刻拿着作案工具下车。那种老式的门锁很快就被毁坏了。大小贼闪身进入。
　　
　　五、这会儿小丽正领着莫大勇在她租住的小区内的楼群间故意转行。莫大勇一进入小区，被黑乌乌一栋栋挨着建起的楼房充晕了眼，感觉进了迷宫，看哪栋房子都一样。刚刚绕行了两栋楼便失去了方向感：“啊呀，这一片楼房还真多。”
　　“也不算多。”
　　“啊呀呀，这拐来拐去的，生人来了根本找不见。”
　　“能，一回生两回熟，下回你来肯定能找见。”
　　莫大勇停下脚步说：“等等啊，我好好记记，这是拐了第四个弯了啊？”
　　“没有，第三个。”
　　“呀呀呀，走得头还晕。一会儿回的时候走也走不出来。”
　　“没事儿，我送你。”
　　“哎，这好。”
　　两人说着话，小丽又领着莫大勇拐了一个弯。
　　“啊呀，这又往哪儿拐？”
　　“跟上我走，告你也记不住。这就到了。”
　　“完后出来你可得送我啊。”
　　“没问题。”
　　“好家伙，这要没人送，一晚上也走不出来。”
　　小丽咯儿咯儿地笑着，她这分明是烟筒里招手——往黑道上引；莫大勇却也乐得颠儿颠儿得跟上走。
　　
　　六、大小贼进入远门，从里面又把门子又挂上。
　　小贼四处寻找死狗。大贼瞪眼说：“别找，手脚利索点儿。”
　　“嘎啦”一声，那间办公室的门被撬开。
　　
　　七、就在这同一时间，张二拴正与刘继堂一家在共进晚餐。一家人吃着饭说着舒心的话题。
　　刘继堂对去年的日子十分满意，没想到起步的买卖就这么顺利，那种养心的成就感想起来脸上就荡漾出美滋滋的微笑，眼睛闪射着向往未来的亮光，嘴角溢出热爱生活的喜悦：“这日子过得舒心了就不觉得时间慢，太快了，唰一下一年就过去了，一点儿没觉着。”
　　张二拴随着刘继堂微笑着的脸，他的满足感更是溢于言表，那充满自信的平静的声音里愈加显出知里无忧的惬意凝结成了奋斗的决心：“今年好好干，在平州把那个店开了，两个店加起来，怎么也得翻他个三五翻。”
　　莫丽花美得嘴都合不拢了：“哎呀那钱多得还了得！”
　　他们都笑了。唯独女儿刘淑英没笑，她以书本上得到的知识提醒说：“小心点吧，做买卖跟打仗一样，有赚有赔。”
　　刘继堂当下就不高兴了：“看你这孩子，说点儿吉利话多好，大过年的。”
　　张二拴似乎不在意地说：“淑英说得对。咱们脑子里时刻要挂弦儿。”
　　莫丽花撇撇嘴，话音在排斥女儿刚才说的：“就照去年的样儿做，好好干就没错。”
　　刘继堂撅嘴瞠目，抬起手对莫丽花抖动着说：“肯定是么，你说得没错。来来来，二拴，喝！”
　　“咯儿”得一脆声，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八、小丽领着莫大勇走到了租住房的单元门前，莫大勇一路上双眼看小丽的时候多，看路的时候少，就要进门时差点儿让门限绊倒，他闪声失气地惊愣说：“啊呀，差点儿摔倒。”
　　黑麻咕咚的楼道里，小丽嘎登嘎登地上楼梯，五十多岁的莫大勇呼哧呼哧随着爬，爬了一阵便喘息难定:“妈呀，这是六层，还有一层呀？”
　　一进门，莫大勇腿都是软的，他探身探手拽过把椅子，软软地坐下了，说：“啊呀，这楼房太高，简直不能住。跟上你走得快，看这脑袋晕乎乎的。”
　　“你不是脑袋晕，你是人晕了。”
　　“你这个地方不好找，拐弯抹角的烂地方。要不是你领上来，说啥我也找不见。”
　　“以后经常来，闭上眼睛也能找见。想我了多来几趟就记住了。”
　　“那是，我肯定多来。”话还没说完，莫大勇便不顾一切像猛虎一样扑向小丽，小丽显着半推半就蜷缩在莫大勇怀里。
　　瞬间，莫大勇酥了、麻了，呼吸急促起来。
　　只听得小丽以职业性的语气说：“大哥，你一看就是个好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莫大勇颤抖抖地说：“我，我这个人实在，让你看出来了。”
　　“我看男人没错。”
　　“你可得注意，人不可貌相。我一开始看你真像个黄花儿大闺女。哈……”
　　小丽抽出身来笑弯了腰。
　　莫大勇吸溜着说：“小丽，别笑了，我，我实在……”
　　小丽站起身说：“别急，你先喝点水，为了往回领你我还没吃饭呢，都饿死了。”
　　“呀，那，那怎么办呢？”
　　“没事儿，我随便吃点儿。”
　　“那，那你啥时候才能随便吃完？我这……”
　　“快，一会儿就吃完。吃完陪你好好玩儿。”
　　“快点儿吧，也不至于饿到这个程度吧？”
　　“你喝点水看电视，我马上就吃完。”
　　“你快吃去吧，别管我。我不看电视，谁看电视呢。”
　　“方便面，快。”小丽嘎巴一声开了电视。
　　今儿莫大勇一路走来不是挨骂就是晕头转向，进门还差点儿绊倒，他心里犯了忌，别一会儿跟她好完讹上我。于是吭哧吭哧地说：“小丽，那个，啊，一会儿我和你好完，那个，我给你多少钱呢？”
　　小丽轻松地说：“随你的便，像你这样的人我喜欢。”
　　“啊呀，那我给你五十行不行？”
　　“行。你这是头一回，以后常来的话，哪回没钱也行。”
　　“呀呀呀，你真让我高兴。快去吃饭吧。”
　　小丽吃饭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九、这时间，俩贼已经把所有的绸缎物品和其他有用的东西满满当当都装上了车。这会儿正四处查看，还有什么该偷的东西。
　　
　　十、小丽煮好了一碗面端到茶几上慢慢地吃着，莫大勇耐着性子说：“你真是个慢性子，吃饭太慢，半天也吃不下一碗面。”
　　“我吃东西哪像你们男人。”
　　“是的，我要吃那碗面，哗就进去了。”
　　“哈……别急，一会儿就吃完。”
　　“快点儿吧，完后我还得赶快回去，出来不放心。”
　　“没事儿，你又不是天天出来。”
　　“这倒是，谁家也不是天天让贼偷。”
　　小丽边吃边说：“哎，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哎呀你就别讲了，讲我也听不进去。快点儿吃吧。”
　　“大哥你真行，给别人看门还真上心。”
　　“那当然，干啥谋啥；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摊子。”
　　“哦——那他们当时投资多大呢？”
　　“哎呀你快吃吧，我哪知道投资多大。”
　　“大哥性子真急，算了，不吃了。”
　　小丽端着吃剩一半的面到了厨房，莫大勇站起身做准备。小丽返出来便伸开双臂搂住了莫大勇的脖子撒娇：“这不吃完了么。大哥你随便吧。”
　　莫大勇的肩头、脖子酥了，融化了：“快关了电视，乱七八糟的。”
　　小丽转过身关了电视，又去关了灯。这两人不知是谁着急，谁浑身的皮毛轻飏了，咣噹一声，碰翻了桌上沏茶的壶！
　　
　　十一、晋杭绸缎庄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所有的东西都东倒西歪，一片狼藉；所有柜子的门锁都被撬开。大贼恶狠狠地骂上了：“妈的，真他妈的，现金一点儿也没有。”
　　小贼紧跟着骂：“缺德透了！这叫钱不守家。做买卖人最忌讳这个呀。大哥，把这电视搬走吧？”
　　“装不下了，卖不了几个钱。”
　　小贼一生气，抬脚把电视机踹倒在地上，解恨地说：“妈的，我让你再看！”
　　“给狗日的把所有灯的开关捣坏，让那老小子回来抓瞎。”
　　小贼操起撬杠把店铺里面和办公室的开关全砸坏，霎时间一片漆黑。二贼迅速撤离。
　　
　　十二、莫大勇和小丽办完了事儿，急忙去穿衣服，小丽还装出恋恋不舍的样子说：“急啥呀大哥，说会儿话再走么。”
　　“不了，我说啥也不能再呆了，得回去。”他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呀，都十点了。跟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小丽拿起床上的一件玩具说：“大哥，他们给了我这个变形金刚，你看，真好看。”
　　“啊呀，我哪喜欢那个东西。我得赶紧回去。走，把我送出去。这个地方黑咕隆咚拐弯抹角的，我怕不好找，搞不好一晚上转不出去。”
　　小丽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是和大贼说好的送客时间。
　　
　　十三、刘继堂和张二拴这时间正坐在西屋喝茶聊天，难得这一年中的清闲时日，一日三餐有人做，手头没有任何可做的事，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谋划生意上的发展，这是最为惬意的时刻。
　　刘继堂给张二拴续上水，说：“这两天在这儿习惯了吧？”
　　“太好了，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除了今年这情况，你以后结婚成了家，怕是八抬大轿也抬不来你。”
　　“嗯——这才尝到甜头了，年年来。”
　　“哈……”
　　莫丽花端过一盘瓜子儿放下，说：“二拴你今年娶个老婆，带上老婆一块儿来过年。”
　　刘继堂拍着巴掌说：“对，今年说啥也得把这问题解决了，不能再过单身了。这就开始没有闲日子了，我喜欢咱们去年那样忙碌。以前趴在庄稼地里那真是瞎忙。”
　　莫丽花抢嘴说：“那叫哭了半天不知死了谁。累死累活干一年，到头来还得过穷年。”
　　“如今可不一样了，这会儿忙，忙得有意义，干得心里有数了。”张二拴端起茶壶倒上水，抚着自己不算好利索的腿，耿耿然以前的日子，“那些无聊的日子过够了！过几天你就下平洲，我在家里守着咱们的买卖，该怎么地就怎么地，痛痛快快干一场！”
　　
　　十四、小丽从家里领着莫大勇出来，所走的路线又变了方向，专找平常不走的地方走。
　　莫大勇一番云雨后心满意足了，就是想着回家，大黄还没吃东西呢，在分分秒秒盼着他。这会儿他又被眼前的路走懵了，问：“小丽，咱们走有路灯的地方好不好，这些路太黑。”
　　“我这是领你走近路，你不是想快点儿回吗？”
　　“行行行。这些地方乱七八糟的，嗨呀，我要在这儿住上三年也认不住路。”
　　“不会的，住上三天就啥也找见了。看着点儿啊，走，这面拐。”
　　“啊呀，小丽，咋回事，怎么老拐弯儿呀？”
　　“没事儿。这儿就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