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集：我已经作好了思想准备

　　后岗大伯家。夜晚。
　　在仙姑洞附近离这里不远还有后岗大伯。他是住在山岗上的一个老猎户，住在后山岗孤零零的一间破草房里，不时去山上打点野兔和野猪，空闲时在旁边的山坡上开点荒地种点六谷、番茹。他的老伴早早地没了，留下一个儿子，在不到十八岁时就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为此他对国民党充满了深仇大恨。抗日战争时，三五支队在夜里过往，常常住宿在他家。他把这些年轻的三五支队战士们当作了他的儿子，只要他们来到他家，他总要设法为他们提供六谷、蕃茹、芋头或野猪肉给战士们充饥；自己真正没有时，他向邻居借也要去借一些来，假说是自己家有客人来了，一时没有东西招待客人。山下村里的邻居，知道他没有什么亲戚，也知道可能是三五支队的“客人”也愿意借给他。吃好饭就让他们睡在他的木板床上，他悄悄地来到门前为他们站岗放哨。所以常去他家的三五支队的战士们就亲切地称他为“后岗大伯”。
　　因此肖东也常带着武工队到这地方来。肖东他们来到百步阶村、仙姑洞王茶花大妈或后岗大伯家。这些，当地群众都知道，也都保护着他们，常把食物送到肖东他们住宿的地方去。自觉地为他们站岗放哨。群众说：“肖东处处为我们穷苦百姓着想：斗反动乡长，斗恶霸，把粮食斗出来让我们穷人吃，她对我们太好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肖东！”肖东一到村里，群众为不让乡保长和他们的走狗靠近，这些人一靠近他们就立即去报告肖东，在群众保护下肖东多次遇敌都化险为夷。
　　但是肖东已经闻到敌人要捉她的传言，肖东不免有点担忧：虞东地区像王文茂那样的国民党反动派不止一个，国民党的上虞县党部也到处在找她，“智者千虑总有一失”，何况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她在虞东经历太多了，已经有点名气，敌人已经很注意她了。国民党到处传说：“虞东有个叫肖东的女共产党员带着武工队，在上虞和余姚四处活动，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弄得当地大户人家人心惶惶。”肖东自己也有点担心起来。特别在镇压恶霸杨安帮和斗争反动地主马绍康后，国民党反动派和一些反动的乡保长更对她视如洪水猛兽，看见她和武工队就害怕，要捉她。她对武工队同志们说：“我可能早晚会被他们抓走，万一我被抓后，你们不要灰心，我被捕后，你们一定要满怀信心依靠群众坚持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等华东野战军一过长江，打到杭州来，打到浙东来，我们这里也就解放了，我们就会彻底把国民党打败！到那时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同志们一定要有信心……”
　　大家听了点头称是说：“肖东同志，你也要小心，我们一定听你的话，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
　　
　　南山村。白天。
　　1948年正月的一天，天气很冷，肖东在南山一个小村的农民家里，烤着火盆，正与妇女们一齐学习，突然敌人进村搜捕，几个穿黑制服的国民党兵到处搜查共产党：
　　“妈的，你们看见共产党没有？”
　　“有个女共产党，听说天天在你们这里宣传共产共妻，宣传劫富济贫，还说共产党又快要来了。你们看见立即告诉我们！听见没有？”此时穿着普通农妇衣裳的肖东就坐在妇女们中间，但这些国民党兵并不认识肖东，妇女群众迅即帮肖东藏过学习资料，交给肖东针线和一件破衣裳，让肖东补破衣裳。浙江保安队士兵看看那个补衣裳的普通妇女，这么年轻，有点怀疑，眼睛不时地看着她，一个敌兵查问大家：“她是什么人？”
　　肖东装成哑巴，张张嘴摆摆手，穿黑制服的国民党浙保士兵问群众：“她是谁？”群众回答：“她是个哑巴，是我们村里人。”浙保士兵半信半不信地望着她半天没有表情只顾补破衣裳就走了。
　　
　　南山夏巷村姚如大妈家。白天。
　　一天肖东在南山夏巷村，浙保又来了，肖东不慌不忙走进姚如大妈家，拿起放在门后的一把扫把扫地擦桌忙个不停，浙保士兵问：“这个女的是什么人？”
　　姚如大妈说：“住在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她是我女儿呗。”那士兵反复看看肖东，见肖东穿着普通农村妇女的衣服，还包着一块花头巾，头都不抬地只顾擦桌子，神情安闲自在地默默地做事，毫无半点惊慌的样子觉得不像是三五支队共产党的样子就离开了。
　　
　　上虞某寺院。白天。
　　1948年底，在上虞一个寺院里，几百人坐在做佛事的大厅里的笨矮凳上，听一位戴眼镜的三十几岁的穿着淡灰色新四军服装和帽子的领导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向大家讲话：“同志们，今天四明地委在这里召开七个扩大会议。由各县和区的区委书记和武工队长出席这次大会。”这是四明地委书记顾德欢。坐在低矮的拜佛矮凳上的各县县委书记、各区区委书记和武工队长们都静静地听着。
　　地委书记顾德欢接着高兴地说：“告诉同志们，现在全国解放战争形势一片大好。蒋介石派去的亲信胡宗南带领30万大军，企图包围延安，踏平延安，想一举消灭共产党，没有想到，反被西北野战军反包围过来，被西北野战军打得落花流水。
　　“在东北，蒋介石想夺取东北解放区，先后派去卫立煌和杜聿明等东北剿共总司令，带着30万大军，企图占领东北解放区，结果反被东北野战军消灭，东北人民解放军重又解放了沈阳和锦州，不久就解放了东北全境。于是解放大军急转南下，又和华北野战军一起在淮海会战，一举歼灭国军六十万大军；现在东北野战军已经奔向天津，天津也即将解放；下一步就要解放北平了，国民党部队在华北也蹲不住了。蒋介石命令西北剿共总司令傅作义部队南下，准备连华北也放弃了。但傅作义恐怕把部队带到南方变成了中央军，他的军权旁落，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还在平津死守着。但是他已被从东北来的第四野战军包围。你看，全国的革命战斗形势有多好啊！北方战场已经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很快就要打过长江来了——为了尽快消灭蒋介石集团，上级命令我们，在南方，在蒋管区，我们要大力发展武装组织，拖住国民党在南方的部队，以减少北方战场的压力。所以你们回去后，一是要大力发展武工队；二是要大力做好策反工作。可以策反过来的国民党正规部队和地方部队，都要想办法把他们策反过来。这个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为了减轻前方部队的压力，我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接下来，地委向下面各县区布置任务。
　　
　　路上。白天。
　　会散以后，大家边走边兴奋地议论纷纷，都说没有想到形势会转变得这样快。新四军去北方才三年，和八路军一起就把蒋介石打败了。而且从南方去的新四军变成了华东野战军，华东野战军很快可以打到江南来，江南也很快可以解放了，南方也交变成解放区了。担忧的是要扩大武装，还要做策反工作，觉得有点艰难。因为这工作过去没做过，是不大好做的，国军都是很反动很狡猾的。弄不好，没有把敌人策反过来，自己反被害了。
　　
　　联络户家，夜晚。
　　肖东和大家一样，就是对这方面工作怕完不成任务有点担忧。因此她出来后，在临时住宿的联络户家里在一盏半明不暗的煤油灯下，肖东向虞北区委书记寿静涛谈起了心事。肖东说：
　　“老寿同志，听了地委顾书记的报告我很受鼓舞。这样看来过不了一二年，也可能还要短的时间内我们这里也将解放了，真叫人高兴。但是根据地委和县委布置，我的任务很重，只是我担心恐怕我完不成任务了。”
　　寿静涛奇怪地说：“你怎么这样想？”
　　肖东说：“我很忧虑，但又不能和上级讲，只好和你谈谈。”
　　寿静涛说：“肖东，我们战友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有啥话尽管和我说。”
　　肖东说忧虑地说：“我在虞东工作两年，我活动的地方，已经基本上被敌人知道了，几个必经之路的联络点，估计已被国民党上虞县保警队和特务所掌握。实际上我已经几次被敌人找到过，只是让好心的群众千方百计地保护我，掩护我，才在敌人面前擦肩而过。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么能不湿鞋。’碰到敌人次数多了，总有一次会让敌人抓获的。现在根据上级指示，我们还将叫去做策反工作，这就更危险了。但不管再怎么样危险，我这个人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脾气，我是一定要去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的。但我现在怕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我已经牺牲了，我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寿静涛说：“你的担心有一定道理，革命形势越好，敌人也越会疯狂。但他们是垂死挣扎，最终逃不了灭亡的命运。”肖东听了点点头说：“老寿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这样想，解放大军即将打过长江来了，江南很快就要解放了，新中国很快能成立了，人民就很快能过上美好生活了，即使我们牺牲也是值得的。”
　　和寿静涛分开后肖东接着想下去：“虽然接下去完成这些任务很困难，但是敌人再狠我们也要去把他们消灭，完不成也要拼着命去完成。想起从抗日战争到现在，在浙东已经牺牲了李敏、袁春妍、陈晓云、冯和兰、陈爱中、吴家安等许多烈士，这些烈士大都和我差不多时间参加革命的，他们的经历也和我差不多，但是他们在完成任务时不幸被狡猾的敌人抓获，已经牺牲了。有几个生前我还和他们接触过，比如陈晓云、李敏、冯和兰，他们生前在我遇危难时还帮助过我。她们的音容笑貌都还在我眼前。李敏比我还年轻，牺牲时年仅20岁；但为了完成任务，在斗争中一时被敌人发现抓捕，说牺牲就牺牲了。她们在敌人面前坚强不屈，临刑还大无畏地高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肖东想想她们的经历也可能是自己即将经历的事。
　　肖东画外音：“没有什么，革命总得要付出代价的。我要像李敏、冯和兰、陈晓云那样坚强，面对敌人要勇敢地去完成任务！四明山和浙东地区很快就会解放了，全国也很快解放了，即使我牺牲了，我的父母和两个弟弟和侄子还在，前董村和我的故乡姜山、茅山的乡亲们都在，他们就能够过上幸福生活，全国人民都能获得解放，都能过上幸福生活，我参加革命的目的也达到了，我牺牲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