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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歌(四十七)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2-04-30 10:04:10      字数:5102

  历史以来,刘家庄属穷乡僻壤。但在上世纪改革开放之后的八十年代未,东川县依靠沿海优势,行政上撤县改市,与之相邻的黄海西岸上有了高速公路,经济发展也进入了快车道。
  东川市至高速公路之间,修建了一条主干道,被命名为“沿海大道”。由市区途经刘家庄村东,在东南边衔接在高速上。紧接着,东川市沿沿海大道的两边,划定为招商引资的工业园区,并同时向海内外招商引资。
  刘家庄虽没有被划在园区内,但刚好在工业园的西边上,有一条工业园的大道,从园区里经刘家庄的村后直通到村西边的凤凰岭下。这一来,就改变了刘家庄长期封闭落后的面貌,村里人既可以在工厂里上班,又可以在空闲的时间里种粮种菜,其优越的地理位置简直是无与伦比了。
  
  自兰德钱从当上了村主任,不再向张寒的家里跑。除了与李本能和大脑袋他们偶尔打理一下村政,就是在家中喝茶与访客聊天。这时候再看他,已经与之前的兰德钱判若两人了。
  有一天早晨,张寒正准备出车,兰德钱与李本能两人一块突然造访。张寒见了忙招呼:“哟?领导来了,有何公干?”
  李本能没说话。兰德钱苦笑了一下说:“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您说!”
  “我想挖几亩土地卖土。”
  张寒一愣:“什么,什么?”
  兰德钱提高了声音:“我想挖几亩土地卖土石方。”
  “把土地挖掉了卖土?卖了钱干什么?”
  “嗨!怪不得爷们你不干这村主任,村里没有钱,干上了也叫人难受!”
  “噢?这样说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了?”
  兰德钱好像是发现了自己说露了嘴,赶紧把话又圆回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有钱办不了事。所以,我想挖点地。”
  “咱卖了钱想干什么?”
  “先把咱当干部的包装给换换。”
  张寒一愣:“换什么包装?”
  兰德钱把敞着怀的上衣的前襟给掀起来一抖,对张寒说:“咱身上的包装在家里干活还行,出去开会见人家西装革履,咱们就丢人了。卖了钱之后,咱每人先买上套西装,也洋相洋相。好不好?”
  兰德钱只管说,没看见张寒早皱起了眉头,说完了之后见张寒不说话,他这才发觉不对劲:“怎么爷们,你不同意?”
  张寒的心里至此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但他强忍住脾气压低了声音对他俩说:“这样的事,咱决不能干!自古以来,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从咱们的祖先在这里垦荒开始,一代代在这些土地上流血流汗,地里产下的粮食已养育了这个村庄的若干代人。到我们这一代,为了穿上身好衣裳把地给挖毁了,不用说村民怎么看待咱们,仅凭咱自己的良心就过不去!”
  李本能没听完张寒的话,就假装成悠闲蹓跶到一边去了。而兰德钱仍坚持与张寒争论着:“爷们:不是我说你,你的思想太老化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用老眼光看事。如果说以前靠这些地养家糊口还有点道理,现在还指望几亩破地过日子,你这就大错特错了!”
  “噢,你认为是我错了?”
  “肯定是你错了!就算你家里不缺钱花,你也得为我们想一想:现在当干部手里没有钱是寸步难行。不仅是自己缺吃少穿让人笑话,关键是上上下下得处理关系。看看人家那些有钱的村官,日子过的跟‘小皇帝’似的。咱比人家……”
  “行了行了爷们,这些话以前的干部都说过了。你这半年是不是把我们要当村干部的初衷全给忘了?”
  “这……这……你不当家不知道什么……什么难为无米之炊,我好不容易跟殷老板谈好了这桩生意,好心好意的跟你商量商量,你尽给我出了些难题。如果按照你的路子走,让我怎么跟人家交待?”
  “噢!你们早就好了?”
  “谁说不是!我跟咱书记一块连合同都跟殷老板签了,人家在沿海大道两边承包的绿化工程紧等着用土,明天他们的车队就来拉土了。”
  “那你还跟我商量什么?”
  “我……我这不是也得尊重你么!”
  “噢,你这样办事,还算是尊重我?”
  “我……我……”
  “行了行了,你已经走入了歧途了,看样子也不能回头了。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有一条你记住了:我坚决不同意你挖土地!”
  兰德钱扭头就走了。村书记李本能像是兰德钱的随从一样,在后边一步步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张寒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的滋味无以言表!他痛恨兰德钱的无耻和背叛,他更恨自己没眼量、没耳朵,看不透人心听不进别人的劝,让兰德钱这么个无耻之徒,几段花言巧语骗取了自己的信任,一转眼就同流合污了,并且比之前的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不其然,第二天殷老板的挖机和车队如期来到了刘家庄。整整一个冬季,从村西南面邢家地到王大茔下边几块土壤较好的地块,挖走了上面的一米多的壤土,一块块地紧接着一路向北,挖了村西大家的场院、挖了村民在村西的菜园,一直挖到了村西北。被挖走了壤土的地表,下面裸露出凹凸不平乱石层,坑坑洼洼地仰对着苍天。临近村庄的二十多亩优质地就这样给报废了,而村里的账面上,仅见到了由兰德钱和李本能合缴的三千元钱。
  挖地的时候,大多数地块里长着小麦,有些地块里栽着果树。兰德钱每亩地分别给户主五百到一千元不等,要则要、不要拉倒,但谁也别想阻拦他!他为防止个别户主扰乱,全家人一齐上阵,俩儿子手持二齿钩子守在挖机的左右,并时不时的从县城里叫一些黑帮,在村里走街串巷耀武扬威,意在诏示村民:识趣一点,别招惹我兰德钱!
  这期间,那个叫高祀明的村委委员,因对兰德钱执政后的表现不满,去了他在海庄的饭店不再回来了;张寒一人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已拦不住兰德钱的野蛮;村书记李本能则一直给兰德钱当跟班,时不时拣几个兰德钱舍施的小钱,或陪同买土的老板吃吃饭。一个村庄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这正是兰德钱想要的,其蛮横的野性已无人可档了!
  
  可怜的村民有多人找到张寒,对兰德钱毁坏耕地大捞钱财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其中有兰德行问张寒:“他毁了咱千年来的土地,就是把咱们的后路给断了。咱们该怎么办?”王宝山说:“刘家庄人瞎了眼,没想到选举给选出个土匪来……”张本轩向张寒发牢骚:“选举前,我害怕赶走了马猴狼来了;没想到狼与马猴合了群,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马二哈直接掀张寒的尾巴:“我跟你说老兄咱不敢选他你不信,看看、看看,这回看到了吧!你说有了事他不讲理可以直接找你,我看你现在怎么弄?以后这样下去你又该怎么办?”
  有些人甚至不敢说话,与张寒擦肩而过而过的时候,丢给张寒一个怨恨的眼神,就让张寒羞愧难当了。
  挖地十多亩的时候,张寒强压着怒火,去村西边的挖土地现场找兰德钱。避开挖机和车辆的喧嚣,将兰德钱约到了边上对他说:“爷们:停下吧别挖了,好不好?”
  兰德钱一脸的不屑:“我跟殷国良老板签好了合同,半道上我哪里能给他停下!”
  “这样的这生意,你最好是别做,做了能停下也算你明智。你可千万不能执迷不悟啊!”
  “我就挖几亩破地,有什么迷不迷悟?爷们你不用吓唬我啊!”
  “我已经知道了,我吓不住你。但我坚决不同意你挖土地!”
  兰德钱藐视地一笑:“你不同意我就不挖了?”
  “从现在开始,我坚决不让你挖了!”张寒拉下脸来。
  兰德钱噗哧一笑说:“爷们:你知道咱俩人谁的官大吗?”
  “噢,是你官大!”
  “我官大,我官大你为什么要倒管我朝庭?”
  “你还记不记得你这官是怎么当上的?”
  “我当然记得,是你让给我的。”
  “不光是我让给你的,我还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把你给挺上来的!你跟我许下的那些诺言你还记得不?”
  “我……我不管许什么言,总不能我坐在村主任的位子上倒过来听你的吧?”
  “看来,‘忘本和忘恩’对你来说都不算事了,这我就不说了。但挖地的事咱必须说,一是这些土地大部分是属于村民的口粮地和承包地,直接牵扯到村民的吃饭问题。并且村民家里都有合同书,如果村民告咱们,咱就要吃官司;二是土地是受法律保护的,换句话说,就是挖坏了土地犯法,你知道不知道?”
  张寒跟他说话的时候,提前准备了《土地管理法》的单行本,并在相关条文上用红笔给标出来,这时候展开给他看。
  这兰德钱看都没看一眼,气昂昂地对张寒说:“哪有那么多事事?谁敢告我?谁敢告我他肯定是活腻了!我一个电话打出去,一千块钱买一只胳膊;两千块钱买一条腿;五千块钱就能要了他的命!东犯法、西犯法,我老兰是闯过了关东的人,我怕狼怕虎就不用在山上住了!”说罢,转身就走!
  “哎、哎,你慢点!”
  兰德钱不耐烦地转身问:“怎么了?”
  “我劝不住你,最后给你提个要求:你能不能以村庄的地平面为基准,向西一批批地挖,先让挖机把地表的那层好土给留出来,取土以后把那层好土再给垫上。这样你既可以卖了土,又能保持原有的土地数量,只不过是把高地变成了矮地,让村民有地种。”
  “你这是让我一番营生两番凑,我耐不了那个心烦!”说罢,拂袖而去!
  
  按传统观念来说,一个人的道德品质败坏之后,或是身边出现了恶人,正常人唯恐躲避不及,或是想方设法离他远一点,但新时代里刘家庄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子。有许多人的观念紧随着时局的进步,不管他是不是男盗女娼,谁有钱我敬谁,谁有权我服谁,成了他们跟风或站队的标准。
  兰德钱家,一九九九年的春节过的是格外红火。他刚刚把跟着他挖了一冬土地的小儿子兰成团送进了部队,紧接着殷国良老板与他结清了土方款,成捆的大钞票装满了整整的一皮包,殷国良老板用劲从车上拎下来,亲自给送进了兰府里。
  春节期间,兰府上的大门张灯结彩,天天鞭炮响个不停,节前节后家中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一天到晚宾朋满座。有些人给他送礼是为了巴结他能捞点好处,有的人是为了靠上近乎日后不受欺负,争先恐后把春节家里最好的东西送给兰德钱家里。还有一个生产队时期的小队会计,本来之前因兰德钱家经常无事生非,与兰德钱家有过节,见兰德钱家从东北回来就心慌,后来见兰德钱又当上了村长,一颗恐惧的心就按捺不住了,赶紧备上了几份大礼,让儿子领着孙子前去拜兰德钱为“干爹”。而兰德钱也有生第一次体会到,做人的价值并不在于人的品质好坏,只要有了权力和势力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其中也可以包括人脉关系。
  
  沿海工业园的园区,一多半在黄海西岸千年淤的滩涂上,无管是道路还是工厂,都要用土石方先垫高了,再在上边铺道路建工厂。想买土石方的老板们,看上刘家庄两座大岭上的土质,争相来刘家庄找兰德钱买土石方。
  兰德钱刚过完了年,小轿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兰德钱的大门外,成箱的钱直接就抬进了兰府里,一份份简易的合同就答成了。接着,大挂车拖着一台台挖机,运土车浩浩荡荡都来到刘家庄的村西,一场比春节前更大的土地大浩劫,在新世纪的第一个春天里,在刘家庄村西北的凤凰岭下开始了。
  这些客户中最大的是市里的汽车五队,他们包揽着工业园里多家外资工厂的垫方工程;排第二的是市政工程,他们承揽着工业园区三纵三横的道路建设,几十公里长的路基,要先用沙砾土先把滩涂给垫高了;还有自己建工厂的老板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包工头,需要的全是刘家庄西岭上耕地下面的沙砾土。
  这么多客户同时来刘家庄挖土,让兰德钱的家人忙不过来,把原来纪录车次的方式改成了批次式。就是你想买几万个立方的土,一次性将款交足了,用几台挖机、多少车辆,准许他挖多少天。这样一来,买方每当在夜间就增加车辆,从岭东面的岭根开始,岭的高度被挖平了再给掏下去十多米,整座凤凰岭面目全非了。重型运土车疯狂地来往穿梭,在进出刘家庄的大道上昼夜的轰鸣,整个刘家庄一片尘土飞扬乌烟瘴气。
  一天早晨,突然有一辆中型货车横拦在村后的道路上,来往的车辆全部被逼停了。兰德钱一家人疯也似的来到了现场一看,车是张寒的,张寒就呆坐在驾驶室里。
  兰德钱向张寒咆哮着:“你为什么给我把路拦了?”
  张寒回答他:“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我就给你十分钟时间,你开不开走自己惦量着办吧!”兰德钱对张寒说完,转身对站在身边的大儿子兰成团吼了一声,“叫人!”
  张寒自然不能听从兰德钱的命令。仅十几分钟后,几辆出租车同时到达,忽啦啦从车上下来了一大帮地痞流氓,每人手中都持有棍子,聚集到兰德钱的跟前问:“打谁?”
  兰德钱向张寒的车一指,流氓们一齐涌了上去,有人敞开车门一把将张寒给拖了下来,棍子雨点般的向张寒砸了下去……
  
  等张寒醒来时,他已经头破血流的躺在了路边上。他的货车也早已被人给开到了一边,车上的玻璃被全部击碎了,连驾驶室都被人从上面给踏扁了。路上的运土车仍旁若无人一般,疯狂地来来往往。
  村庄的后面有几个人躲在墙角,不时地向这边偷窥,对村庄里这不正常的现象,只是背地里窃窃私语,甚至边拉架都不敢,那样子显得各外可怜,他们生怕不小心惹祸上身。
  张寒爬起身来,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拨打了110,半小时后,沿海所一警车到了。
  张寒诉说了情况之后,得到的答复是:挖土地不归警方管辖;被打了人和车仅凭自己说不行,要提供人证和物证。
  张寒想再说什么,却没有人听他啰嗦,人家上车就走了。
  这时候,兰德钱正和什么人通着电话又来附近察情况,并故意大声地嚷嚷,其目的是让张寒能听见:“喂,是张所?您好、您好,土我这里有的是!到时候你来个电话就行!好、好,这事就谢谢您了!啊、啊,谢谢您!不,隔日我请你客,定了,隔日我请客!”
  兰德钱得意的时候最喜欢坏笑。此刻,他的脸都笑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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