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六章
　　辗转翻侧半夜，第二天起得便晚了些。
　　周末，宿舍里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在睡懒觉，唯有徐大伟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晨练，沿着海岸跑上半圈折回，至少是十公里。难怪个头不高，身板结实的像厚厚的钢板，脱去上衣一身的腱子肉，叫他东北大板，其实一点都不言过其实。他还买了一副很重的哑铃，每天都在阳台上练腕力臂力，动不动就要跟人扳手腕。每每争吵不过孙猴子，便撸起袖子，孙猴子见状马上就认怂，在狭小的宿舍里四处乱窜，躲着他，嘴里不停喊着怕了、服了你，他就高举着拳头在后面追赶，学着孙猴子浓浓的台湾腔，胡不胡，不胡我凶给你看，孙猴子便会回答我才不要你的胸给我看。
　　徐大伟分去了金属部，这是集团人员最多的部门，接近百人，效益还不如十几号人的化工部。大板一上岗就被派去各个工地，每天回来都灰头土脸，要洗上半天澡才出来，加上每天晨跑回来洗澡，孙猴子说水电费应该大板一个人全包，住宿是不花钱的，水电要员工自己出，目的是要员工养成节水省电的习惯，孙猴子便故意拿这说事，其实没几个钱。
　　诸葛成相睡眼惺忪踱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下呆，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掏出手机给郑淑英发了一条信息，征求一下可不可以推迟半小时。很快，那边回过来信息，可以。虽然回复得很快，但他不清楚女孩会不会因此不高兴，准备再发一条信息解释一下，手机却被晨练回来的徐大伟冷不丁抢了去。
　　徐大伟左手拎着一大袋早餐，右手抓着手机看，问道：“你这是一大早就约会呀。”
　　诸葛成相抢回手机，“约什么会，有人约我打保龄球。”
　　“保龄球，”徐大伟两眼顿时发光了，“带上我吧，我好久没打了。”
　　“你会打保龄球？”诸葛成相有点不信。
　　“什么叫会打，我打得可好了，在北京经常打。”
　　诸葛成相摇摇头，上班一个多月，他对这位校友、同屋的禀性已经十分了解，爱吹嘘、喜欢出风头加上嘴上没有把门的。
　　“你别不信呀，”徐大伟急了，“不信我们可以打赌，如果我输了，罚我包你一个月的早餐。”
　　诸葛成相笑了，这算什么赌，只赌输不赌赢，自己包赚不赔。
　　“这就算答应了？”徐大伟紧盯着诸葛成相，生怕遭到拒绝。
　　诸葛成相经过昨夜的长考，还真的有点不想单独去见郑淑英，现在有个人死乞白赖相求，乐得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于是点头。
　　徐大伟乐了，“你等等我，我去洗个澡，一身粘乎乎的。”
　　“来不及了。”诸葛成相说。
　　“来得及，一会打的我出钱，你正好可以把我买的早餐吃了，运动不能饿肚子。”徐大伟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又探出一个头，“油条给我留一根。”
　　“郑淑英是谁？”出租车上，徐大伟突然问。
　　诸葛成相一愣，随口问道：“你认识她吗？”
　　“我怎么认识，”徐大伟摇头，随即来了兴致，“我是看你短信是她的名字，肯定是个女的，长啥样，漂亮吗？”
　　“看见女的就来劲，”诸葛成相撇撇嘴，“一会见了就知道了。”
　　“你先透个底呗。”徐大伟甚是心急。
　　“也是我们这一批新员工，高高的，白白的，跟我一块到的化工部。”诸葛成相含糊介绍。
　　“你艳福不浅。”
　　“你才艳福不浅，金属部不是一下分去好几个美眉。”
　　“人多有什么用，都入不了我的法眼。”徐大伟叹了一口气。
　　“你眼光真高。”诸葛成相嘴上恭维，心底里暗笑，恐怕是人家压根瞧不上你大板吧，碰了一鼻子灰还要嘴巴硬，真是大言不惭。
　　到了保龄球馆，郑淑英已经在球道边上等了。不等诸葛成相介绍，徐大伟抢先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郑淑英原来就是你呀，我认识你。你记得吗，培训那天你来迟了，正好坐我旁边，我还把我多拿的一瓶矿泉水送给你喝了。”
　　郑淑英哦了一声，转头对诸葛成相说：“我们打球吧，我开了两条道，你看我们三个谁先上。”
　　“你怎么先付钱了，不是说好我请吗？”诸葛成相有些不好意思。
　　“我正好有几张赠券，下次你请。”郑淑英摆摆手说。
　　“都是同事，谁请都一样。”徐大伟倒是大方，催促道：“你们赶紧先上，我活动一下再好好表现。”
　　诸葛成相是第一次打保龄球，没有经验，第一次击球只倒了两个，慢慢找到感觉，一次能击倒五六个瓶，偶尔来个满堂彩。
　　郑淑英应该是经常来，但是力气小，动作不得要领，总是击倒不了几个瓶，击出去的球还经常进下水道滚。
　　徐大伟按耐不住了，跑到她身边，教她动作要领，在他的指导下郑淑英进步明显，击中的瓶子多起来。
　　徐大伟有些得意，亲自去拎了一个十二磅的球递给郑淑英，然后亲自示范动作，有意无意碰到了女孩白而纤细的手。
　　郑淑英当即黑了脸，手中的球重重掉到球道上，转身就离开了击球区。
　　徐大伟没有看到女孩的脸色，站在原地诧异地问：“怎么不玩了？”
　　郑淑英没有回头，冷冰冰地回答：“累了。”
　　徐大伟便去球架上拎了一个最重的球，一个箭步滑出去，手中的球旋即离手，十六磅的球带着轰隆的响声朝前方滚去，就在球要击中瓶子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庆祝动作，他预感要一击全中，轰的一声，中间的八个瓶干脆利落倒了，两旁的瓶子摇晃几下又站住了。
　　庆祝早了，徐大伟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紧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击出几个球，还是剩下一左一右两颗门牙。打了好几局，尽管每次都能击倒七八个、九个瓶子，代表最高荣誉的全中就是没有出现，无法得到同事的掌声。
　　诸葛成相站在旁边的球道上，忍俊不禁。虽然自己竞技水平不高，但是他很快领悟出来，徐大板的击球存在问题，刚猛有余技巧不足，只会使蛮力。心态也不对，自以为是老手，太想在他和郑淑英面前表现一番，急于求成，欲速不达。
　　这时诸葛成相来了一个电话，便换了郑淑英重新上，他跑到外面接电话。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询问他工作一个多月的情况，问得事无巨细，足足打了十五分钟，不是儿子听得不耐烦了，母亲的电话可能还能再打十五分钟。
　　回到球馆，大板还在挥汗如雨，郑淑英则坐在后边的椅子上，无聊地看着远处的球道，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诸葛成相走到跟前，关心道：“怎么不打了。”
　　郑淑英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没劲……了。”话说出来，后面拖了长音，诸葛成相听着就费心了，到底是打得没劲了，还是没劲打了。
　　“我们先走吧。”郑淑英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这回意思很明确了，肯定是这个东北大板惹姑娘不高兴了。诸葛成相跟在后面，看了看球道上徐大伟厚实的背影，还是于心不忍，“那他呢，就这样把他撇下。”
　　“他玩得正起劲呢。反正我已经买了好多局，不用他花钱的。”郑淑英突然笑了起来。
　　诸葛成相打车送郑淑英回家，回到宿舍洗完澡，徐大伟也回来了。徐大伟狠狠把诸葛成相数落了一番，提前偷跑一声招呼不大，不够意思。他只好编了个理由，郑淑英家里有急事，他要送她，所以走得匆忙。
　　“你倒是对女生挺绅士，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徐大伟围着他转了一圈。
　　“没有。”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徐大伟一听精神一振，“你没那个意思，我就准备上了。”
　　“不是我打击你，人家老爸是财政局副局长，我们高攀不起。”诸葛成相没想到大板居然打起郑淑英主意，忍不住泼冷水。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戏，”徐大伟一傲头，“今天我保龄球打得不错吧，我随便教她一下，击倒率就高了好几个瓶，你说她一定很佩服我吧，只要他崇拜我，我觉得拿下她就不用吹灰之力。”
　　诸葛成相简直想找个地方呕吐一下，人不能没有自信，可是自信也不能这样过头。“那你就试试吧。”有些人不撞南墙不会回头，劝也没用，他也懒得打击他了。
　　“我跟她说了，改天请她吃饭。”大板亮出攻略。
　　“他同意了吗？”诸葛成相很想马上知道郑淑英的态度。
　　“她没有正面回答，女孩嘛，可能害羞，多邀请几次就松口了。”他居然这样理解。“你们一个部门，既然你没有想法，可以帮我出出主意，怎样攻下她这个山头，也可以帮我说说好话。”
　　这山头哪里是你能攻下的。就身高一点，女孩就不满意；女孩满意，女孩的父母也不答应呀。何况这是大局长家的千金，不得找个门当户对的。诸葛成相不由地心里偷笑，他想起几句成语典故，但是不敢说出来，只好委婉推托，“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最好不要有外人插足。”
　　徐大伟听了，思考良久，点头道：“你说的对，不要有第三者插足。”
　　一句话把诸葛成相也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