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集：扮牛贩子送朱之光回南山

　　董开颜家。白天。
　　朱之光在肖东家里休养，连续吃了李儒林开的十几贴中药之后，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待吃完了十四贴药后，肖东又到望春桥去了一次，请李儒林再来前董村看看朱之光。又吃了李儒林的调理身体的五贴中药，在肖东父母亲的热情招待和好菜好饭的营养下，朱之光在肖东家休养了一个月后身体得到了恢复。
　　朱之光见自己身体好转，就急着要回去工作了。这时因为四明山各区各乡镇又组织起许多武工队、自卫队，国民党也重派大军来围剿他们。而朱之光是敌人重点抓捕的对象，他们在南山和余姚找不到朱之光，知道朱之光可能潜逃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国民党把抓捕的触角伸到鄞县一带来了，于是鄞县也有许多特务在寻找朱之光，一时姜山茅山也来了许多国军，在这里眼看已经很不安全了。肖东也感到再留朱之光在家里让敌人知道把她家包围起来，那就太危险了。自己被捕事小，而让四明地委委员、南山县委书记、国民党正重点大抓捕的朱之光被抓，那她肖东是背负不了这个重大的责任的。何况来时她在陈布衣书记面前立了军令状，她一定要保证朱之光安全回归，所以要把朱之光送回去了。
　　这时父亲董开颜也为朱之光着急。董开颜早就从女儿口里知道周先生就是朱之光了，董开颜也听到了敌人正在四处寻找朱之光的消息，怎么让朱之光出去呢？现在再像来时那样让朱之光大模大样走出去显然是不行了。如今码头车站都有许多国军和警察在站岗，戒备森严。听说早先冷静的翻石渡也有国军在，想走水路也走不了，再让女儿一人陪去，恐怕连女儿都赔进去了。再讨脚船去？不行！脚划船上岸以后还是要走一段路。要是路上碰到警察或国军更不安全。听说连靠近四明山的山下庄都有大队警察和浙保在那里警戒，各村各庄都有警察和国军部队。走陆路不安全，走水路也不保险，怎么办呢？怎么能让这两个人安全地回到四明山去？董开颜一时想不出办法来。日思夜想，让他心里十分焦急。一个是自己女儿，一个是南山县的领导，如果路上让敌人抓去，那他这辈子都懊悔不过来的。可是还什么办法能让这两个人安全地出去呢？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路是有的，只是怎么样走才能让他们安全地出去，蒙过敌人？
　　傍晚他见小儿子槐安牵着大水牛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拉到牛栏里去。他猛然想出一个办法来：自己押着大水牛到去横街市牛市上去卖牛！让朱之光和鹤棣扮成牵牛的，自己装扮成一个牛贩子一起跟着去。到了横街头再走过去一点就到樟村了，到了樟村就好办了！听肖东说，她来来去去几次都在樟村转的，那里有地下党的堡垒户。于是他与女儿商量：“让朱之光扮成个老农民在后面赶牛，把你也化妆成一个牵牛娃，你在前面牵牛；我自己装扮成一个牛贩子在后面跟着你们走，牵着咱家那头大水牛到横街市去。想办法把你们带出去。”肖东听了说：“爸，这个办法好！只要能混到樟村，我就有办法。”于是肖东就与朱之光商量。
　　朱之光听了连说：“就这样办！我同意。到樟村我就不怕了。樟村我去过认得的，樟村进去二十里路就是梁弄。即使现在浙东新四军游击纵队司令部不在那里了，去我们老家南山也不远了。我明天就跟着你爸到横街市去。”
　　
　　前董村。傍晚。
　　时值二月初头，正是农民们卖牛、整修家具的时候，在四明山下横街市每天都有卖做农具的竹木器材和牛市。董开颜先在村中造一些舆论，当天晚上他对邻居们说：“唉，春耕快到了，我家那头老水牛太老了，不中用了，眼前横街牛市正旺，明天我想到横街市去看看牛，把那只老水牛拉去能不能再换一只年轻的黄牛？明天想到横街头去换头新牛。你家有没有什么农具要买？要买我给你家捎点来？”邻居听了感谢他说：“我家没有什么东西要买。你那头老水牛是太老了，应该换一头牙口新一点的牛了。换头新牛，耕田也快一点！”
　　
　　董家楼上。晚上。
　　董开颜对朱之光说：“周先生，你这样急着要回去，我留你不牢，也只好让鹤棣陪着你一道回去了。但这会你这样真面貌出去不行，要让你委屈一下了，得给你化个妆。”朱之光听了高兴地说：“这再好没有了，只是叫你冒很大风险呀。”董开颜说：“为首长能尽快地安全离开这里，冒点风险也及得。”
　　
　　董开颜家，早上。
　　董开颜那天一早就爬起来。时及初春，天气尚冷，吃过早饭以后，董开颜让朱之光换了自己穿的破棉袄裤，腰上束条破布绳；让他头上戴顶破毡帽，脚上穿自己穿过的一双旧草鞋；脸上让肖东涂点镬煤变得黑秋秋的扮个老农民。肖东穿着她弟弟到田头干活的旧棉袄和旧棉裤，头上戴着一顶自织的淡色毛线帽，把辫子盘进帽子里，腰上束条布带，扮成一个年轻的后生。董开颜自己穿着对襟小棉袄，又在小棉袄外面披一件羊皮背心，潇洒地半袒着羊皮背心。下面穿条黑色棉裤，头上戴一顶半新不旧的后边翘得高高的破呢帽，腰上系个藏钞票的搭袱，手提一柄浸过桐油的牛鞭，装扮成一个牛贩子。
　　于是一大早，董开颜拉出大水牛来，让穿着破棉袄裤的戴顶破草帽的朱之光提条竹梢子在后面赶牛，让扮个后生穿着旧棉袄裤戴着毛线帽的肖东在前面牵牛：这好像一家爷孙拉着老水牛到牛市上去卖。董开颜提着一条油浸过的牛鞭在旁边走，这就像一个请来的牛贩子为他们家去牛市上换牛。就这样三个人赶大水牛到村外去。肖东在前面牵牛。好在这大水十几年前她就放过它，它对她很熟悉，看见她就呼呼地响着鼻子来闻她，她就拉着牛绳走在前面。像个老头的朱之光穿着她爸爸干活时穿的破棉袄和破棉裤走在牛后头拿根竹棒帮着赶牛。村人们见了，认得董开颜，但是那个拉牛和赶牛的没见过，以为是董开颜临时叫来的亲戚。
　　“开颜，这么早就赶牛去横街市去呀？”邻居说。
　　董开颜说：“我家这头老水牛，走得太慢，我只好早点赶得去了。”
　　邻居听了点点头。
　　
　　茅山镇上岗哨。白天。
　　当他们牵着大水牛走出村外来到茅山，果然警察前来盘问：“大清早去哪里？”警察仔细看看董开颜和他带着的两个赶牛人，董开颜说：“我是贩牛的，我把这头大水牛赶到横街牛市场去卖掉。”警察看看跟在大水牛前后牵穿着破棉袄的一个老头和穿着旧棉袄裤的小后生，又看看董开颜穿着棉袄襟披着羊皮背心，觉得这是个牛贩子。又看看身上还粘着许多干牛屎长着两只大角的老水牛呼呼地喷着鼻子，它横着长长的一扁担长的牛角横来横去看它似乎要顶人的样子，警察怕大水牛用长角来顶他们，就害怕地说：“走吧！走吧！走吧！”于是董开颜就带着朱之光和女儿不慌不忙地赶着大水牛慢吞吞地向前走去。
　　
　　鄞江桥。白天。
　　一会来到了鄞江，鄞江是警察和国军重点控制的地方。肖东他们赶着大水牛过去，见有五六个警察在岗亭门口站着，董开颜的心不由得高高地提起来。肖东悄悄地她爸说：“阿爸，不要怕，沉住气。”但她自己一只手去摸揣在怀里的一支小手枪。
　　当他们赶着大水牛走过去的时候，“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穿黑制服的警察老远路就向他们喊话了。董开颜不由得心里一惊，但他从容地叫两人把牛停下来，一面从搭袱里摸出烟管叭嘴来慢慢地拿着烟丝塞到烟锅里去。那几个警察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大水牛，一个警察头子说：“你们赶着牛到哪里去？”
　　董开颜说：“这里过去一点就是横街市场呀，我们去横街市卖牛的。”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董开颜说：“阿拉从茅山来的。”那警察又看看牛前后的两个人说，“赶一头牛要那么多人干什么？”董开颜说：“大水牛老了走得很慢，所以得要一个前面牵着它，一个后面赶着它。”几个警察看看前面牵牛的后生和后面的那个老头，觉得总有点不大顺眼。那老头脸面虽然看起来很老，但看他的背不弯，身体好像没有那么老，那警察头子问朱之光：“哎，老头你今年多大年纪了？”朱之光不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让警察听出他不是本地人。这时董开颜着急起来，肖东忙对警察点点自己耳朵说：“我爷爷耳朵有点聋，他听不见的。”警察又上上下下看看肖东觉得这后生也过于白嫩，不像个看牛娃。“这是你的儿子吗？”董开颜忙对警察说：“这是我的儿子，他是刚刚放下书包的，我家里缺人，只好让他回家来放牛了。”警察听听董开颜说的也有理，看看后面别的人拥上来，他觉得一个小后生，一个老头，不像三五支队的人，再看看董开颜，黑不留秋的，是像个尽天赶着牛奔走的牛贩子，也不像共产党。就对他们说：“走吧，走吧！走吧！”
　　他们就这样总算过了鄞江那一关。
　　离开鄞江，三个不由得深叹一口气。差一点就要被警察扣下了。
　　下去就是梅园了，梅园可能不会那么紧了，他们才松一口气。
　　
　　梅园。白天。
　　这时的梅园区委书记陈晓云虽已经牺牲，但是梅园自卫队一直没有解散过，现在梅园自卫队已经变成了县大队长陈爱中领导的鄞县武工队梅园区分队。区分队日夜在梅园要道站岗。国民党警察在那里，但那警察是已经被武工队拉过去的警察。当肖东的父亲还有朱之光赶着大水牛过去时，警察喝声：“什么人！”董开颜说：“卖牛的。”警察上上下下看看董开颜说：“你们要去哪里？”肖东赶快上去说：“我们回去樟村。”
　　那警察怀疑会不会是特务说：“赶一头牛怎么那么多人？”肖东说：“这头大水牛，野性很大，所以得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看着它，如果它懒得走的时候后面的人也好赶它走得快一点。”她又指着牛贩子说，“他是我的亲戚，我们不会卖牛，我托了亲戚一起去牛市场的。”
　　警察说：“走吧，走吧！”
　　肖东他们离开梅园岗亭。叫爸把牛赶到梅园附近的周家村，找到陈晓云生前常住的堡垒户的家里。那堡垒户替肖东找到了驻在这里的鄞江武工队。
　　肖东上去和武工队长悄悄说了几句：“我是南乡茅山肖东，是陈晓云的战友，晓云姐生前我常来这里的。”武工队员们听见过肖东的名字，点点头。看见肖东和她前后的人，肖东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来宁波看病的南山县委书记，和保护出朱之光来假装牛贩子的她父亲。武工队员们向他们尊敬地点点头，看看他们这样打扮笑笑就高兴把他们接进到里面去，并把大水牛牵到村后面山边沿让它喝水吃草。
　　半夜鄞江武工队派三个队员把肖东和朱之光送到樟村崔家岙当年李敏常住的堡垒户老石匠家里。第二天一早区分队两个带枪的队员把朱之光和肖东送去了梁弄。然后董开颜在第二天又慢吞吞地牵着老水牛回来，对邻居说：“这头老水牛太老了没有人要，只好再牵来自己养着。”就这样董开颜巧妙地安全地送走了朱之光和女儿。
　　
　　梁弄。白天。
　　肖东和朱之光村处两个月就要分别了。朱之光感激地望着肖东：“肖东，我这回去宁波看病亏得你啊！还有你父亲和你母亲。”
　　肖东：“朱书记，这是领导给我的任务。应该的。你以后还要好好保重身体。你的身体其实还没大好，你不要让自己感冒。如果真正又旧病复发了，你再告诉我，我再陪你到宁波去找李儒林医师。”
　　朱之光：“好了，好了，我已经大好了，不要紧了。现在你去虞东自己要小心，国民党可能也会很注意你。有什么困难你及时派人来告诉我。我能帮助你解决的尽可能帮助你解决。但是眼前南山的环境是堪忧的，你要大胆领导武工队打击敌人。但既要消灭敌人，也要保护好自己。你在虞东要好好的，有事常和我联系。”
　　肖东说：“朱书记，我知道了。那就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