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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花开一枝

作品名称:理宗皇帝真苦逼      作者:周不通      发布时间:2022-04-17 19:07:46      字数:3031

  第二天一早,陈老鬼家着火的事情就炸了锅。
  
  前天刚死了胖婆老娘,昨晚一把大火,把陈老鬼活活烧死在后院。
  
  应验了那句老话:祸不单行啊。
  
  街坊和乡民们议论最多的还是:莫做亏心事。他陈老鬼发了那么多年不义之财,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如今报应找上门了…
  
  他家的帮佣心里也纳闷,后院本是花儿的居所,不该把陈老爷活活烧死。
  
  癞头听到传闻,已经是晌午了。
  
  他哪还顾得上放牛,赶紧叫上麻吊,愣是一口气没歇,一路往四季财彩馆的后院跑去。
  
  路上就听得有人在描绘着,凌晨时分彩馆后院的光影是如何把整条街照得通红的。等癞头抬起头时,看见彩馆前面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他绕过人墙,熟门熟路的从西边那条弄堂的拐弯处,找到了物是人非的后门所在的位置,遗憾的是,只有方位还在,哪里还有门?到处都是灰烬,只剩下一地的废墟,还有后院的断墙残垣还孤零零地矗立在彩馆的大院墙里,
  
  癞头可以想象得出,昨晚的熊熊的火焰是如何张开它肆无忌惮的爪牙,吞噬着后院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单单是后院呢?家里的其他人都无恙,偏偏少了花儿和陈老鬼,可是,房间里明明只剩还有一具烧焦的尸骨,县衙来人,明确给出了只找到一具尸骨的结论,而且根据骨架,已经初步认定是陈秉元的。
  
  癞头暗自不解,他陈老鬼为何深更半夜的死在花儿的房间?
  
  那么花儿呢?
  
  他家的帮佣心里也都纳闷,后院本是花儿的居所?
  
  人既然都烧成灰了,一切的猜想和流言,也都随之灰飞烟灭…
  
  这一把火,把十八出头的小癞头,心底刚刚苏醒过来的爱情之火,迅速的烧成炭灰,飘散到天空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老娘舅全保正也被县衙的顶头上司叫到现场协助维持秩序,远远的见到芋头垂头丧气的从后院出来,便赶紧靠近,一把把他拽到一边,轻声问道:“芋头,你怎么?”
  
  癞头见到了亲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滴滴哒哒的直往下流:“舅…红花…红花她没了…”
  
  全保正咯噔一下,心头蓦然一紧,一阵难受袭来,花儿这丫头打小就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奔来跑去的,跟只小蝴蝶似的,癞头一句话,说没就没了,还真的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萧老六在的时候,她哪天不是黏着芋头玩的,他跟老六还开玩笑说给孩子们定娃娃亲的。
  
  要不是看老六太好赌,这事前几年也许就成了。
  
  老娘舅从没见过芋头如此低落的时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又正在当差,索性先送到一枝花那边休息,交由她去安慰。
  
  癞头早就记不清有多少回跟着老娘舅到过彩香院,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找到。
  
  听了娘舅的话,癞头就当是接了圣旨,径直就找了过去。
  
  从四季财到彩香院,也就十来分钟脚程。
  
  二者相较,四季财看上去像是一座元宝屋,金黄金黄的门楼,银亮银亮的飞檐,给人粗俗的暴富感,怂恿着不怕死的汉子和堂客们前赴后继,死而后已;而彩香院,更似一座美人殿,橙黄色的琉璃瓦在夜灯笼中仍然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正红朱漆大门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彩香院”。
  
  大门两侧书写着一副对联:
  
  “花柳繁华地,
  
  温柔富贵乡”。
  
  癞头对院内花团锦簇、绿柳成荫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每次进得门来,都会想起六岁时先生叫背的那首《赠别二首》: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今天肯定没有这份心情。
  
  他到时,一枝花巧巧才梳妆完毕。
  
  自打转行做老鸨,每日的洗漱打扮相对轻松许多,草草收拾自己,把精力都投到那几位有潜力的新人身上,她们就像十年前的自己,只要挖掘得好,妥妥的都是一株一株的摇钱树。
  
  一枝花自己是小姐出身,所以对待院里的其他姐妹,往往都是以柔克刚,在她的调教下,姐妹们一团和气,一心向外,院子里自然少了许多争风吃醋的场面…
  
  一枝花见到癞头,并不惊讶,看清楚他落寞的神情,大致也估摸到了几分。还是一脸纯真的笑着,优雅的鞠了躬,把他引进一处比较安静敞亮的休息间,轻声唤道:“小少爷,您用过早餐没有?”
  
  癞头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他少爷,心里掠过一丝暖暖的惬意,嘟着嘴唇,摇了摇头。
  
  一枝花吩咐门口侍女去端些点心,根本不打听他为何有愁容,就当没见着似的,倒是悠闲的陪她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起了家常,说起了老家的草草木木、猪马牛羊、蛐蛐飞蝉、童年玩伴,说得如此天真烂漫,一下子把癞头带到了她曾经的美好、美丽、美妙…
  
  癞头听着,没有作答,竟不知不觉间流出了眼泪。
  
  一个过气的妓女,不经意间给他的,是老娘也从未给过的。
  
  一枝花其实边聊着,边察言观色,见到癞头神态渐渐缓和下来,又继续聊着自己曾有过的爱情,那段留在老家的初恋,当然并不全是还原,中间掺杂了些许动人的情节(一枝花在想,兴许每个人在讲述初恋时,都会擅自添加一些更为浪漫的成分吧)…癞头听着,依稀感觉到这位老姐姐并没有随着声色犬马而将自己的爱情消逝殆尽,反之却更深刻、坚定得铭刻在了她的心头,成为她最柔弱的部分。
  
  这就是一枝花的本事,让每个跟她聊天的人,都会误以为她只会针对他一个人如此推心置腹…
  
  癞头也是,听她如此率真的讲述,心头已然恢复了常态,方才抬起头,正视起这位一直喊她老姐姐的老娘舅相好。
  
  今儿,一枝花穿着一身柔眼的粉,恰到好处的把她老态已显得脸映衬了些淡淡的粉晕,粉纱罩体,将玉颈半遮半掩,淡化了已经微微垂下的褶皱,素腰一束,也还不盈一握,很好的突出了她依旧保持的显瘦身材,小腿裸露着,秀美娇小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约,看来这小腿和玉足定是一枝花最满意的部位…
  
  看过诸多本艳书的癞头在想,怪不得舅舅会如此迷恋她,光这小腿和玉足,就够老娘舅喝上和几壶的。
  
  俗话说过秀色可餐,癞头忽然就觉得至极的饿,正想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就听得外面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听声辨人,不用猜,定是胖墩和麻吊到了。
  
  一枝花客气地将他们一并迎了进来,三人围着红漆小圆桌,一通秋风扫落叶,几盘点心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枝花见癞头有了玩伴,便顾自去忙别的事情。
  
  麻吊是个精灵鬼,跟他的长相神似,猴精猴精的。在吞完最后一块茶饼后,吧唧吧唧了几下嘴巴,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哥,我听四季财隔壁的霍老二说,昨晚半夜里,火光冲天的时候,他亲眼看到黑山老妖提溜着花儿,刮起一阵阵狂风,嗖嗖的飞往远处的江郎山方向去了…”
  
  胖墩半块茶饼含在嘴里,猛得张开着,惊掉了下巴!
  
  癞头眼睛瞬间瞪得跟铜锣似的,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龙王镇所在的位置,正好处在江郎山脚下的江郎河边。
  
  早年就一直都在传,江郎山上的黑山老妖,是周边十里八乡的守护神,每年都要各地乡民自发组织供神祭拜礼。
  
  四省通衢的浙西大地上,自古就蜿蜒着一脉秀丽的山川,当它进入江山境内,突然就惊现出一道奇山,似三根石柱直插云霄,叹为鬼斧神工。
  
  这,就是天下奇观江郎山。
  
  一条径流不息的江郎河,将十数个集镇星星点点的拢在江郎山周围,龙王镇恰好座落在河道的弯臂之中,相对开阔的腹地让了它成了这十数集镇中规模最大、人气最旺、商贾最繁华的集镇所在。
  
  平日里,零零星星的道听途说过谁谁谁见到了黑山老妖,癞头从来不当回事,这回,他犹犹豫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当真?
  
  反正有传闻总比没消息来得好…
  
  癞头见三兄弟此刻汇集齐了,想到昨天在花儿指点下,赢来的一笔四十六的大彩,此刻却独独少了花儿,内心黯然。他觉得不好受归不好受,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三兄弟总要商量个定数,便清了清嗓子:“我说,咱们昨天中大彩,全靠谁?”
  
  胖墩和麻吊异口同声:“花儿!”
  
  癞头压低了嗓子道:“知恩图报,既是花儿帮了我们,那赢回来的银锭,咱一分钱都不花,一起埋起来,万一花儿有消息用得到,咱眉头也不眨,一年之后,如果没有花儿的消息,咱取出来,仿效刘、关、张,去起事,可好?”
  
  胖墩频频点头,麻吊眨巴眨巴眼睛,随之也肯定的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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