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活就像爬大坡
作品名称:诡异的谜团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2-04-16 17:20:32 字数:4469
一、拆房的工人都上了房顶,张二拴对工人们摆摆手便与刘继堂到了马路对面的台阶上坐下。两人点起烟,看着工人们拆房,他们在聊天:“老刘啊,那房子在我爹妈心里可是重如山呀。”
“嗯,一点儿没错,我能想到。就跟女人们喂大一口猪一样,到了要杀的时候总要流泪。”
“下一步,这买卖要干不好的话,可就把先人留下的光景给踢腾了。”
刘继堂对他有力地摆着手说:“放心吧,越踢腾越好,老守着先人这点儿东西那才叫没出息。贷款的事我也说好了,整五万。明天就能办好。”
“行。”张二拴说,“明天我再给老秦世贤打个电话,咱就从他那儿进货,一个月后上他那儿提货。”
“哦,这次我记住了,他叫秦世贤。”
“对。这个老秦呀,他还真行,放着好好的干部不当,正式向单位申请辞职了,愣跑到杭州去做买卖。哎呀,我这辈子做梦也没梦过当两天干部。”
刘继堂夸张地赞佩说:“你看人家那想法多了不得,手里端着铁饭碗,人家还嫌小。”
张二拴点点头深以为然:“看来他是跟上潮流了。咱们跟他打交道放心,既是老乡又是朋友。”
“二拴,咱们可得有一套做法,把人吸引过来。聘俩服务员吧,长得漂亮点儿。你这会儿先把找老婆的事放开吧,不能自己看不透自己,更不能将就。”
提及此事,张二拴再不像从前了,蛮有信心地说:“这事我和你想到一块儿了,咱只要把事情做好了,到时候有钱、有房、有身份,用你的话说,成了红光满面的老板,那女人还不三五成群跟上转?”
刘继堂乐呵呵笑了说:“对。别在乎那个杨美英了,她也就是个算卦的。哈……”
张二拴不自觉白了刘继堂一眼,底气又不足了:“唉,可我就是喜欢人家嘛。”
二、莫丽花求子心切,一心想为刘继堂生个儿子。眼看快五十的人了,再不抓紧时间这辈子可就没机会当奶奶了。刚开始把希望全数寄托在杨美英身上,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不见任何动静,又让她产生了怀疑。过罢年她进了一趟城,让医院做过检查,今天随刘继堂进城,自己一个人先去看结果。人家大夫给她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就打发她出门了。
莫丽花出了诊室门脚步就慢了,脑子里想着大夫的话越来越糊涂,总想返回去再问问,不然就白来了。于是她掉转身回去问:“大夫,你刚才说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说我是咋回事呢?”
大夫一看莫丽花又回来了,还是要他讲清楚检查结果,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我都给你讲两遍了,那上面什么都写着。回家找个会认字的人,看看就明白了。去吧去吧,这儿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病。”
莫丽花自觉没趣被请了出来,一出门她心里就骂,哼,当个破医生有啥了不起,看嘴贵的,一句不多说,下辈子当哑巴去吧。
三、刘继堂和张二拴仍在马路对面坐着看拆房,莫丽花走了过来,她给刘继堂使眼色,要他到另一边有话要说,没想到刘继堂直言直语地说:“说吧,没事儿,二拴又不是外人。”
莫丽花拽了他一把走开,说:“人家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能要娃娃了。”
“咋回事,为啥不能要了?”
“我也听不懂那医生乱七八糟说的啥,反正好像是说我有根儿什么管子堵了。”
“拿过本儿我看看。”
刘继堂接过病历本儿一看,边看边说:“噢——是肚子里的管子堵了。你没问他是怎么堵上的?”
“问了,看他长得那样儿吧,牛哄哄的一句话不多说。我也不知道咋堵上的,要堵也是你堵的。”
刘继堂终于明白怀不上娃娃的原因了。他白了莫丽花一眼,说:“我早就说过你那‘地’坏了,你还愣怪我;什么我们刘家没德行,成天胡说。”
莫丽花绝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她反口辩驳:“那我不怪你怪谁,我堂堂正正一辈子,不怪你怪谁?”
刘继堂也搞不清责任究竟该归谁,只是迷茫地问:“这么说你这辈子是不能生娃娃了?”
“人家医生那样说的,我哪知道。真是怪气,想仔细问问人家都不说。”
刘继堂瞬间想到了莫丽花平常不会说话,可能是得罪了大夫,说:“你问的时候就应该好好问,这堵上了,怎么就能开了。”
“人家话都不想跟我说,怎么能问出来。”
刘继堂哀叹一声,想到平常莫丽花对他的怪怨,心里反倒自在了一些,说:“哼,这你就清楚了吧,从今往后再别瞎说我是秋后的黍子,也别瞎说人家杨美英不会看,是你自己堵上了。”
莫丽花因自身出了毛病心情灰败,对刘继堂甩摆着手要他闭嘴。两人心里都想到了一个结局:完了,这辈子铁定——没儿子的命。
四、张兰枝的日子过得不烫不水没滋味,家里守着个病婆婆,女儿上学去远方,丈夫前途难思量,工作还得像往常,心里的压力是他人不可理解的。
今天下了班,她与同事苏老师(女)推着自行车一同走出校门,看门的大爷叫了一声:“张老师,有你的信。”
她返回身拿了信,与苏老师一同走着聊天。
苏老师感慨地说:“张老师,你女儿真懂事啊,经常给你写信?”
张兰枝欣慰地笑了笑,说:“是呀,接到她的来信还真高兴。孩子们一离开家就长大了。尤其是今年,我明显感觉她像个小大人了。”
苏老师点点头说:“也就不小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人家们长大了,咱们变老了。张老师,她来信都给你说点儿啥呀?”
“嗨,啥都说,没个啥正经事;可我总觉着她写啥都新鲜。那信呀,看了一遍又一遍。”
苏老师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而美滋滋的:“这就是见信如见面。”
“对对对,是那感觉。苏老师,你现在还没那感觉,读孩子的来信是种享受。”
两人聊天聊出了母子深情,都忘了骑上自行车。
五、张兰枝回到家,急切地拆开女儿的来信,两眼盯着纸面挪动着脚步到沙发前坐下,恍惚间向婆婆住的房间瞟了一眼,顿时令她大吃一惊:只见床上摊着一张被剪刀剪得支离破碎的被子,撕出的棉花团扔得床上地下到处都是。
张兰枝惊呼一声快步进入房间,从婆婆手里拿下剪刀,抓着婆婆的手失声哭了起来:“我的妈呀,我这是哪辈子欠下您的债了呀!”
纵然张兰枝哭成了凄惶泪人,但秦老太依然是木怔怔不知所感,她生活在了好坏不分对错不知的茫然世界里。可怜的老人家大脑意识一片空白,感知的河流已枯竭,一派荒凉死寂。只是呆呆地看着某处空白不声不响。
张兰枝又一看,老太太的裤子尿湿一大片。她噙着泪水放了剪刀,拿出晾晒好的裤子。这些事都是她日常三番五次必须要做的事。
给老人家收拾完毕,她还得紧手做饭。到了厨房摘菜的时候,忽又想起那封拆开未读的信。于是她拿来信坐在厨房认真地看了起来;言罢一如往常的开头语,忽然跳入眼帘的文字令她瞠目:妈,我这次来信想问明一件事,我爸为啥要辞掉工作去做买卖?上星期六的下午,在宿舍里发生了一件小事,咱们街上跟我一块儿进校的吴晓娜,我俩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最后犯了脸红。吴晓娜无意间说漏了嘴,令我疑惑到今天。她说“只有做家长的做不下好事,才没脸在当地活人。”她说完也感到非常后悔。后来我再怎么追问,她就是不说……
读罢女儿的来信,张兰枝的心情沉重如铅,陷入烦乱的沉思中。本来家中的日子平平静静,然而白云苍狗,世事难料……
六、今天吴红萍又上了杨美英的家门,专为一件事儿来。她一本正经地说:“美英啊,有个好事。盐道街百里商场旁边有个小二楼,是面粉厂的房子,现在空着,适合开旅馆。上下两层共二十个房间可住人。年租金才五万。”
杨美英愣怔一下,问:“啥意思呀,谁要开旅馆?”
“我想咱俩把它拿下开旅馆。”
杨美英一听,脑子里嗡地一下,疑是听错了:“咱俩开旅馆?”
“对,这事已经说好了,是郎四的面子,年底付租金。”
还没等杨美英反应过来开旅馆的事,吴红萍话里间又跳出郎四两个字,她失口又问:“郎四?”
吴红萍眉开眼笑地说:“对呀,就是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呀;是你愣不同意,他就是郎四呀。”
“知道,知道,我知道他叫郎四。是他出面办的这事呀?”
吴红萍抬抬手点动着脑袋说:“放心吧,装潢投资两三万块钱,买床铺东西的钱先让他垫上,咱俩把它承包下来,再找俩服务员就够了。”
杨美英心里一点儿不托底,茫无所知的压迫感使她虚虚地说:“呀,这么大的事呀。”
吴红萍则显得特别老成:“是个大事,也是个想不到的好事。咱俩都能说会道的,你又年轻漂亮,招揽客人是没问题的。这买卖做好了,一年下来咱们就发了。”
经吴红萍这么一说,杨美英虽也动心了,但仍在担忧:“呀,你说能行吗,赔了咋办?”
吴红萍摆摆手坚定地说:“别想那么多。现在全中国人都在做买卖,咱们也不能掉后。”
“说是那么说,可咱们没干过,不会干呀。”
“没关系,一边干一边学。这事不能犹豫,好事就要快办,有郎四在后面给咱们撑着,他就能领来不少客人,稳挣不赔,这是有把握的买卖。”
杨美英听到这儿,心里总算有了些底,但仍有担心之处:“那,这么大的事,你老是郎四、郎四的,这明摆着是靠人家……”
吴红萍明了杨美英的为难之处。她简单明了地说:“这有啥了不起的,该利用就得利用。你还年轻,啥也不懂,咱们女人哪,就得借这个劲儿。”
“那不成了……”
“成什么了,什么都成不了。至于你将来跟郎四成不成那是另外一回事。看现在,首先是郎四喜欢你,再加上我,咱们就能做成这件事。”
“可我对他……”
“别管那么多,咱先把事做成再说。你听我说啊,我跟郎四一说咱俩干这买卖,他当时一听,咵嚓咵嚓眼冒金光。”
杨美英笑了笑说:“狼呀。”
吴红萍又是嘎嘎地笑起来,说:“他主要是觉着跟你有了接触的机会。”
杨美英觉出自己在其中的不是之处:“那,那不成了我招惹人家了嘛。”
“不是那样的。他肯定有好事多磨的想法。他想他的,咱们做咱们的。机会难得呀。”
杨美英对眼前这位吴红萍有了深深的佩服感和她的行事欠妥感,她疑虑地说:“大姐,我跟你比起来差远了。只是我对那个郎四没有什么好感,这事情——不会有结果的。”
吴红萍不以为然地说:“这事暂且不提,慢慢走着看。咱先把买卖做起来。人哪,今天说不上明天的事,过一天算一天。我说得对不对?”
“对倒是对,可……”
“听我的,干大事就得这样,快刀斩乱麻,困了倒头就睡,起来接着再干。”
吴红萍的话像是一麻袋西瓜倒进井里,杨美英辩不出味道,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如迟疑地说:“哎呀,挺麻烦的。说是开旅店做买卖,我这村里的家咋办?”
吴红萍撇撇嘴笑了,说:“你这人欠洗脑子。”
杨美英也觉出自己的意识与当前的主流意识有了距离,她迷蒙地笑笑,说:“那你说,我这个家怎么办?”
吴红萍对杨美英说的这个“我这个家”,自感为她的无知而可悲,她淡淡地笑了笑不屑地说:“美英啊,你这还叫家呀,也就这么几间房子罢了,搁在村里不值钱。把它卖了就完了。”
杨美英一听卖房子,心说,呀,这可是我的家。于是说:“卖了房我去哪儿住呀?”
在这方面,吴红萍意识明朗且干练,以反问的口气说:“人是活的,哪儿不能住?你在城里买两间带院子的房先住着,将来能跟郎四在一起最好;成不了的话,慢慢得在城里盯上个人,结了婚不就完事儿了?”
忽然间,杨美英眼前仿佛扯掉了一块障眼布,豁然朗然了:“对——住在城里倒是眼面宽。”
“那当然。你先跟我做上几年买卖赚了钱,其他事都不是问题。”
“那我这就张罗卖房子,你把旅馆的事定下来,要写在纸上,红口白牙的事没准。”
“这就对了。”吴红萍这下放心了,“你就像我,当年怎么都要嫁到城里,要不然,我这会儿懂什么呀。”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只是想啊,咱们做买卖靠人家郎四,他要是纠缠我该怎么办?”
“看你说的,人家郎四是有身份有钱的人,不是糖稀公鸡,见毛就沾。人家说话是有点儿毛病,还不至于是癞皮狗。放心吧。”
杨美英歉然笑了,思想着未来仍感到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