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狸猫太子
作品名称:万历大忽悠 作者:周不通 发布时间:2022-04-16 11:34:20 字数:4790
不出三日,长公主又出现了在宋府。
再次见面,着实又令沈惟敬惊讶不已。
因为出现眼前的,竟是一位翩翩少年:分明是青衫折扇,却又步履轻盈、吐气如兰;鬓珠作衬、双目如星复作月,眉心天生携来的花痣,傲似夏天的竹,英姿勃发。
沈惟敬不住赞叹:“乖乖,你这公子哥儿的扮相,让我们这些真男子自叹不如、相形见绌啊。”
王胖子整个人都看呆了,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他在暗叹,这世上,哪有那么俊美的少年啊。
长公主颇为自得:“怎么样?这模样出门,你可以放心了吧。”
沈惟敬:“难说。要是遇到同好之人,也有危险。”
长公主不解:“同好?”
王胖子:“就是...就是男男之间...”
长公主不解地摇头。
王胖子:“龙阳?”
长公主又摇头。
沈惟敬:“公主,您就别问了。少儿不宜。反正出门跟紧我俩就成。”
长公主:“应该是你们俩跟紧了我吧?”
沈惟敬:“是!是!我们紧跟您就是。公主,为了出行方便,你要有个民间的名字,或者有个江湖的名号。”
长公主:“这个可以,这个可以的,那就请半仙封我大号。”
沈惟敬略加思索:“皇姓改不得。那就叫朱,朱...”
王胖子:“朱蹄子!”
长公主:“去你的!你个死胖子,脑瓜子里整天就惦记着吃的。”
沈惟敬:“朱...钢...梁...吧?”
长公主:“朱钢梁?好。”
沈惟敬:“钢铁意志,国之栋梁。”
长公主:“再给我个名号吧。”
沈惟敬:“京城四少。”
长公主:“好耶!在下京城四少朱钢梁。”
王胖子竖起大拇指:“这名字爷们!这么一报名号,那些个同好的,估计会自动屏蔽了一大半。”
朱钢梁:“衣服换装了,名字也全了。那咱们出发吧?”
沈惟敬:“慢着,我还有一件重要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还动身不得。”
朱钢梁:“咱们现在一伙的,有什么事情,一起去办了呗。”
沈惟敬:“这事恐怕京城四少你办不得。”
朱钢梁:“这天下还有什么事儿是我长公主办不得的?”
沈惟敬:“不瞒你说,跟东瀛大将小西谈和的时候,我不仅答应封他汉城王,还晃悠他可以介绍一位公主跟他成亲。”
朱钢梁不无佩服:“半仙啊,真有你的。这你都敢说。”
沈惟敬:“我在民间只听说皇上有七女,谁知道都挂了。”
朱钢梁:“哎,用词说话可需要斟酌斟酌。这不我还好好的呢吗?你说七个都挂了,这不是把我搭进去了吗?”
王胖子坏坏的笑起来:“我觉得这事真是巧了,正好长公主出使朝鲜,名正言顺就配婚给小西,还能造就一段中日联姻的传世佳话。”
朱钢梁娇恬道:“胖子,你说是让我下嫁过去?去!莫说什么东瀛大将,就是日本国王老子,本公主也不嫁!”
沈惟敬一本正经道:“其实你跟小西联姻,不是不可以考虑...”
朱钢梁委屈巴巴的:“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沈惟敬摇了摇头:“关键是人家小西不好你这样儿的。”
朱钢梁惊讶:“啊?”
沈惟敬:“他小西是郑重其事提出过要求,要我介绍一个成熟型、风骚型、主动型的。”
朱钢梁好奇地瞪大眼睛:“这个?什么叫...主动型的?”
沈惟敬:“你小屁孩儿,别问这个。”
朱钢梁翘起嘴巴:“半仙,你别瞧不起人,上书房里,我什么书没看过?”
沈惟敬看她模样,顿悟道:“胖子,我有招了。要不这样,今晚你陪我去怡红院,多花些银两,找个够风骚的窑姐儿,正好长公主在,这一路上多教教她宫里规矩。等到了朝鲜,找个机会塞给小西得了。只要合他胃口,哪怕到时候穿帮,反正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王胖子乐开了花:“哥,肯定穿帮不了的。这会儿长公主正好出使朝鲜,我们只要放出风去,小西那边准能听到信儿,肯定在流着口水等我们送公主去成亲,到时候万一知道被狸猫换太子,哥哥你就跟他说,公主死活没看上他小西,逃婚了,只好把这个填房宫女送他当正房了。反正小西横竖不吃亏。”
沈惟敬瞪大了小眼睛,惊呆了:“真没有想到,我身边这位跟班的,什么时候也成了诸葛孔明。”
王胖子洋洋得意:“哥哥身边跟久了,听都听会了。”
沈惟敬竖起大拇指:“好!有长进。”
朱钢梁歪着头,满是疑惑:“不对,刚才听你们说话,要去怡红院?”
沈惟敬显得轻车熟路的样子:“怡红院怎么了?那种地儿我们之前常去。”
朱钢梁怒恬:“啊?你们这么不要脸?”
沈惟敬见怪不怪:“你说什么呢?想多了吧。我和胖子常去怡红院那种场合,是给窑姐们测字算命呢。”
朱钢梁鼻孔朝天:“哼!”
王胖子赶紧申明:“这点我人格保证,哥哥哪能看上窑姐。咱哥哥,非凡人,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沈惟敬赶紧制止道:“我呸!肚子里没墨水别装秀才。胖子,你说这话要杀头的。”
朱钢梁:“就是,半仙哥哥再本事,也不能成龙啊。成龙不就抢了我父皇的饭碗?”
王胖子:“啊呸!我该死!”
朱钢梁转怒为乐:“是该死。也该罚!就罚你今晚带本宫去怡红院物色一位冒牌公主吧。”
沈惟敬急忙阻拦道:“不行。这地方你怎么去的?”
朱钢梁:“我怎么就去不得?我是京城四少朱钢梁。哈哈哈。”
沈惟敬:“丫头片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朱钢梁:“要说,你才去不得呢。你现在是御封钦差、五品大学士、御前侍卫,你再去那儿,万一碰上衙门治安巡夜的,把你给带到局子里去过个夜。你所有的官职可就一撸到底了。”
沈惟敬无奈地摇了摇头:“钢梁兄,你懂得真多。我看以后你可以做我师傅。”
朱钢梁开心得笑出声来:“哈哈,彼此,互相学习。”
沈惟敬转头交代王胖:“胖子,找窑姐事小,保护公主安全事大。”
王胖子:“明白!”
入夜,华灯初上。
城东兵马司胡同、砖塔胡同这一带。
京城最热闹的红灯区。
怡红院是其中的佼佼者。
远远看去,怡红院更似一座宫殿,金黄的琉璃瓦在夜灯中仍然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正红朱漆大门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怡红院”。
大门两侧书写着一副对联: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朱钢梁紧随着胖子进得厅来,身后还跟着四位便装打扮的随从,只见院内古树参天、绿柳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这些场景并没有让朱钢梁稀奇。在她眼里,真正让她稀奇的是这里穿梭不停的姑娘们,跟宫里的相比较,那是朱粉不施匀、闲花淡淡春,一路走过来,云髻花、柳腰身、霓裳舞、裙似火。
朱钢梁忽然间想起杜牧《赠别二首》: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朱钢梁正在逐字逐句的拆解这首诗,那边老鸨见是王胖子带着位华衣俊才,瞄一眼就知道不是一般有钱人,马上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哎呦!王总管可是稀客呀。自打跟了沈半仙高就,可有日子没见过了。敢问您身边这位俊公子是?”
王胖子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京城四少朱钢梁。”
老鸨:“京城四少都是怡红院的常客,只是这位有些眼生。”
王胖子故作神秘:“上个月刚挂了一位。咱这位爷替补上来的。”
老鸨凑近想瞧瞧仔细,朱钢梁掏出一枚碎金锭,举在半空中:“可认得这个?”
正所谓见钱眼开,老鸨伸手接过,轻轻掂量,约摸有一两重:“认得,认得,以后您就是咱怡红院的爷。”
朱钢梁:“那好,今儿小爷我想...”
老鸨:“爷。您不用想。您今晚在怡红院怎么着都可以。”
朱钢梁:“那麻烦妈妈帮我物色一位风骚点的、主动点的...”
老鸨:“行,行。咱这里全是主动型的,风骚的也不少。”
朱钢梁:“对了,还要成熟点的,小爷我口味比较重。”
老鸨暗想这位爷估计是打小缺少母爱,嘴上一点都不耽搁的应承着:“放心,放心。妈妈我马上安排。”
老鸨这边让小倌领着朱钢梁进了上房,那边立马吩咐龟公:“去,马上,把一枝花叫过来。”
不一会,朱钢梁所在的上房被轻轻推开,闪身进来的正是一枝花。一身晃眼的红,红纱罩体,修长的玉颈下面,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盈一握,如玉似藕般的双腿裸露着,秀美娇小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约。
一枝花的这身装束,无疑是极其令人遐想的,就连朱钢梁也猛然睁大了眼睛。
要说这装扮跟一枝花的神态相比,那就相形见绌了;只见她双眼含笑、含俏、含妖、含火,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着,令人忍俊不住想一亲芳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诱人的女子,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客官,牵动着客官们的神经。
朱钢梁也似乎被她的眼神、红唇和纱裙给吸引住了,不自觉的称赞:“姐姐,好妖啊。”
这口一开,一枝花瞟了一眼朱钢梁的耳垂,立马就会意了,这位是假公子真女子无疑。
一枝花蛇一样地偎到朱钢梁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妹妹,您同感之妹呀。”
朱钢梁:“同好?”
一枝花:“不好爷们呀。”
朱钢梁若有所思:“哦,什么意思?”
一枝花还依在耳边:“就是女子相好女子呀。”
朱钢梁被一枝花轻声轻语撩的脸一阵一阵的红,赶紧道:“姐姐,你坐对面说话就好。”
一枝花乖巧的坐到了对面,给朱钢梁斟酒,眼神一直盯着她:“妹妹,您还是个雏吧?”
朱钢梁:“啊?何以见得?”
一枝花:“那么经不起撩啊,这小脸蛋红的...”
朱钢梁:“你可别小看我,我早就偷看大人书籍了好不好。”
朱钢梁:“那请问姐姐芳龄?”
一枝花:“到咱店里,一般没问这个的,既然咱同为女子,告诉你无妨,姐姐我二十有四。”
朱钢梁:“乖乖,怎么还不收手啊?”
一枝花:“嘻嘻,干嘛要收手啊?”
朱钢梁又一阵脸红:“姐姐呀,难道就没有遇到对的人替你赎身从良吗?”
一枝花一声叹息:“哎!!!难得妹妹跟姐聊这个,要是换成别的爷们,早就剥了奴的纱裙找乐子了...那姐给你念一段诗吧。
烟花柳巷俏梳妆,
闺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臂千人枕,
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成一身娇体态,
扮做一副假心肠;
迎来送往知多少,
惯作相思泪两行。
“妹妹,您读读,像姐这样的,对那些公子哥来说,就是个玩物,图一时之快,谁愿意真的跟我天长地久?”
朱钢梁反问道:“我曾读过潘媚儿写的,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她后来还不是从良了吗?”
一枝花:“媚儿可是我大明第一花魁,我怎敢跟她攀比?”
朱钢梁赞叹不已:“我觉得姐姐才貌双绝,妩媚多姿,绝不输潘媚儿,我就特爱听姐姐说话。”
一枝花开心一笑:“真的呀?那您就帮我从了良呗,我以后天天陪着妹妹说话,还能教您如何解风情。”
朱钢梁:“姐姐,此话当真呀?”
一枝花:“姐姐跟您不打诳语。”
朱钢梁:“那说说看,给你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一枝花:“行,你那么有兴趣,姐姐就跟你聊聊这赎身的事儿。我现在身价是一宿十两,今晚您开了上房,点了一枝花,不管您坐着聊天还是躺着折腾,都是十两。如果要赎身,约摸要付四年包银钱。”
朱钢梁:“姐姐,四年包银钱?我理解的是需要付给妈妈纹银一千多两吧?”
一枝花:“对,给妈妈的差不多这个数。真要赎身,还要出一二百两打点一下姐姐的家里,待姐姐安顿停当,怡红院的卖身契就归您,我一枝花也就都归您支配了。”
朱钢梁:“哦,好。那姐姐你看着啊。”
朱钢梁边说边从袖口掏出来一叠银票,抽出其中三张:“姐姐,这张两千两的替你赎身,这张五百两的你安顿好家人,这张五百两的你去置办些衣物……可行?”
一枝花瞬间爆炸了,眼泪汪汪的直往外涌,还没弄清楚是真是假,就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恩人哪!!!”
朱钢梁:“姐姐,请起来说话。”
一枝花顺从地站起来,坐回原位:“恩人,我被不争气的父亲卖到怡红院,妈妈凭借她多年的眼力和法力,培养我钻研琴棋书画,熟读兵法、练习剑术、学习舞蹈,就连衣食住行、一言一动、一颦一笑,都要比之使相千金。这一切都是为搏五陵少年们一笑、让他们图一时之欢愉,自个儿却从无人格尊严。今儿,不管是真是假,妹妹您是第一个甘为姐姐散尽千金的恩主。”
朱钢梁:“姐姐,客气话咱不说了,以后还有需要姐姐帮忙的地方,你可别推辞啊。”
一枝花:“妹妹,这么些年过来,什么样的人,我只要瞧上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妹妹是什么样的主,姐姐心里跟明镜似的。姐以后都听您使唤。”
朱钢梁:“那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替你赎身。”
一枝花:“不用问,姐听您的。差不到哪儿去。”
朱钢梁:“那这样,你拿这些银票去赎身和接济家用,三天之后,我差王胖子来接你回府。卖身契你就自己拿着,到了妹妹的府上,咱们再商量后面的安排,到时候你如果不情愿,随时可回自己家里安生。”
说完,朱钢梁就起身出了上房。
一枝花在身后深深地鞠躬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