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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交友不慎

作品名称:高手      作者:祥云飘过蓝天      发布时间:2022-04-10 21:09:40      字数:5248

  七
  春花睡着了,床头插着一张纸牌,纸牌上用红笔写着“19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印有红十字的被子,而她的手和脚还牢牢地捆绑在床的横杆上,瘦削的面容使我心里掠过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站在春花病床前,俯身去解捆扎着她手腕的绳子,还没解开绳结,值班护士忽然从走廊冲进来喝斥我:“你干什么?谁让你解绳子了?好不容易才请来帮手把她捆绑起来,你给她解开了,再发作,谁来捆绑?胡闹!”
  我缩回手,愣愣地看着这个凶巴巴的护士,指了指春花的手和脚,嗫嚅道:“那这个绳子什么时候解开?”
  “什么时候解开绳子,不是我能决定的,要主治医师说了才算。”护士说,“像你老婆这么狂躁的病人还很少见,一两天是不会给她松绑的。”
  “那她吃饭上厕所怎么办?”我说。
  “这个不是你操心的,我们自有办法。”护士抬起手来把我使劲向走廊推,凶巴巴地说,“你不要待在这里,病人醒了,我相信她也不希望看见你。”到了走廊上,护士走到防盗门边,打开了锁,闪在一旁,让我出去。我走到门口,她又说:“治疗期间不要频繁探视,祝医生都跟你说了吧?”我点了点头说:“都说了。”护士说:“以后对你老婆好一点,不要让她精神再受刺激,这个病容易反复,医生都不希望病人回头。”
  值班护士与祝医生的话尽管难听,但表达的都是对病人美好的愿望。出了病房,我回味着他们的话,下定决心从此以后洗心革面,远离赌博这个怪圈,好好对待春花,把儿子抚养成人;等儿子长大了,我一定要教育他千万不要沾染上赌博的恶习。
  天已经黑了,夜空中没有星星,春天的夜风吹在身上冷飕飕地。驾驶员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子开进医院,停在了门诊部前的水泥地上。我们上了车,驶出医院大门,原路返回。路边的摊贩早已撤去,路上车流少了,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头漫步,店铺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两家超市和三四家服装店里面有人影晃动。车穿镇而过,路灯没有了,公路和四周一片漆黑,借着远处民房散发出来的零星的灯光,不远处山峦的影子依稀可辨。车到了县城边,路灯又多了起来,组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灯的河流。驾驶员注视着前方,在一个交叉路口,问我是原路返回还是穿县城而过。还没待我回答,他又说,此刻县城车流少,红灯少,而乌石只有镇上有几盏烂橘子一样的路灯,大都的路段是一片黑灯瞎火。
  “那就走县城吧,正好请你吃晚饭,肚子饿了吧?”我说。
  “吃不吃晚饭都无所谓。”司机说,“老哥你老婆住下了?”
  “住下了,谢谢你,让你久等了。”我一声长叹。
  “等,在我们是家常便饭。”司机说,“冒昧地问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家庭琐事。”我抬手指了指脑子说,“人脑子就跟机器一样,想多了,也是要出故障的。”
  “老哥你是做什么的?”司机继续问。
  我告诉他我在林场做会计。司机吃惊地回头看了看我,“林场是县直属事业单位,公务员待遇,看你老哥人也不错,你老婆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我说,“女人嘛,我算是琢磨透了,太脆弱了,一点点委屈都可能酿成大错。”
  车从北面进城,路上的小车明显比公交车多了,经过的公交站台大都空荡荡的,沿途霓虹闪烁,灿烂的灯火将县城的夜晚装扮得流光溢彩。我疲惫不堪地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想睡一觉,但闭上眼睛后,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听见车轮发出细微的碾压和摩擦声,呼呼的晚风仿佛是无数双手在拍击车窗,闪烁的路灯就像萤火虫一样在脑海里飞舞。我尽管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睡,因为我饥肠辘辘,真的饿了。
  “你找一家小吃部或者大排档,我们先把肚子填饱。”我对司机说。
  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叫“常相聚”的餐馆门前停了下来,他说,这家餐馆接纳的大都是工薪阶层的食客,主打菜都是平民百姓喜欢吃的家常菜,冲着菜的价格公道和实惠,我们几个驾驶员送客进城,基本上都来此消费。
  一进门他就与服务员打招呼,彼此显然很熟。他那口气,好像是他做东,我倒成了他的客人。他领着我在一张餐桌边坐下来,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点了三菜一汤,然后把菜谱交给服务员,以一种开玩笑的口气催促:“快一点,我们还要赶着乘飞机去北京呢。”
  我被司机的幽默逗乐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给了他一根,说:“贵姓?”
  “你是贵人多忘事啊,老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司机掏出火机“啪”地一声点着了烟,又把那簇火苗送到我跟前。我点了烟,奇怪地看着他,说:“在小区门口我就觉得你眼熟,好像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司机抽了一口烟,手伸进西装口袋往外掏,却什么也没掏出来,说:“丢在车子上了,待会儿丢一张名片给你。我只要提到一个人,你马上就想起来了。”我说:“谁啊?你说说看。”司机说:“司令这阵没跟你在一起玩啊?”
  我猛然想起来去年初春的一个晚上随老全去鱼棚打牌的情形,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我掩饰着不快说:“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你姓林?”
  “我叫林定福,”他说,“老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吩咐谈不上。”我说,“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他望着我说,“老哥姓江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姓江?”我很诧异。
  “你的名字如雷贯耳,在赌场混着的,谁不知道?”林定福说。
  我感到耳根一阵阵发烧,说:“我老婆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赌博惹的祸啊。”
  “话不能这么说,谁没有个嗜好呢。”林定福说,“江哥,你老家不在本地?听你说话的口音好像是外地人。”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两杯茶,分别放在我们面前,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我是本地人,我在浙江当了四年兵,在部队的时候,说普通话,口音就有些变了。”
  “是这样啊。”林定福说,“看老哥的举止就是见过世面的。”
  “哪里,你恭维我呢。”我长叹一声,“不学好啊,好赌,老婆吵死了。”
  “原来你老婆这样子就为你赌博啊?”林定福说,“不过呢,话说回来,玩归玩,家总要顾好的。”
  我们胡乱交谈着,林定福抽完了一根烟,我喝完了一杯水,服务员菜也上齐了。林定福问我喝什么酒。我说:“家里出了这种事,那一摊子还要回去面对呢,哪有心情喝酒。”
  “那我就不勉强了。”林定福说,“我其实也好两杯,可是现在驾驶员不允许喝酒,逮到一次就完了,想喝也不敢啊。”
  林定福说完举起手冲服务台招了招,让上两碗米饭。服务员走过来说:“林师傅,不喝酒啊?”
  “你成心要我酒驾?”林定福说。
  “不好意思。”服务员指了指我,“我是说这位先生,他也不喝酒吗?”
  “我不喝酒,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办事情。”我说,“你快点给我们上饭。”
  服务员答应着转身去了灶房,很快手里端着一个铁盘走过来,她把铁盘里的白瓷碗放在桌子上,瓷碗里白花花的米饭散发出诱人的粮食的清香,让我深深地感到大米从未有过的美味。看得出来,林定福也饿了,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米饭,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拿起瓷碗里的木勺又添了一碗。我虽然早就饿了,但端起了饭碗,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家里吃了一半的那顿晚餐,悲从中来,食欲像兔子一样从我身边溜走了。
  我边吃边想着家里的事情,所以吃得很慢,没待我吃完,林定福已经把账给结了。我反应过来,推开碗就走了过去,掏出一百块钱硬塞给他,他坚决不肯要,指着我没吃完的饭碗说:“你还没吃好呢,不急,我在门口等你。”我觉得不过意,仍然与他僵持着。他举起手臂,猛地劈下,说:“干什么啊,有意思吗?”他说着就向餐馆门口走,边走边回身对我说,“江哥,你老婆住院的钱还是我凑给你的,你就别跟我争了,来日方长,以后你请我的机会多呢。”
  我没吃完就跟着他出了餐馆。车出了县城,车辆明显地少了,林定福与我聊起来,他告诉我,他也是龙泉镇上的,开出租五年了,开车前他干过好几个行当,做过保险和传销,干过复印和广告设计,还与人合伙开过服装店,折腾来折腾去,最终都失败了。
  “现在我就认准了开车,再也不改行了。”他说。
  我问他多大年纪,他说他二十八了,老婆在龙泉镇中学当老师,女儿上幼儿园。我颇感吃惊地说:“你老婆这个职业不错,当初怎么认识的?”他直言不讳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开出租车的配不上老师是吧?我告诉你,我还真不稀罕,她要是觉得嫁给我委屈了,提出离婚,我他妈的立马签字。”
  林定福打开了话匣子,接着给我讲了这桩婚姻的来龙去脉。原来,林定福的父亲是政府官员,干了十多年副镇长,分管文教卫生,在职的时候,托人撮合了这桩婚姻,而今,教师的待遇却像连逢了几场春雨的江滩的芦苇,一劲儿地疯长。
  我们正聊在兴头上的时候,车不知不觉到了龙泉镇,驶过两家服装厂,一家私营停车场,几家饭店和超市,最后穿过一片荒地,在天逸小区门口停下来。我下了车,反手把车门关上,举起手来跟林定福告别。林定福从驾驶座前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江哥,知道你现在缺钱,介绍一个项目给你,小额投资,高额回报,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审视着他,见他一脸的庄严,我不忍令他失望,苦涩地笑了笑,说:“兄弟,发财的念头谁都有啊,可是,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太大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你做不到的。”林定福说,“只要你想富裕,你就能富裕,关键是要转变理念。”
  我没有精神听他绕口令似的吹牛,举起手来向他挥了挥,转身向小区大门走。林定福头伸出车窗,在我身后大声说:“哥,我是认真的,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丈母娘独自坐在厅里打盹,我开门的声音把她惊醒了。她揉着眼睛站起身向我走过来,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颤声说:“春花她怎么样了?住下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丈母娘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面容,我心里一阵阵绞痛。我说:“妈,春花没事,您别担心,医生说,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住几天就好了。”
  丈母娘机械而茫然地点着头,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春花春花”。我走进厨房,见还是冷锅冷灶,就走出来问丈母娘吃了没有,丈母娘说,她吃过了,是我大连襟宋家宝送的晚饭。我吃惊地说:“大哥来过了?他知道春花住院了?”丈母娘说:“你走后,春琴打电话来问,我告诉她,你送春花去医院了。”又说,“小宋走的时候说,他和春琴打算星期天去医院看春花。”我又走进厨房,灌满一壶水,插上电源,然后去卧室看了看已经熟睡了的儿子,轻轻带上门,走回大厅。丈母娘走过来对我说,她想回去。我说:“妈,天这么晚了,您就在这儿歇着吧。”丈母娘左右为难地看了看卧室。我看出来,她是顾忌到我家只有一张床铺才要回去,我说:“妈,我在书房里睡,您带着越越睡,将就一宿。”丈母娘说:“书房里又没有床,你会着凉的,我还是回去吧。”我走进卫生间旁边堆放杂物的库房,找出那张夏季才拿出来用的竹制单人床,拿到书房,铺展开来;又走进卧室,打开衣橱,抱出一床棉被,丈母娘这才不再坚持要回去了。我回到厅里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新闻,厨房传来电壶的警报声和“噗噗”的水撞击电壶盖子的声音。我起身走进厨房,把开水灌进暖瓶,洗了脸烫了脚,和丈母娘打了声招呼就朝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我又回头说:“妈,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睡了,您也早点歇着。”
  丈母娘说:“你先睡吧,我看会儿电视。”
  第二天上午我在办公室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有点坐立不安,熬到下班,回家吃了午饭,睡了个午觉,感觉精神才恢复了。洗了个热水澡,又去单位上班,状态明显恢复了。搬出账本,把最近的过往明细一一入账,又把银行的账单分门别类装订好,其间,上了两趟厕所,不知不觉,太阳就爬过了办公楼前那片树林。快要下晚班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听后,才知道是林定福。他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他在单位上班。他说,他带了一个朋友来,要与我谈昨天在车子上说的事情。我一时想不起来在车上说了什么事情,只当他是来拿钱的,我说:“你进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结束了通话,我问林美娟身上有没有现金。林美娟奇怪而警觉地看着我,说:“现在要现金干什么?手又痒痒了?”我说:“不是,昨天向一个司机借了几百块钱,他人来了。”林美娟说:“我身上没有现金,只有从账上挪了,不过,你知道这是违反财务制度的,你得及时补上。”我说:“区区几百块钱没什么,干脆你就挪一千给我,几百是挪,一千也是挪,性质是一样的。”林美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公事公办,你打个条吧。”我不高兴了,说:“你别小题大做好不好,一千块钱也要打条?”林美娟说:“手续还是要履行的,人熟礼不熟。”我动作粗鲁地从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拿出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张借条递给她。林美娟把借条夹在一个笔记本里,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拿了一千块钱递给我,我把钱揣进口袋就下楼了。
  还没走出办公楼,就看见一辆陈旧的浅蓝色轿车正缓缓驶入林场大门,奇怪的是,林场办公楼前一大片空地,车却绕过办公楼停在了围墙边的一块半坡上。车门打开,林定福和一个年过半百的陌生人微笑着向我走来。
  我领着他们进了办公室。林美娟主动回避,到别的办公室找同事聊天去了。我给林定福和陌生人一人泡了一杯茶,寒暄了几句就坐进入了正题。林定福给我介绍说:“这位是李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公司的李总,也不便问,谦恭地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接着林定福又指着我对李总说:“这位是林场江会计。”李总声音嘶哑,笑起来像公鸭在叫唤,他笑了一嗓子,又笑了一嗓子,说:“咱们一回生二回熟,缘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说着他又大声笑了起来,林定福也跟着笑。我也附和着笑了笑,连连点头,说:“对对,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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