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韩仁政冲正要开口的魏民摆了摆手：“我离开的原因是公司对我太不公平。我刚到公司的时候大老板十分看重，不止一次的向我许愿，只要我好好干，不仅升职，还加工资。刚开始还不错，后来态度变了，光说不动，那真叫许死人，想死神，太不厚道了。”
　　韩仁政的情绪有些激动，魏民递给他一杯水。韩仁政喝了两口继续说道：“他们不过是利用我的技术创造利润，当别人学到我的一些技术后，以为我没了利用价值，不涨工资不说，还处处打压我。一次一次地打压后，我不想忍了，在合同到期前一个月我又找到主管领导，他们却说：经济萧条，公司走下坡路，老员工要体谅公司的难处。这是什么，不是成心挤着我走吗？”
　　“你这叫不辞而别。”
　　“什么辞不辞的。”韩仁政不满地对魏民说，“我知道你们找我的目的，你来就说你们的事儿，别的少提。”
　　魏民不明白，韩仁政合同到期公司为什么没反应？这个情况必须马上核实。魏民对小刘使了一个眼色，小刘心领神会，起身走出审讯室，在另一个办公室拨通了甄星支队长的手机。小刘把这边的情况作了简单的汇报，并请求支队长尽快把情况核实清楚。
　　“你是什么时间离开公司的？”
　　韩仁政说道：“星期五厂里发了工资，是该走的时候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知道知道，公司离开我是不是和他们想象的那样，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
　　魏民直指要害：“在柳青被杀之前你到过柳青的住处，她被杀后你就不见了，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我离开的时间和柳青被杀的确有点巧合，但这并不能证明柳青是我杀的。”韩仁政进一步向魏民解释道，“我之所以选择那个时间离开，是因为在我们老家有一句名言，打蛇打七寸。”韩仁政脸上显出一种怪笑，“我知道他们刚刚签订一份订单，而且数量不小。我之所以选择哪个时间离开，就是想让让们知道，这份订单离开我就完成不了。他们发现我不在了，即便再去挖人，就是真能挖到人，合同也过期了，那样他们就因为耽误了合同而受罚。”
　　“看起来你是经过缜密的筹划了？”
　　“不是我筹划，而是他们把我逼入了绝境。”韩仁政脸上显出一种无奈的表情，“我知道这么做有点不地道，但是被他们逼的。”
　　魏民不想在与案件无关的枝节上和韩仁政纠缠，但是要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
　　“说说你离开的经过？”
　　“那天上午我是专门去和她告别的……”
　　“和谁告别？”魏民抵了一句。
　　“噢，对了，就是柳青。”韩仁政极其认真地说，“柳青这个小姑娘不错，我很同情她，更多的是佩服。一个女人，带着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只身一人出来打工，吃多少苦别人是体会不到的，有几个人能做得到。他找到我，我问明情况后，就帮着她找工作。”韩仁政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我担心她，又不得不离开，心里过意不去。我特意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在柳青那吃过午饭，走的时候还给她留下五百块钱，并叮咛她遇到难处去找庞德彪，凭我俩的关系，柳青遇到什么事儿他一定会帮忙。
　　“从柳青那出来，到公司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租住的房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只捡有用的装在一个包里，这样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你走的时候跟房主打招呼了吗？”
　　“没有。我怕房主知道了后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公司知道了拦阻，也许就走不成了。我不会干坑人的事儿，把房租和钥匙都放桌子上了。”
　　“既然你走的时候柳青还没被杀，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柳青被杀了呢？”
　　“前几天给庞德彪打电话时，知道柳青被人杀了……”
　　韩仁政并没说瞎话，他的落脚地点就是庞德彪提供的。
　　“你为什么到这么偏僻的小镇？”魏民接着追问道。
　　“咳，一言难尽。”韩仁政摇了摇头，“我们老家太穷，在改革开放前就跑出来投奔亲戚，就跟着他学徒。改革开放后，又来了一个师弟，师傅把技术都教给了我们。后来厂子被骗，资金被套空，发不出工资，师傅就叫我俩离开了。他去了北京，我到了天沽，一直没断联系。
　　“他在北京混的不错，公司开了一个分厂，他被派去负责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技术上除了他没有拿得起的人，想到了我，让我帮帮他。我当时犹豫不定，觉得关系不错，怕以后遭人嫉妒，从中挑唆，闹个不欢而散，只给他说了一句活话。我们公司对我越来越差，决心离开，他说，先让我干车间主任，以后厂长走了他干厂长，我就是副厂长。”
　　“你师弟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现在的厂名是什么，具体地址？”魏民一连串向韩仁政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他叫胡海明，本地人，厂子叫‘精工细作责任有限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为了好听，不过就是一个小工厂。”
　　“你不去公司，为什么在这呆着？魏民问道。
　　韩仁政有些无奈地答道：“我在的路上给他打电话，他说有急事儿出差在外，叫我找个地方先住下，等他回来再说。我就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地方去找住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小旅馆，就住下了。”
　　“柳青到你们厂子有多久了，她一直在你们厂子里上班吗？”魏民突然话题一转。
　　“她是天刚热的时候来的，几月份记不清了。”韩仁政想了想，“她曾来过天沽市打工，也说过以前打工的公司，我没上心，好像是一个台湾人干的独资企业，不在我打工的这个工业园区，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清楚。”
　　魏民见他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微笑着说：“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破获柳青被杀的案子，你和他关系不错，一定盼着尽快破案，给柳青一个交代。你把知道的情况反映给我们，说不定会对破案有帮助。”
　　韩仁政对杀柳青的案犯心里是痛恨，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杀就给人杀了，又何尝不盼着早点破案。“柳青说过，她在台资企业干的时候，有一个人对她挺照顾的。我当时没多问，具体是谁还真说不清楚。”
　　“和柳青不错的人是哪里的人？”
　　“听柳青的口气，好像就是你们本地人。”
　　“姓什么，叫什么，他在厂里干什么，家住哪里？”魏民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韩仁政苦笑着摇了摇头：“柳青不愿多说，我也没心问。”
　　“柳青到你们公司后和这个人见过面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韩仁政反映柳青在以前来天沽市打过工，并在公司有关系不错的人，这一点印证了魏民的分析。虽说不出具体名称和公司地址，限于“台湾独资企业”，这个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魏民等甄星回复的同时，还想在韩仁政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一个不想好不说话的人，其实你没把你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
　　韩仁政听魏民这么一说，心里先是一惊，低下了头：“我说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所以……”
　　“有用没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说。”
　　韩仁政觉得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不说有点过意不去：“我觉得柳青不是她的真名字？”
　　“噢……”韩仁政的话让魏民很感兴趣，“你的意思是说，柳青还有别的名字，说说，他还叫什么名字……”
　　“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喊她柳青，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我喊第二句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神儿，才笑着说，走神儿，没太注意。”
　　“有这回事儿？”魏民不动声色，“就这一次，你就说她不叫柳青？”
　　韩仁政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仅是这一次，我也不会注意，关键是以后又碰到过两次，这就让我不得不去想了。”
　　“这么说一共三次了？”魏民装出很好笑的样子，“这个柳青反应也太慢了，年轻轻的怎么老年痴呆了，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
　　“她不是反应慢，而是不习惯。”韩仁政纠正魏民，“刚开始我也以为她反应慢，仔细一想，觉得不对。我琢磨她之所以没有反应，极有可能她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柳青是刚改不久的名字，不习惯，所以不理会。时间长了，习惯了，再叫她也就没有这种迟疑了。”
　　“有道理。”魏民笑着说，“你还真是个爱动脑筋的人。”
　　柳青以前不叫柳青，是后来改的，这个情况对魏民来说如醍醐灌顶。以前跑了那么多地方，之所以找不到她打工的单位，毛病极有可能出在这里。
　　“那，你知道柳青以前叫什么名字？”
　　韩仁政冲魏民摇了摇头：“柳青从来就没说过，也不好问。”
　　“人们说你早就和柳青认识，她以前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不知道？”
　　“咳……”韩仁政摇了摇头，“那都是人们胡乱猜的。”韩仁政对魏民解释道，“她和我媳妇表妹的表姐的爱人的妹妹是高中同学，就这么离钩拉钩的联系上了。柳青到公司来找我替她找工作，那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没问问你媳妇？”
　　“太麻烦，绕好几个圈呢——你不知道，我们那住得都离着很远，山路又不好走，就是专门问这事儿，转这一圈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行。你想，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儿，谁有那么多闲工夫去问这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