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好些事都是人在其中迷
作品名称:诡异的谜团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2-04-03 18:11:41 字数:4293
一、刘继堂兜足底气干咳一声,开始发挥他的说话艺术,他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巴,闭着眼点点头,这才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说的这个人啊,可是不错。城市户口,四十三了,上没父母下没儿女,自己有房子,人长得也不错。嗨嗨,你见过。”
“啊,我见过,谁呀?”
“是呀,头一回我和他来你家的时候那个男的,姓张,叫张二拴。怎么样,你先看人怎么样?”
“噢——他呀。”
“你先说他长相能不能看得上,人跟人对不对缘分全在五官上。”
杨美英眯起眼含蓄而慎重地说:“要说长相么,能说得过去。那他在城里是个干啥的?”
回答这句话,正是刘继堂在家里考虑多次的关键问题。来之前准备在嘴边儿较为婉转的话一下子忘了,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先绕着边儿说:“干啥的其实并不重要,他人能干,干啥都能干好。”
杨美英正经地强调问:“我是问他是个干啥的?”
刘继堂还想绕两句美言:“那可是了不得,文化挺高的,就是命不好,大学没上成,进工厂当了工人;技术可高了,没用。下岗了。”
杨美英听到这儿乐了,乐得挺可笑的:“哦,文化挺高的,就是没上过大学;技术挺高的——什么技术?我没听清你说了个啥。”
刘继堂在家里大致编这些话的时候还觉着圆了张二拴的脸,经杨美英这么一说,跟说坏话也差不多。顿感浑身不自在。他憋躁地说:“他这个人就是命不好,美英你看我这嘴多不会说话。”
“不是你不会说话。慢慢说。”
“也不是说那什么,他老婆跑了六七年了,也有人给他说过对象,可到现在没个能让他看上眼的,他就是看你对劲儿。”
“老刘,你说这话我不信。城里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人,咋就能没个看上的?哎呀老刘,你今儿说话老绕我。你告我,他下了岗现在干啥呢?”
“嗯——是这样,他爸死后给他留下个加工黑白铁皮的摊子,眼前他下岗了,先将就着干。”
杨美英瞥了白眼儿说:“捣铁皮的呀。”
刘继堂硬是以申辩的口气说:“可他那人不是干那个的料,只是眼下凑合着干。千万别小看他,那人将来能成大事的。”
杨美英一本正经地说:“行了老刘,说半天他就是个加工黑白铁皮的。”
“啊,可人家手里有钱了。”
“再有钱也是……”
“没事,他马上就不干黑白铁皮的活儿了。”
“那干什么?”
“做买卖,要跟我一块儿做。”
“做啥买卖?”
“嗯——还没想好呢,但我俩肯定要做。”
杨美英摆摆手挪身给刘继堂倒来水,话没出口先笑出了声,说:“行,不说这事了。以后再说。”
刘继堂硬茬茬抹了一把嘴,扫兴地说:“美英,我这人当不了媒人,一说话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这事给谁也不会说。”
“完了,没戏了。坐一会儿我回去,给人家回个话。”
“急啥,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
“别忘了下个月阴历初一的日子啊。”
“忘不了,生儿子多大的事呀。到时候我来接你啊。”
杨美英眯着眼想到了刘继堂刚才的一番话,噗嗤一下笑了。
二、秦世贤又带着老婆妈上了一趟医院,二弟、三弟也陪着。他们都清楚这是看不好的病,但总想多尽些孝心,以减轻心理压力。
回来后安顿老人家躺下,他们弟兄三人到了另一个房间坐下。
忧心忡忡的秦世贤对两个弟弟说:“你们看啊,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单独住在这个院子里是不行了,谁照顾起来也不方便。咱们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办?”
俩兄弟气愤不过这病是老大给造成的,这会儿和我们商量老妈该怎么办,岂有此理!他们不声不响报以冷眼睥睨。
秦世贤漾出一抹苦笑,说:“你们想想吧,咱们该如何把老妈的事做好。”
秦世才轻轻地吁出一口闷气,话里有话地辱:“我俩都是粗人,你说吧,你是当干部的。”
秦世贤理解俩兄弟的心理,抱着永远忍耐的态度,平静地乞求地分辨说:“二弟呀,正经说话。对待老妈的问题,与当干部没关系。个人拿自己的想法,看该怎么安排对老妈好。”
秦世能鄙夷地瞅着大哥,冷漠地撇着凉腔给他出气:“都现在了才说对老妈好,我不知道怎么好。在安排老妈之前,咱们先把金条和这房子的事说清楚。这房子是大家出钱买的,看该怎么办。”
秦世才立刻接过话茬儿:“我觉得也是。啥事情提前说好了,免得日后闹麻烦。”
话音刚落,秦世才的老婆刘巧娥冷着脸推门进来了。
秦家的男人们都守秦家的戒律,家里的大事他们都不愿让老婆们掺合其中。秦世才一见老婆进门便皱起眉头说:“你怎么来了?”
刘巧娥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泼辣人,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张嘴嘭嘭嘭就是话:“我怎么不能来?现在我还是这家里的人,我有权知道这家里的事。”
“那你坐下来听就是了,这是我们弟兄们之间的事。”
“你这叫什么话,我连外人也不如了?这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我凭啥不闻不问?”
秦世贤深知这些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以看似不经意的口气说:“好,有话就说,你有说话的权力。”
秦世才被老婆搞得脸上挂不住,但也只能忍耐:“那你说吧,我们听你的。”
刘巧娥一扬脑袋撅了他一句:“我不用你吩咐,该说的时候就说。不过说不说都一样,把事办了就行。”
老三秦世能耐不住这番没有结局的推磨别扭了,他站起身说:“你们商量吧,我得回家了。”
“你站住,把话说完了再走。”秦世贤说。
只见秦世能掉转身可笑地说:“有啥可说的,先把丢了金条的事说清楚,完后再商量老妈的事吧。”
这五味杂陈的滋味实在令秦世贤如赤身裸体般得窘迫不堪,他显然存活在众人的乜斜中,令他蒙羞不已。实不知自己能不能挺过这四面楚歌的日子。但他笃定自己一定要大着肚皮做事,立定脚跟做人,决不能因为没有私藏金条而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与他们赌咒发誓而理直气壮相对,那样只能带来更多负面影响。他认为自己命运多蹇,所以至此。于是他不卑不亢地说:““老妈搬进城里,这房子是卖掉老房子的钱和咱们合伙出钱买下的,看来这又得马上卖掉。”
秦世能又折回身坐下,忍着气说:“我是折腾不起了,今年买卖也不好做;老妈得病谁也知道,就为那三根金条,要不然妈好好的至于这样嘛。”
刘巧娥亦显出克制着的苦情,悲切地说:“自从出了那事,全家人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秦世贤神色肃然地冥思苦想着什么,之后叹叹气,以庄重的神情说:“是的。出事按出事对待,下一步再说。先说眼前老妈这个事。”
此时的刘巧娥又是言不择词满嘴跑粗:“哼,这真是老鼠掉进饭锅里,捞是一锅臭,不捞臭一锅。”
秦世贤正色地说:“巧娥,以后说话要注意自身形象。”
“我注意形象?”刘巧娥本身还觉着心不舒气不畅,这烦躁就是你给造成的,竟然还想教训人,她立刻反唇相击,“我有啥形象,用不了几天,我也快跟妈一样了。”
秦世才呵斥老婆说:“你瞎嚷嚷啥呀?咱现在说正经事。只要把金条的事说清了,妈的病也就好了。”
秦世能加补一句:“我听二哥的,他说得对。咱们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秦世贤点点头,完全认可大家的态度,隐含着满腹苦楚说:“我说啊……”
话音还没落,秦世能的老婆白香果推门而入,冲着丈夫一语双关不客气地说:“你们秦家的人也够绝的,太欺负人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妈成了这样,今儿到医院怎么也不告我一声,我是外人呀?都想明白点儿,别说现在我和世能还是两口子,就是离了婚我也要关心这家里的事。”
秦世能的老婆更是嘴不饶人。她没有一刻放松过追讨金条这件事。妯娌俩像是商量过似的,都以“离婚”相要挟,也要把东西追回来。
秦世能最反感她张口闭口提离婚,他指着老婆吼了一声:“你能不说话吗?!能不告诉你就不想告诉你,免得你生气嘛。”
“该生气就得生,总比受气强吧?”
秦世贤忍不住轻声反问一句:“香果你受了谁的气?有话就直说,我现在不怕你们直说。”
白香果唰啦一下出口的话像剑锋一样:“你肯定不怕么,怕你就不敢拿东西了。把东西拿出来吧,让我们也看看。”
秦世贤悲苦地说:“我永远给你们拿不出来了。”
这是秦世贤自从丢了东西第一次给他们这样说,这话像掉到海里的一根针,似乎带有结论性。
刘巧娥也一改往日不依不饶的态度,正儿八经地说:“这,你实在想要的话,咱们有个说法儿,行吗?先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秦世贤直盯盯看着她,实话实说:“你想看看,那东西你永远看不到,我也没看到过。”
秦世才心里又燃起绝望之火,他带着乞求的口吻怪怨地说:“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这样,看来你是死不承认了?”
“你让我拿什么承认?”
“拿你的良心!”
秦世贤第一次赌咒似地说:“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良心,我没做那种亏心事,咋就能承认呢?盒子丢了这是事实,说是盒子里有金条,这我没见。我也搞不清怎么丢的。情况就是这样,这是明摆着的。”
刘巧娥气得终于破口了:“谁拿了金条不得好死!”
秦世才大喝一声:“住口!”
刘巧娥不吭声了。白香果却扭头看着窗外狠狠地说:“谁要拿了那东西,老天有眼不饶他!”
秦世贤似乎毫无知觉地说:“你们愿意说什么都行,我没办法。”
秦世才再次质问:“大哥的意思是我们无中生有?”
跟着这话,所有人都以不同的声音连续诘问语击……秦世贤轻拍了一把茶几,神情坚定地说:“够了。关于金条的事,老妈说有,我不能说没有;但这个东西我确实没见过,更没有拿。我相信,头上三尺有神灵,我要拿了那东西,老天会看见的。”
又是一场以没有结局的讨要说法的局面不欢而散,在陷入凝然不动的沉默里不了了之了。一家人虽然面对面坐着,心的距离远了。
三、北方农民有种永远吃不腻的食品——灶火坑里烧土豆。今天莫丽花在灶坑的后洞里煨烧了五个大土豆。做一顿饭的工夫觉着烧好了,她拨开燃着火星的柴灰,刁抓出烫手的黑乎乎的土豆放在铁筛子里,哗啦哗啦转着摇筛,转眼间摩擦掉烧糊的黑皮,露出焦黄的诱人的表层。
刘继堂伸手拿起一个香气扑鼻仍有些烫手的土豆,咔哧就是一口,咬开的土豆热气袅娜浮生。刘继堂揽咬着烫嘴的喷香的土豆呜囵着说:“这东西真好吃。”
莫丽花也鼓嘴吃着“嗯嗯”地说:“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东西。”
“多会儿也吃不烦。明天咱们进城啊,去给二拴回个话。”
莫丽花有些犯难地说:“那该咋给二拴说呢,人家杨美英明显不同意嘛。”
刘继堂清楚二拴很喜欢杨美英,这盆凉水倒回去二拴肯定不痛快。只是无奈地说:“唉,要说也没啥不好受的,是个刚开头的事嘛。要不这样说,咱就说那杨美英对他半同意半不同意,先在二梁上吊两天再说。”
莫丽花看着他笑了说:“这叫啥话呢,啥叫二梁上吊两天,多吓人。你就给二拴直说了吧,人家看不上他,嫌他是个捣铁皮的。”
刘继堂咝咝地吸着气,眨么眨么眼,说:“这样说倒也行,是心上不舒服。”
“放开这事吧,完后再商量商量你们做买卖的事。等买卖做成了,不捣铁皮了,到时候再去给杨美英说。”
“嗳——”刘继堂眼睛亮了,这几句话说到点儿上了。他赞成地说,“你说对了,这样对做买卖也是个动力。到时候买卖干好了,有了钱啥都好说;别说找个杨美英,什么英都能找得来。”
“真是的,只要有钱,旧社会那有钱人还不三五个得娶老婆?算啥呀。”
刘继堂笑眯眯地说:“说的对。有钱是硬道理。那会儿有钱多娶老婆,谁不听话休了谁。”
“对,你俩咬定牙关干吧,这世上啥都是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