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134章
　　刘贵生回到阴山县，第二天一上班就来见县委书记钱登云。
　　敲门进来后，刘贵生打招呼说:“钱书记，早上好。”
　　钱登云抬起头来，说:“刘局长有事吗？”
　　“有，有件意想不到的大好事，我来向您汇报一下。”刘贵生回答说。
　　钱登云一听说有大好事，便面露喜色，说:“坐，坐下慢慢讲，什么大好事？”
　　钱登云从椅子上走过来，两人落座沙发。当然了，钱登云坐正面，刘贵生坐侧面。
　　刘贵生说:“我有个战友叫常怀玉，是河川市宏安集团公司的老总，公司开得挺大，有六个子公司，也是战友中的佼佼者，咱们这座办公大楼就是他公司承建的。昨天我到市里办事，顺便和他会了面，他和我闲聊时说出一个心愿来，那就是想为梁台村修建一座山泉水库，让那万顷沙梁地……”
　　“你等等，他为什么要为梁台村修建水库呢？”钱登云打断刘贵生的话说。
　　“噢，是这么回事，梁台村是常怀玉的故乡，可以说他家世世代代生活在梁台村。常怀玉在部队时上过军校，基建工程兵改编后，他调到了河川市宏安建筑公司，二十六岁时就当上了公司党委书记兼副总经理，这人的才能过人，公司改制时他收购了公司，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资产大约上了几十个亿。这人算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这些年来，他帮助了许多人的困难，尤其是战友们的孩子上大学，他先后资助了五六十个学生，奉献了几百万元，今年又出资组织战友们的家属，准备在国庆节期间去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他是个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人，也是个怀旧的人，所以，他想为生他养他的梁台村修建一座水库，然后，引山泉之水浇灌那片沙梁地，把十几万亩的沙梁地变为万顷良田，让梁台村的父老乡亲们都过上共同富裕的生活，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修建水库的原因。”刘贵生说。
　　钱登云听后，说:“他投资这么大，是不是要搞农业开发？”
　　刘贵生回答说:“不是，他的意图并非是要在这方面赚钱，而是要恢复毛泽东时代的集体所有制，成立梁台村人民公社。”
　　“啊？”钱登云瞬间惊愕不已，深感诧异。不过，平静片刻之后，说:“这个常怀玉有意思，别具匠心，与众不同，说下去，他是怎么打算的？”
　　于是，刘贵生就把常怀玉修建水库的大致要求以及宏伟规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钱登云听后，心潮起伏，浮想联翩。是啊，国家早在2006年1月1日就取消了农业税，过去的土地承包责任制，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包产到户，现在已经不存在包产纳粮的规定了，农民收多收少都是自己的，所以，农民怎么种自己的地，种什么农作物，怎么去销售，都由农民自己说了算，政府一概不干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按理说，常怀玉既是想搞农业开发，国家的政策都是允许的，更何况他想带动家乡父老一起致富，那就更是无可非议了，但是，他要搞集体所有制，又要成立人民公社，这是否有些欠考虑。如果单纯实行集体所有制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因为，农民自发地组成生产集团，集体耕耘，共同收获，这比私营企业老板吃肥酒大肉，员工们喝清汤寡水要强过百倍千倍，所以，这也未尝不可一试。但是，成立人民公社这就犯难了，因为，人民公社是新一代领导人和党中央在改革开放后取缔的，把人民公社改为乡政府，所以，你现在要恢复它，这不是跟党中央对着干吗？这不是公然否定改革开放的方针政策吗？
　　想过这些之后，钱登云说:“其他的什么都好说，尤其是常怀玉对未来梁台村的产业规划，那是一幅宏伟蓝图，如能实现的话，那将是咱们阴山县的一条靓丽风景线，而且还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拉动内需，这原本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成立人民公社那是捅破天的大事，它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我没有权力决定这么大的事，所以，你还是和常怀玉沟通一下吧，只要他能放弃这一条，其他的条件我都答应，并且，我可以明确表态，阴山县党委政府将会全力以赴，支持他的全部产业规划。”
　　刘贵生一听这话，知道这是大领导点到为止，便站起来说:“那好吧，钱书记，我会向常怀玉转达您的意见的，您忙吧。”
　　刘贵生说罢，便和钱书记告辞。回到民政局的办公室，他拿起电话就给常怀玉打了过去。
　　“喂，怀玉，我是刘贵生。”
　　“噢，是贵生，忙不忙，你和政府沟通没有？”
　　“沟通过了，我刚从钱书记办公室回来，看起来这事还有待于商榷。”
　　“怎么个情况？说来听听。”常怀玉问。
　　刘贵生回答说:“我把你的大致要求和全盘规划说了以后，钱书记也是感慨不已，称赞有加，只是成立梁台村人民公社这一事，他的意思是改革开放废除了人民公社，现在你要恢复，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他还说，只要你放弃这一条，阴山县党委政府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全盘规划。”
　　“噢，我明白了，看来解决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得从上面入手才行。好了，这事我来想办法吧，你就暂时不要操这个心了，集中精力和刘美丽去筹划瞻仰毛主席遗容的事吧，等我活动的有了眉目，咱们再联系，好吧。”
　　“好，我会尽心尽力去办的，另外，还有这么个事我想和你协商一下，就是到了十月一日那天上午，我想把军嫂们集中在黄河渔村，中午让大家吃上一顿黄河大鲤鱼，然后就出发，你看怎么样？”刘贵生说。
　　“为什么要在黄河渔村集中，理由是什么？”常怀玉反问道。
　　刘贵生回答说:“是这样，一来黄河渔村是几个退役老兵开得小饭馆，他们都是七十年代初期的老兵，由于我在民政局这个位置上，多年来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所以，时间长了关系就处得挺不错。我是这么想的，反正中午咱们总要吃这顿饭的，在哪里吃也是吃，不如照顾一下这几个退役老兵算了。二来这几个退役老兵和咱们的心情都一样，对伟大领袖毛主席都怀有深厚的阶级感情，他们的小饭馆一进门正面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画像的两边是“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的竖联，对面墙上是“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的横幅，每个房间还放着一本红宝书，就是毛主席语录，让人只要踏进饭馆的门，就会触景生情，一下子把人的心就拽回到了毛泽东时代，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我是这么想的，中午咱们在那里吃饭，让大家一踏进小饭馆就能看到毛主席的光辉形象，就能激起怀旧情结，等于咱们现场上了一堂怀旧课，让大家重温一下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画面，就这理由。”
　　常怀玉听后，心情万分激动，没想到阴山县还有更老的老兵有这样的怀旧情结，真是难能可贵啊。于是，他高兴地说:“好！太好了，这理由太充足了，这是天大的好事，还是你想得周到，好，就按你说得办，你和刘美丽去安排吧。”
　　“好，我马上发微信通知大家，你多保重身体，再见。”刘贵生说罢，压了电话。
　　常怀玉放下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刘贵生说得黄河渔村的景象，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想，军嫂们去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这事，应该是人心所向，至少在毛泽东时代成长起来的人应该是这样，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们都会怀念毛主席的，这是谁也挡不住的思想意识。可是，成立梁台村人民公社倒成了大难题，看起来要想解决这个敏感问题，那就必须要有一位敢作敢为的大领导站出来说话才成，否则的话，一般人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该找谁入手呢？
　　常怀玉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只有卫伯父可能帮上这个忙。因为，他们这一代老革命对毛主席是最有感情的人，他们经历过旧社会的苦难，最能读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历史，如今穷得穷，富得富，两极分化越来越大，长此下去，终有一天会和旧社会一样的，到时候物极必反，穷人一定会团结起来造反的。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发展，正如毛主席所说，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一旦多数人的阶级走到极端贫困的状态，他们就会组织起来推翻富有阶级的，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我们中国共产党一定要避免这种周期率的再次发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要带领梁台村的父老乡亲们走上共同致富的道路，缩小贫富差距，实现人人平等的社会秩序，这是完全符合共产党的宗旨和毛泽东思想的理论基础，想来卫伯父一定会全力支持的。再者，听说现任市委柳书记是卫伯父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应该有共同的认识。所以，找卫伯父帮助沟通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想过这些之后，常怀玉叫上司机来到了卫和平的家。
　　常怀玉进门后，沈文芳赶紧招呼坐下，然后，沏茶上水。
　　卫和平关心地说:“刚刚康复了身体，你还需要好好保养才对，不能过于操劳。”
　　常怀玉说:“谢谢伯父，我感觉已经恢复如初了，不碍事，躺了这一年多可把我憋坏了，原来计划要办的事，只能心里盘算，干着急办不到，现在好了，关于战友们的家属去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的筹备工作已经启动了，接下来就是启动梁台村修建水库的筹备工作了。不过，现在遇到了一个敏感性的问题，我想请伯父出面与市委领导沟通一下，又得麻烦伯父了。”
　　“没关系，你修建水库是为梁台村的父老乡亲们谋幸福，这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大好事，我举双手赞成，只要用的上我的地方，我责无旁贷，说吧，什么敏感问题？”
　　“是这样，伯父，昨天我委托刘贵生回去和阴山县政府沟通一下，今天刘贵生去见了钱登云书记，当他把我的全盘设想说了以后，钱书记基本上表示赞成，只是我要成立梁台村人民公社一事，钱书记说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他做不了主，事情就是这样。”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事情敏感呢，这还确实是个敏感的问题，你这样，你把你提的全盘设想详细地说一下，我听听。”
　　于是，常怀玉又把自己的设想重复了一遍。
　　卫和平听后，热血沸腾，拍几而起，激动地说:“好！没有忘了根本，好样的，我们共产党人就应该这样，实现共产主义是我们的崇高理想，消灭阶级，消灭差别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奋斗目标，你做得完全正确，走，我带你去找小柳谈谈。”
　　昔日的标志性建筑河川市党政办公大楼，如今已是望楼兴叹了，周围三十多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耸入云。不过，尽管它在高楼群里显得矮小了一些，但是，作为河川市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它依然不失那至高无上的威严。从远处看去，暖风吹拂着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党政办公大楼犹如一艘方舟航行在碧波荡漾的绿海中，它决定着河川人民的前进方向，掌舵人的航行意向在哪里，这艘方舟就会驶向哪里。
　　不大工夫，卫和平便领着常怀玉来到了柳书记的办公室。
　　柳书记见是老领导登门，马上起身让座沏茶。卫和平和常怀玉分别在正面和侧面沙发坐下后，柳书记也在另一侧面沙发坐下，说:“老领导最近身体好吧，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用不着亲自跑来，这么大岁数了，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挺好，谢谢你的关心，今天这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问题比较敏感，所以，我就亲自跑来了，可能要占用你的一点时间，希望你不要嫌我啰嗦就好了。”卫和平回话说。
　　柳书记打着手势说:“没关系，老领导请讲。”
　　于是，卫和平就把常怀玉介绍给了柳书记，并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以期待的目光看着柳书记。
　　柳书记听后，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常怀玉看向柳书记，上话说:“柳书记，我这样做也不是开先河，你也知道，江苏无锡的华西村，河北晋县的周家庄，河南漯河的南街村，全国范围内还有很多走集体化道路的村庄，有些早在包产到户的时候就顶住了解散人民公社大集体的政策，继续走社会主义集体化道路，实现了人人平等，共同致富的目标，这些村庄的村民都享受着涵盖医疗、教育、住房、交通等十多个方面的福利，同时也得到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一致认可与好评，我觉得我这样做不会有问题的。”
　　柳书记抬起头来看向常怀玉，说:“这我知道，年前自治区也召开了关于农村土地经营的讨论会，大家普遍认为在新的历史时期，介于农业现代化的基本实现，一户一块土地的经营模式显然有些落后了，既浪费了劳动生产力，又限制了大规模生产资料的广泛应用，于是，有人就提出了一个新的经营思路，那就是农村土地流转，把各家各户承包的土地集中收回来，按照每亩多少的租金支付给农民，然后，再将这些成片土地转包给某个农业开发公司去经营，全面实现农业现代化的经营模式，完成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提出的实现农业现代化的战略目标，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成。所以说，你的思路是对的，而且与上述经营模式更先进了一层，这是大好事，但是，你要恢复人民公社这个称号，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依我之见，我们不去纠结名称的孰是孰非，只去实践我们的远大理想，用事实来说话不是更好吗？”
　　“小柳，看来你对成立梁台村人民公社这事也有顾虑，是吧？那我告诉你，咱们自治区首府一直有一家叫做人民公社食堂的饭店，你大概也知道，前些年我还专门去看过，人家不是开得好好的吗？工商局和税务局也给如实地办理了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也没见哪一级政府出面干涉过，这就说明改革开放的政策是允许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怎么这事到了你这里就打裉节呢？”卫和平似有生气的样子，说罢，便把头扭向了一边。
　　柳书记一看老领导生气的样子，便笑着说:“老领导，您不要生气，不是我怕事，而是我不想让大家把心思搅和在名称的纠结中来，因为这不仅涉及到人民公社的成立，它还涉及到成立党委的大事，所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您容我仔细想一想，看看这事咋办好。”
　　三人静坐，柳书记在思考着名称的字眼，他在想，中国的汉文字博大精深，有的文字含蓄易懂，让人看了意会深刻，妙不可言，如果把梁台村人民公社这个名称修饰一下，达到这种境界不就万事大吉了？
　　沉思片刻之后，柳书记胸有成竹地说:“我看这样吧，我给梁台村人民公社改几个字，全名叫做梁台村全民经营合作社，这样一来，既喻示一九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的前身，又让任何人都无可非议，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卫和平和常怀玉听后，眼睛一亮，甚觉有道理。卫和平看向常怀玉，说:“怀玉，你看小柳这个提法怎么样？”
　　常怀玉兴奋地说:“我看可以，柳书记说得不无道理，与其纠结在孰是孰非之中，倒不如脚踏实地去干事，只要为群众办实事，未必非要喊口号，事实胜于雄辩，我赞成柳书记的提议，就按梁台村全民经营合作社这个名称来办吧。说干就干，请柳书记向阴山县党委政府下达指示吧。”
　　柳书记说:“好的，稍后我就给他们打电话，相信他们这回不会有任何顾虑了。我们的党就需要弘扬这种集体主义精神，社会主义就应该走这种发展道路，我们这个人口重多的国家，光靠扶贫政策是解决不了贫困群体的根本问题，上面出台的很多惠民项目到了下面，最终受益的群体多数是名人明星，官二代和富二代，以及有头有脸的私营企业，真正的贫困群体由于各种原因却很难分到一杯羹。再说了，十块钱的惠民资金落实到下面，光是行政费用就得消耗到百八十块钱，得不偿失。所以，只有走集体发展的道路，最终才能缩小各种差别，让老百姓过上共同富裕的生活。常总，你做得对，只要是有利于老百姓的事，顺应民心的事，我们就去干，河川市党委政府全力支持你，你就放手大胆地去干吧。”
　　“好，感谢柳书记的支持，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卫和平听后，激动地说:“对！小柳说得对，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铊是老百姓，秤杆子挑江山，民心就是定盘的星，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正是，土地承包几十年，各家耕种一小片。如今整合要流转，集体经营又重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