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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生命·痕迹>第二十二章 泄露隐情

第二十二章 泄露隐情

作品名称:生命·痕迹      作者:王笑      发布时间:2022-03-23 08:51:20      字数:5092

  陈玉兰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定,恍恍惚惚,做起事来总是丢三落四,打了盆水又忘了抹布,上课拿了作业本又忘了课本。丈夫的事情使她猝不及防,她这才想到与教会的风波时,侯校长请来了几名记者,丈夫都因故避开,都是支使自己和吴大伯出面。父亲和侯伯伯来梨溪,可能是因为父亲和侯伯伯见过大风大浪,根本就没有过问过丈夫被通缉纵火的事。他们可能也是跟自己一样相信丈夫的人品,相信他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过后陈玉兰也抽空去了两次教堂,去祈祷,去默默地为丈夫赎罪。依然不能排遣她心中的焦虑不安,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压迫着她。她想给父亲和侯伯伯写信,诉说自己的担忧与焦虑,又不知从何写起,写了几行字就撕碎揉成一团。太远了,纵然知道了,父亲和侯伯伯也远水解不了近火,她突然想到还是该去找吴大伯一家,看看有什么办法。因为只有这户人家是最相信和敬重钟武的人。
  陈玉兰去的时候,只有吴李氏和小运媳妇在家。
  “陈老师,快请坐。”吴李氏赶紧伸手用衣袖擦了条凳说,“屋里乱,别见笑。”
  小运媳妇替她倒了碗水,端到桌上说:“陈老师,喝水。”
  “哎,大伯他们不在家吗?”陈玉兰四处张望说。
  “不在家,他们都在后边的菜园子里。”吴李氏说,“小运媳妇,你去把他们叫回来,说陈老师来了。”
  小运媳妇从后门出去不久,吴小秀就第一个风风火火地跑进屋了。她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到陈玉兰身边,头靠在她的肩上,拉着她的手臂,娇嗲喊了声:“姐,好难得来我家一次,稀客啊。”
  “坐一边去。陈老师来肯定是有事要说。”吴老汉喝斥女儿说。
  “是不是跟钟武哥吵嘴了?找我爸去骂钟武哥。”吴小秀故意说。
  “不是。”陈玉兰摇摇头说,“吵什么架,我和他才没架吵呢。”
  “陈老师,没事,别理小秀。”吴小运也坐下来说。
  “陈老师到家里来,肯定有事,你说。”吴老汉说。
  “大伯,你是村长,你知道南华公司吗?”陈玉兰说。
  “知道啊,省里下来的大公司,他们欺负我兄弟啦?”吴老汉说。
  “没有,他们要钟武去当专员。”陈玉兰说。
  “专员?多大的官?”吴小运问。
  “不知道多大,反正是替政府办事,替南华公司处理事情的官员。”陈玉兰说。
  “你看,我早就说过我兄弟是有出息的人。我没看走眼,政府都要他去当专员了。”吴老汉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对了。”
  “钟武哥去当专员,我就去跟钟武哥当保镖。”吴小运也高兴地说。
  “我就去给钟武哥当妾,姐,你不生气吧?”吴小秀也笑着说。
  “乱弹琴,你当什么妾?别捣乱。”吴小运说。
  “还不是你跟姐跑省里去,跑清宁县回来说的吗?人家当官的三妻四妾,钟武哥当官了,我凭啥不能当他的妾?”吴小秀理直气壮地给她哥哥顶了回去。
  陈玉兰被他兄妹俩弄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
  “闭嘴!”吴老汉喝了声说,“听陈老师说正经事。”
  “大伯,他当兵的时候纵火烧死人的事。”陈玉兰突然流出泪来伤感地说,“我也是才知道的。”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空气好像凝固了要爆炸一样。吴小秀松开了陈玉兰的手臂,瞪大眼睛,仿佛是不认识她一样瞧着她。吴老汉没有吱声,用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一时间也找不到话说。吴小运更是惊诧地瞪着陈玉兰,半晌都没有开腔;就连在灶台边忙碌的吴李氏和小运媳妇也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计,走了上来。陈玉兰仿佛是闯了大祸一样,顿时手足无措,尴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不信!”还是吴小秀第一个哭出声来说,“我就不信钟武哥平白无故放火杀人,你们不要乱说我钟武哥!”
  吴小秀“呜呜”地哭的伤心极了,倒是她后边的一句话提醒了吴老汉。
  “他为什么纵火?烧死的是什么人?”吴老汉问。
  “他纵火是烧鸦片,烧死的是他的上司,一个排长。那排长要强奸骡马店的老板娘和她女儿,那姑娘还小,他把排长打晕了。”陈玉兰此刻反而平静地说。
  “那就是活该烧死,死一百遍都活该。”吴小运愤愤不平地说,“换了我也要弄死他。”
  “我就说嘛,我钟武哥不会平白无故放火杀人。”吴小秀一脸泪水,一边抹一边说。
  “这么说,我兄弟还是个侠义英雄。”吴老汉缓过气如释重负的轻松了许多地说。
  “我是说钟武哥这些天不高兴,生闷气,一个人跑到河边,一坐就好久,你们知道吗?”吴小秀边哭边说,“他好孤单呀,都是我悄悄跟着他,陪着他,送他回去。前些天,钟武哥在教堂一个人坐在那儿,怪可怜的,呆了好久。我不催他,他还不走。钟武哥不高兴也好,痛苦也好,你们谁过问过,关心过他?爸,你还开口闭口称他是兄弟,你知道他这些事吗?还有哥,你也是开腔闭腔说你跟钟武哥一块时间最多,你了解吗?你们都只顾自己,不管钟武哥的事,我就气不过。”
  “小秀,别哭了。”陈玉兰说,“你钟武哥和姐在这儿没亲人,知道你和大伯、大婶、小运都疼钟武哥。”
  “他们就没我心疼钟武哥。”吴小秀说。
  “知道你最心疼,钟武哥也心疼你,把你当亲妹妹一样。”陈玉兰只好说。
  “真的吗?”吴小秀抹掉眼泪抬头望着陈玉兰说。
  “真的。”
  “你没有哄我?”
  “没有。”
  “小秀,你有完没完。”吴老汉还是警觉地问,“陈老师,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南华公司的高昌庆知道。”陈玉兰说,“我担心的就是他,我们虽然是校友,但他调查了钟武。”
  “这个人怎么样?”吴老汉问。
  “人品不好。”陈玉兰说。
  “这个人追过姐,我看见过。”吴小秀补了句。
  “那是学校和过去了的事。”陈玉兰脸红了说,“他这人脸皮厚,又不知羞耻。”
  “他会不会抓钟武兄弟?”吴老汉问。
  “他说只要答应去当专员,这些事就一笔勾销。钟武还在犹豫,可能不想去。我这才担心,怕他们来抓走他。”陈玉兰充满忧伤地说。
  “那就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吴老汉说,“陈老师,你回去告诉我兄弟,别再为村里的事操心了,自个儿的命重要。”
  “爸,我送钟武哥和陈老师走,保证安全。”吴小运说。
  “我也要陪他们走。”吴小秀说。
  “大伯,走不了。钟武有他的考虑,他的主意,我说服不了他。”陈玉兰说。
  “我兄弟肯定有他的想法。”吴老汉感到难办了,叹了口气说,“不过,你们从现在起,把嘴巴闭紧,这种事他南华公司不说,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知道吗?”他又调头对吴李氏和小运媳妇说,“你们也管住自己的嘴,女人家爱说三道四,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吴李氏和小运媳妇都赶紧点头。
  “爸,为啥呢?搞得这么紧张。”吴小运不解地问。
  “为啥,村里知道了,往后我兄弟说话谁会听?村里不就搞得人心乱套了吗?”吴老汉郑重其事地说,“不光我兄弟说话没人听,恐怕连我说的话也没人听了。”
  “哦,是这样啊,我懂了。”吴小运说。
  “爸叫不说,就不准说。”吴小秀说。
  “陈老师,我们村还欠了很多债,我估计我兄弟就是为了这事。改天我专门请他喝次酒,找他谈,劝劝他。小秀,你送陈老师回去,我饭就不留你吃了,我也该好好地仔细想想了。”吴老汉最后说。
  吴小秀陪同陈玉兰出门了,望着她俩的背影,吴老汉眼里流出了几滴泪珠。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有手背抹掉,他也心碎了。多好的女人啊,本来在城里边过着多好的生活,安逸的日子,为了钟武跑到这穷乡僻壤,过着清贫的生活。整天教这些乡下的娃儿们读书,还要担惊受怕,这女人也太难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为她做些什么才好,他也陷入了苦痛和担忧之中。他怕她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和打击,他只有吩咐妻子吴李氏和小运媳妇,家里如果有多的鸡蛋,弄什么好吃的,一定要记住给陈老师送过去,没事时多去陪一下陈老师。他也叮嘱小运,把钟武盯紧了,防止他冲动干出什么事来。
  “爸,你多心了。”吴小运说,“钟武哥干那样的事不是权衡轻重,考虑再三。哪件事干得不好,哪件事不是为了我们大家,为了村里?你叫我多陪他可以,我反正跟了他长进不少。”
  “行行。”吴老汉也觉得自己啰嗦了,他说,“小运妈,屋里还有花生吗?”
  “有,干啥?”吴李氏问。
  “明天一早就给我炒一碗花生米,酒酥的,打一罐酒,请我兄弟喝酒。”吴老汉说。
  “我早点去叫钟武哥,迟了他又出门了。”吴小运说。
  “叫到村公所去,那儿清净。”吴老汉说。
  第二天一早,钟武刚走去操场,就远远看见吴小运朝他走来,伸手招呼他。
  “小运,这么早找我有事?”钟武问。
  “是我爸找你。”吴小运说。
  “你爸找我?”
  “他找你到村公所喝酒。”
  “大清早喝酒?怪事。”
  钟武虽然感到奇怪,吴老汉不会平白无故大清早请他喝酒,一定有事,便朝村公所走去。
  钟武推开村公所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一本正经坐在桌前的吴老汉,桌上放了碗花生米,两双筷子,两只土碗里已斟满了他家自己酿造的米酒,散发着浓浓的发酵味。
  钟武关了大门,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大哥,啥事一早就叫我来喝酒啊?”钟武拿起筷子夹起颗花生米松紧嘴里说,“真香。”
  “先喝几口酒。”吴老汉一脸严肃地端起碗酒喝,放下碗说。
  “大哥,啥事搞得这么隆重?到你家喝酒不是一样吗?还要到村公所来喝,神神秘秘的。”钟武也端起酒,喝了口酒把碗放下说。
  “兄弟,你把我当哥了吗?”吴老汉问。
  “怎么没当哥?我到梨溪第一天就认下了大哥。”钟武说。
  “为啥你有事闷在心里,瞒着我?”吴老汉说,“如果不是陈老师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多久?”
  “玉兰告诉你们了?”
  “都说了。”
  “大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放火烧死人毕竟不是光彩事,我怕说出来,一个纵火犯,梨溪人心就散了。我一个人无所谓,再去逃,再去流浪都不在乎,问题是现在有了玉兰,还有梨溪这摊子事,还欠了那么多债没还完。大哥,你说我难不难?”钟武终于敞开心扉地说。
  “兄弟,大哥知道你是有大心胸的人。”吴老汉端起碗又喝了口酒说,“你放火烧死人政府能轻易放过你,不抓你吗?他们要你去当专员,你为啥就不答应?”
  “这个专员我真还不敢答应干。”钟武说。
  “有薪饷,能发财吗?”
  “有,都有,而且还不少。”
  “那你就去干呗,这么好的事为啥不干?”
  “我干,梨溪就倒霉了,我干就是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变成猪狗不如的东西。”钟武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
  “有那么严重吗?不干可以,人家抓了你,砍了你的头呀。”吴老汉瞪大眼睛,气得用手指着他说。
  “我还没考虑好。”钟武又坐下来说。
  “考虑啥?只要是你好了,陈老师好了,你就去干。兄弟,你年轻,不值得最后把命丢了,你死在这,变成孤魂野鬼,陈老师怎么办?都有身孕了,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寡妇,你忍心吗?别光想梨溪的事,我们反正是穷日子过惯了的人,再穷也能活。”
  “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干和不干我没最后定,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钟武已经两眼泪花闪闪,他忍不住趴在桌上,呜呜地哭出声来,声音凄楚而又悲凉。
  吴老汉见他哭了,端着酒碗,走到他的后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托起碗,仰着脖子一口干了酒。又走回去坐下,把酒倒满,一碗接一碗,独自喝了和酩酊大醉。
  钟武没有醉,他伤心地哭了会,抹干眼泪,搀扶喝醉了的吴老汉磕磕绊绊地送回吴家,关照吴李氏和小运媳妇照顾好吴老汉,才朝村里走去。还没走远,就被吴小秀拦住了。
  “钟武哥。”话还没说完,吴小秀就泪如泉涌般的哭了。
  “你干啥,哭啥?”钟武问她说,“快别哭了,别人看了说闲话呢。”
  “我才不怕闲话。”吴小秀边哭边说,“有事也不告诉我,还瞒着我,你要是被抓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有你在,我才觉得活着有意思,你不在了,我活着有啥意思?”
  “傻丫头,说些什么疯话。小秀,你活着是为了你爸你妈,还有你哥,是为了你自己。放心,我不会有事,你现在人还小,将来长大了,你才明白我做的事对不对,听话,不要哭,不要乱想,我肯定没事。”钟武说。
  “真的吗?”吴小秀疑惑地望着他说。
  “真没事,回去,听话。”
  钟武看着吴小秀不情愿,半信半疑朝家里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朝自己张望,直到看见她进了门,这才放心地走了。
  晚上回到家,钟武见妻子还在油灯下批改作业,抄写课本,便轻手轻脚进了门,三刨两口地把饭吃了,又舀了盆水,擦洗上身,完了才进屋子。
  “还没完吗?”钟武问。
  “完了。”陈玉兰扭头看了看丈夫。
  “你把我的事告诉了吴大伯一家了吗?”钟武问她。
  “告诉了,你生气了?”妻子说。
  “不是生气,我是说,他们知道了,一家人都会替我担心。”
  “我更难过,我不说出来心里像猫爪一样,憋不住整天更提心吊胆。钟武,你知道吗?我现在好害怕,好担心啊。”陈玉兰望着丈夫说,“又不知道他们抓不抓你,什么时候抓你,这心都吊到嗓子眼了。”
  “玉兰,别多想了,我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
  “为什么?”陈玉兰不明白地问。
  “我们村的煤窑是写过报告的,写过申请的,上次姓刘的专员来签过协议,同意开采,后补手续,我们认了罚款。如果南华公司硬要霸占,就要引起我们的抗争,闹出事来,南华公司来开矿,总得想不惹事吧。如果闹事,对他们也不好。你想当初教堂的事,几个高官不是丢了官了吗?高昌庆要我去干,就是想先平息这场风波,我们可以慢慢谈条件嘛。”
  “就你会想,高昌庆他们会这么想吗?那人城府很深,听说跟他老子一样,你要提防点。”
  “玉兰,别说了,早点休息,你也太累了,我们睡觉。”钟武吹熄了油灯,搂着妻子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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