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肚子里的心差点蹦出来
作品名称:诡异的谜团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2-03-15 17:36:13 字数:4639
一、刘继堂两口子为逃避计划生育,早早地锁上街门离开家,大约骑行了不到半小时,远望东面的山脊线上便爬出灼灼烈日。时值伏天,昨夜晚生成的清爽空气很快便荡然无存,使人感到燥热难耐,加上路况不好,蹬车带人愈加吃力。刘继堂的汗水通背流下,他左扭右晃艰难蹬行,当骑行到一处坑洼路段时,车子都快失去平衡侧歪了,莫丽花仍坐在后面,刘继堂突然喊叫一声:“快下来呀!”
莫丽花惊愣间出溜屁股下了车子,刘继堂迈腿下来便瞪了她一眼:“看得这么难骑就下来,两人一块儿倒下就高兴了?”
莫丽花顶呛他:“下就下,这不下来了么,有话好好说不行,显你厉害是咋地?”
“一点儿眼色没有。”
刘继堂推着车子上了由小路的岔口通往城里的那条砂石公路(由这条路再拐去丈母娘家),他停下车子掏出皱巴巴的手绢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水,停好自行车掏出烟点燃,惬意地猛吸了一口,感觉走出了那段难行路段而轻松起来,说:“累了,歇歇再走。啊呀,啥时候咱们有钱了,咱也买辆摩托车骑骑,这吭哧吭哧蹬车子真不是个滋味。”
“你也快五十的人了,一天不如一天。”
“就这路,破车子带上你,年轻人也受不了。这就好了,只要离开村咱就不怕他‘计划’了。”
“是,我这会儿也不怕了。昨天黑夜我一想到医生手里拿刀子,把活人摆在炕上割,那跟杀猪有啥两样。”
刘继堂笑笑说:“那是做手术,什么杀猪。管他呢,咱这一走,他爱和谁动刀子咱不管。”
“继堂,去我妈家我挺发愁的,对付不了我哥。”
“肯定是么。我就想不通,你哥那叫啥人呢。”
“唉,小时候也不至于,人大了反倒学出个怪样儿。都是那年进城看了半年门学坏的。”
“他今年四十六了吧?”
“啊,白活了。”
刘继堂翻了翻白眼揶揄地说:“要能合合适适给他找个母老虎成了家就好了,让阴气狠狠压一压。”
“哼,就他那个劲儿谁跟他呀,母夜叉也怕他。完了,他这辈子完了。”
刘继堂扔了烫指的烟蒂,推起车子说:“趁这会儿稍微凉快点儿赶紧走,这天太热了。唉,多会儿有了闲钱买辆摩托车就好了。”
莫丽花龇牙笑笑说:“咱家这几年不可能有闲钱,闺女要上大学,你又想生儿子,还想买摩托车;哼,这破车子烂了有钱修就不错了。”
“熬吧,这苦日子总有熬过去的时候。”
“难哪,有些人临到死也熬不过去。”
刘继堂白眼瞪了她一下,莫丽花回击性地说:“走吧,瞪我干啥?”
他跨腿上了自行车,憋足浑身的劲儿用在腿上,一歪一扭蹬起了车子。走了没多长一段路,突然他一捏车闸停下来,双眼瞪得贼亮,惊讶得大张了嘴巴:“呀!”他松手把车子让莫丽花扶着,快步走到路边的坑洼地灌木丛旁蹲下了身子。
莫丽花抬高声音问他:“你干啥呢蹲那儿?”
刘继堂没回话,只是有力地后摆手要她过来。
莫丽花停好车子走过去,猫腰曲腿一看,惊愣得倒吸了半口气,上下牙齿都咯噔噔响:“呀!什么东西?”
刘继堂屏着呼吸,变脸失色地翻出吓人的白眼看着她说:“不知道。”突然他脸上的表情触电般地抽搐了一下,“快把自行车推过来!”
莫丽花忙不迭把自行车推过来。只见刘继堂又是瞪眼又是挤眼隐秘地说:“放倒放倒。”
“什么放倒?”
“把车子放倒。”
莫丽花探手推到了自行车。
刘继堂迅速解开衣襟,把那个看到的东西(蓝布包裹着的盒子)裹藏在腋下,站起身左右闪看了几眼,拿捏着脚步向前面不远处的玉米地走去。
莫丽花左顾右盼紧随其后,两人很快进入一块长势高出头顶的玉米田地里。
莫丽花压低声音,面部表情十分夸张且摆动着手对刘继堂说:“行……了,别走了,这里头谁也看不见。”
刘继堂把盒子捂在胸前就地缓缓地蹲下,莫丽花也蹲在他身边。俩人心跳加剧气喘吁吁,莫丽花说:“快打开看看,啥东西。”
就在刘继堂要解开包盒子的那层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快,去把自行车推过来,别让人捡走了。”
莫丽花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刘继堂绝然发狠地咬牙屏气瞪了眼,莫丽花被吓得愣怔一下转身离去。
这时候的刘继堂精神状态十分紧张,他感觉手里的盒子像颗定时炸弹。
莫丽花推过自行车放倒在玉米地边,又钻进地里,急不可待地催撵刘继堂:“快打开看看,里面啥东西。”
刘继堂把盒子轻轻地放在地上,转动着眼珠谨慎地说:“你这儿等着,我再出去看看。刚才咱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人发现。”
说罢他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说:“你自己千万别打开,等我回来。”他双手拿起盒子交给莫丽花,“抱好了,千万别打开。”
莫丽花把盒子捂在胸前,刘继堂猫下腰又出了玉米地,紧贴着地边一排玉米,双目如电向四周扫描,唰唰唰几圈扫过之后确信无人,这才转身返回,一时间头晕脑胀竞走错方向,怎么都找不到莫丽花,于是他两手掬在嘴巴上压抑地呼叫:“丽花——你在哪儿呢?”
莫丽花听到隐声呼叫便回应。刘继堂顺着传音方向走去。
这会儿莫丽花的脸色煞白,刘继堂接过包袱先是摸了摸,恍惚不定地问:“你说这盒子里会是啥东西?”
莫丽花窃窃地虚虚地笑了笑说:“那咋能知道呢,啥人的东西,看这心里凉嗖嗖的。解开看看吧。”
刘继堂小心翼翼目不交睫地解开绾着两道紇繨的包袱,夫妻俩顿时眼睛一亮:一个红铜包着四角漆面花纹的古色古香扁扁的方形木盒子突显在眼前,俩人瞬间震惊得都呆了。
刘继堂不觉跌坐到地上,随之他慢慢地用双手捧起盒子,忽见下面有个黄布包着的小包,俩人又是一惊,刘继堂缓缓地拿在手里展开一看,差点晃晕倒,一厚沓崭新的人民币(大团结),看样子有一万元。惊喜过望的刘继堂这下支撑不住了,莫丽花伸手扶住了他,问:“哎呀你咋了?”
“钱呀!”刘继堂抖动着晕胀的脑袋大口呼吸着说。
莫丽花害怕了,颤抖不已地说:“继堂你挺住呀!”
“没事,你放手吧。老婆,你心跳得厉害不厉害?”
“厉害,咚咚的。”
渐渐恢复平静后,刘继堂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想到了更可怕的,底虚地说:“老婆,你想过没,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万一被什么人的眼目发现了就是麻烦,失主要是找来了更麻烦。”
莫丽花牙齿咯噔噔互碰。她更害怕发生那样的一幕。
刘继堂定定神说:“咱们现在赶紧找个地方把东西藏起来,立刻离开这儿。消失。”
“对对对。可这东西往哪儿藏呢?”
“那面有块野蒿子地,没人去。藏了东西,今儿不去你妈家了。”
“去哪儿?”
“进城去。”
“听你的。”
刘继堂把钱装在兜里,又把盒子包好,掖在衣襟里。俩人弯腰缩脖左顾右盼向外走。
“继堂,把你兜上那扣子扣住,这可是外财,容易丢。”
“是的是的。”
刘继堂又把钱掏出来,兴奋难抑地说:“我估计有一万多,数数。”
“数啥呀数,这是数钱的地方?”
“对对对。”他把钱又装回兜里,扣好扣子,用手压了压,悄声说,“走!”
两口子猫腰向外走去,刚走出玉米地边,刘继堂迅速蹲下,警惕地说:“先别动,远处近处仔细看看,看有人没。”
莫丽花眯缝着眼聚焦扫视,全然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在一片岑寂中侧耳倾听。
刘继堂扭头瞅着前方一处长满蒿草的荒地,说:“我去把这盒子藏在那片蒿草旮旯里,你在这儿盯着,一旦发现有什么动静,你赶紧往那面扔土坷垃,我马上就地趴下。明白没有?”
莫丽花就手拿起块土坷垃握在手里,说:“知道了。”
刘继堂夹着盒子猫腰向那处蒿草地走去,莫丽花集中精力四处瞅视,颇似抬着前爪立身的黄鼠狼,机灵的目光闪烁不定。
刘继堂走进蒿草丛中把盒子放下,顺手又拽了一把草苫盖,之后便站起身装作在一旁撒尿。
莫丽花直愣愣看着刘继堂走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纾解着紧张的心房呼哧呼哧地说:“这就放心了,走吧。”
刘继堂靠近她低低地说:“别大意,还得躲人。哦,歇歇,看这喘得。我这会儿才感到心慌得难受,刚才都不知道啥叫心跳了。”
莫丽花龇牙点头说:“咱们这辈子不会当贼,捡个东西都吓成这样。”
“是呀。一会进了城,咱们好好享受享受,顺便看看闺女去,后天就高考了。”
“对对对。”
“到时候等天黑严了,再返回来取上盒子回家。”
“对,当贼的都是黑夜干事。”
“走吧,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刘继堂推着自行车上了公路,直觉得天蓝了地阔了浑身飘飏起来了。两颗狂喜的心在肚子里跳腾着,直奔县城的方向而去。
二、秦世贤的搬家车进了县城,到了给老妈新买的院子门前停下。
秦世贤跳下车先开了院门,又扶着老妈下了车走进院子,喜兴地说:“妈,这就是给您新买的院子。”
秦老太半张着嘴,看着眼前亲切而又陌生的半旧院落感到异样的激动,仿佛在梦中。
众人都站在院子门前停顿片刻,司机便催促卸车。
……
三、刘继堂骑车带着莫丽花蹬行如飞,兴奋之情激发出浑身的气力,再也不感到蹬车费力了,那满面流下的汗水也没了知觉。迎面风钻进四吊兜褂子,后背鼓圆了。
莫丽花坐在后面,眼看着他的后背衣裳被汗水浸湿,且感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遇到不平的路面咣当一颠都有些害怕,于是她高声提醒:“继堂,慢点骑,别摔倒了。你后背的衣裳都湿了。”
但听得刘继堂长声短气呼哧着说:“没事,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儿也不累。”
“啥叫不累呢,我在后面都能感到你身上热乎乎的。”
“没事,出点汗身上舒服。”只见他腰肢左右扭动,脚下蹬车唰唰生凤,以赛车似的速度向前猛冲。
四、到了女儿就读的高中门前停下车子,这会儿他才感到累了,浑身的汗水像做豆腐过包一样,吱吱地往外直冒,兜里装的手绢都擦湿了,攥干了再擦,但汗水还是不停地外冒。
莫丽花到里面叫出女儿刘淑英,孩子一看爸爸大汗淋漓,衣衫都湿透,她惊讶地问:“爸,你是怎么了,咋出这么多汗呢?”
刘继堂撇着嘴粗声大气地说:“没事,今儿天气热。”
“您不是身上哪儿不舒服吧?”
“没事儿,哪儿都挺舒服的。孩子,这两天多用点功,使出牛劲儿来学啊,这可是到了最后关头了。”
刘淑英笑了,说:“明天就考试了,好坏就那样了。”
“行,深浅你自己知道,我们也不懂。不过其他事情你不用担心,不要怕花钱,该花就花,要吃好喝好,买点牛奶,早晨晚上喝。一定要考好,要扬眉吐气。”
莫丽花紧跟着说:“听你爸的话。你要能考上大学,咱们家的日子就更好了。”
“吃得好点,身子听使唤。”
刘淑英今天感到有些异样特殊,以前他们说话从没像今天这样,多会儿也是吩咐花钱省着点儿,怎么几天不见就变了呢,于是她就说:“爸,您今儿说话口气真大呀。”
刘继堂不自觉紧抿双唇,满脸抽抽着笑了,直看得女儿都有些害怕。他慢悠悠伸手摸出一张百元大钞,轻飘飘递到女儿手上,说:“你说爹说话口气大,啥叫大不大的,爸就这人。”
刘淑英撇嘴又白眼地笑了。
莫丽花难抑美滋滋的心情漾动,拍拍女儿的肩膀,说:“我俩就怕你在外面吃不好,让你放开花钱,这都是做爹妈的心。”
刘继堂指着那一百元钱命令似的说:“把它吃了,下饭店,挑好的,营养营养。”
莫丽花嘴上习惯性地说刘继堂:“差不多就行了,烧得你。”
刘继堂则显出财大气粗:“啥叫烧得,孩子这几天就该这样。”
刘淑英高兴地说:“我哪舍得乱花钱呢;不过我也买点奶粉,同学们好多人都买了。”
刘继堂立刻又说:“多买几袋儿,一天喝三顿,喝完再买。记住,这两天好好学,好好考,这学习就好比是冬天,你要经得住冷,就像咱们那儿后山那梅花,耐住冷才能开。”
刘继堂说得女儿咯咯地笑弯了腰,说:“爸,人家那叫没有几番寒彻苦,哪有梅花傲雪开呀。”
刘继堂撇撇嘴不屑辩解地说:“那还不是一个意思?一句话,不怕吃苦才行。”
上课的铃声响了,莫丽花还是想吩咐几句:“拿上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记住妈的话,好好考吧,编筐织篓,全在收口。灰桌子冷板凳坐了十几年了,到时候了。”
“妈你放心吧,差也差不了多少。”
刘继堂紧接着说:“我俩供你上大学,将来在城里工作。”刘淑英摆摆手跑步进了学校大门,刘继堂半张着嘴一直目送着看不到女儿才回过头来说,“丽花,走,咱们到街上转转。”
“走,要转好好转。”
“今儿心情好,不一样,这腿肚子里都是劲儿。咱们现在把自行车存了吧。”
“就是,老推这破玩样儿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