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墨染硝烟(1)

　　从去年的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就说打算写小说。作为一个过来人，当然知道小说不是什么人想写就写的，更不是想写就能写出来的；但作为父母，对孩子的每一个想法，尽管比较离奇，甚至没有实现的可能，仍然是以鼓励为主。于是，就对女儿说，想写就写啊，只有真的去写，才有可能。进一步说，最好能写十五万字以上，够个长篇，情愿掏腰包给你印出来。
　　之所以这么说，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女儿从上小学开始，写作文对她不是难事，多数作文写的都很精彩。可这是小学的时候，相对于小学生作文的要求和标准来说的。进入初中后，女儿的作文优势不再那么明显，分析原因，并不是灵感没有了，而是女儿大了，学会偷懒了。初中生作文字数要求600字，女儿很少写到610。经过调查，我发现初中生的优秀作文，字数都在700字左右，甚至达到800字以上。几次提醒女儿要多写，要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不要拘泥于字数。可女儿说写字多了太累，所以，效果总不明显。现在她自己想写小说了，而且计划是个大部头，那么，几百字、几千字肯定不行了。最简单的想法，只要女儿写，不断地写，慢慢就会忘掉字数，而专心于思想的表达。
　　没想到，女儿说了之后，真的开始动手了。偶尔有作业不多的晚上，就会坐到电脑前敲敲打打，我走过去的时候，赶紧关掉页面，不让看。我也自觉，不让看就不看。几天后，女儿高兴地对我说，写一千字了，一千字了。我说好啊，继续，加油！女儿激动地看着我说，不想看看？让我看当然好了。一千字多点的文字中，满是富有诗意的人名、光怪陆离的环境、莫名其妙的情节和对话，看得我一头雾水。耐着性子读完，一个字也没有明白，更不知道想说的是怎么样的故事了。这种真实的感觉当然不能对女儿说了，如果实话实说了，即使不是扼杀了一位未来的文学大家，至少是扼杀了一个孩子天真的梦想。绞尽脑汁，想出了几句鼓励的话，而且在原文上找出例句，以证明我不是敷衍。女儿很兴奋，觉得自己写了一千多字，很了不起。
　　过几天，女儿报告写到一千五百字了，我就鼓励她尽快冲刺两千字的目标。尽管我仍然都在看，但鼓励的话语实在是干干巴巴，太难为我了。有一天晚上，女儿一鼓作气，写了一千多字，达到两千五百字，兴奋地叫我去看。我连完整地读一遍的耐心都没有了，就问上次看到哪里了？让女儿找出来，我接着看。草草看完，连说几个“好”，借口正忙着，让女儿继续。
　　接下来，帮女儿制定了五千字的目标，然后是一万字。我的想法，不管写得多么糟糕，只要在写，有没有故事情节，有没有可读性都不重要，写就好。尽管我很小心，也许女儿还是看出我对她的小说的兴趣不高。只是偶尔报告一下字数，不再邀请我看了。尽管还想努力表示出对小说的积极和喜爱，可实在是看不懂。好在，我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女儿。尽管学校的作业很多，但只要有时间，女儿仍然坚持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一天晚上，女儿打电话给我，家里电脑重做了系统，里面存着的一万多字的小说全都没有了。只有写字的人，对这样的消息才能有切身的感受！不擅长写字的人，在羡慕写字的人的同时，往往以为对写字的人来说，写字是很轻松的事情。总以为会和擅长歌唱的、舞蹈的差不多，随时随地都可以即兴来上一段，赢得一片喝彩，根本无法领会字字句句所凝聚的心血。我想，其中最主要的区别就在于，无论篇幅的长短，也无论何种体裁，写字这种劳动还有一个统称——创作。创作，首先是创新。一篇文章，即使不用完全复制，只要稍显抄袭的痕迹，而无论是抄袭别人的，还是炒自己的冷饭，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仔细想想，即使枯燥乏味的公文，小到一个会议通知，也很少有完全雷同的。写字真的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啊！无奈。没了就是没了，女儿只能重写。后来我才知道，女儿丢失的不仅仅是一万五千字的小说，其中五千字是小说第一部分的初稿，另外的一万字却是小说第二部分的故事提纲。都以为女儿一定会大发雷霆，事实上却表现得很好，只是表示遗憾，然后女儿用卡片纸凭记忆简单记下了第二部分的提纲，不到三十个字。后来，写到那部分的时候，上面有几个字她自己都不认得了。可见当时的心情。
　　重新开始。第一部分又完成了三千字，女儿说和初稿的故事不一样了，无法复原。我鼓励她，写过了，一定会越来越好。
　　暑假开始，女儿把小说列为假期计划，甚至有时候成为重要内容。我也担心她的学习，但不敢反对她的这个正常的爱好。不正常的，只能是目前的教育制度。学校就像一个标准的流水生产线，按统一的模板兢兢业业地制作着一种被称作“学生”的产品。作为家长，内心是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特别一些，但又唯恐最终不能符合既定的标准要求，而最终沦为残次品，输在终点线上。
　　明年即将中考，暑假作业压力还是很大的，但好在没有课外补习班，写写小说，即是一种娱乐，也当做是一种学习的方式。
　　只要我在，女儿时不时就会问一些古今官员制度、海底深度等历史、地理或者文学知识方面的问题，我只能尽己所能，常常自愧知识的贫乏。女儿更多的是到网上自己查找有关资料，边写边查，边查边写。基本上能做到一天一、两千的码字速度，女儿很有成就感。
　　八月上旬，小说的第一部分写完了，女儿很开心。遗憾的是，至此，我从来没有认真读过，甚至在电脑的页面打开着，我也没有兴趣去看，因为读不懂。
　　略微让我有些失望的是，小说的第一部分只写了三万六千多字，照五万字的目标差不少。我的本意是，小说没什么情节，码字能码够数也算成绩啊！一个部分五万字，三个部分十五万字，一个初中生，拿出一本有厚度的书，感觉也还不错了。
　　女儿说，故事到此告一个段落，不能凑字，没有办法。篇幅短，不能以单行本出版，打印下来也好。我能理解女儿的心情，在电脑上看，毕竟没有厚厚的一叠拿在手里有重量。
　　自己不算是文人，但也有着文人的通病，凡是过手的文字，总喜欢看看、改改，挑挑刺，评论一下。于是下定决心，再排版的同时，还是要把女儿的小说完整的读上一遍，修改一下错别字，也算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
　　没想到的是，真的读进去，就被深深地吸引了。一口气读完，暗叹女儿编故事的能力。有别于大陆，在海底几万米的地方，上演了一场权利争斗的宫廷剧。故事中人拥有着别于人类的高超法术，却与人类有着大同小异的思维和行事风格。故事虽然离奇，却也合乎逻辑。大量华丽的语言，人物多是貌美绝伦、聪明绝顶、心思缜密的女孩。作为消遣，小说还是有一定可读性的。一些文字，单就遣词造句，更是让我钦佩不已，比如说到法术：“中国有五行：金木水火土。海底世界的法术也是如此。金，轻拂海水，会生出一层无形的金膜，刀枪不入；木，瞬间召集整个海底世界的花草树木，花香惑人、草韧刺人，以叶为刀、以枝为剑；水，海底世界最高级，聚水为一身，轻则感到震动，重则地动山摇，海面涟漪千米；火，将水变成火，烧毁所有事物……”“土，聚集海底泥沙，扑向对方，沙迷眼目，泥似土弹，也是十分厉害。五行也分主次，在陆地上，五行相生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但在海底世界，水可熄火，火可焚木，木可牢土，土可埋金。”对人物的描写同样精彩，“连晓寒站起来，拍了拍白衣上的轻尘，一身的锦绣白衣，黑发用镶嵌着白水晶的紫金冠束起，没有一丝女子的妩媚，反而俊朗潇洒。”“连晓寒又来到后院，习习凉风，柳条飞扬，轻轻拔出广寒剑，剑法又快又狠，激起凌厉的剑风，仿佛面对的不是空无一物的亭榭，而是血染衣袍的千军万马。”尤其让我比较满意的是，全篇没有几个错别字。当然，偶尔有一两处实在看不懂的词语，也不敢轻易改动。这也是我一贯的原则，必须充分尊重原作。。
　　厚厚的一叠打印稿交给女儿后，女儿爱不释手，放在桌子上摆开来欣赏。有时候还拿起一页仔细阅读，样子颇为自恋。写作业的时候，就放在旁边。写完作业，还要把玩一会儿。
　　本来学校计划八月中旬开课，可只是上了一天，就因为别的学校家长告状，停课继续放假，等着九月初正常开学。女儿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写第二部了。
　　因为暑假作业已经完成，女儿的时间富裕了。当然，不可能让她只是写小说，她的同学都在奔波于各个补习班的时候，至少，自己在家复习、预习还是必要的。但也怕让女儿写小说时有我小时候背着家长看课外书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只能小心的提醒，更加策略的督促她要在意文化课。
　　也许女儿写顺手了，基本上每天达到了两、三千字的速度，半个多月的时间，开学的前一天，小说的第二部分全部完成，整整五万五千字。仍然交由我打印。
　　与当初对第一部分阅读前的为难感觉不同，对这第二部分我是非常期待的，特别想知道故事是怎样继续发展的？怎么还能分成三个部分？中间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带着这些疑问，欣赏故事的同时，也在寻找着答案。
　　就整体结构来说，小说应该是模仿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按时间顺序，故事在不同的地点同时展开。《平凡的世界》被女儿放在床头，不时的翻看，已经破损了，原来还有着这样的目的。第二部分读完了大半，也没有看到和第一部分有什么联系，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完全相同的人物作为桥梁，我愈加疑惑，也更想快点读完。故事情节倒是和第一部分差不多，仍然是权力争斗，家族战争，几世的情仇爱恨。女主角武功绝伦，潇洒的男士俯首帖耳，甘愿臣服，无怨无悔。快到结尾，才恍然大悟。原来女儿是设计了一个类似《红楼梦》中神奇石头的线索潜伏其中，以每个字隐含一个人物名字的两句诗“竹暄终寒仙，人禾落卓墨”统领整个故事，既出乎意料，却也合情合理。
　　第二部分完成了，两句诗也用尽了，似乎整个故事全部结束了。问女儿第三部有腹稿了吗？女儿说没了，都写完了。不知是真是假？
　　昨天晚上打开家里的电脑，发现一个《墨染硝烟第三部》的文件名，忍不住打开。只有几百字，从出场人物来看，故事好像还是比较复杂的，再次让我充满期待的。关键是女儿的学习也进入了紧张的阶段，每周休息一天，早晨六点半出门，晚上快九点半才回来，繁重的课业，能有多少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呢？就把写小说作为消遣吧！首先是女儿精神放松的一个消遣，然后，如果再能给阅读者在紧张工作学习之余以消遣，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加上一句，从来没有想过还能给别人作序，女儿给了我这样的机会，也是想不到的，也是一个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