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99章
　　进入十一月下旬，在常怀玉的召集下，战友联谊会组委会成员齐聚宏安大酒店，大家开始研究战友入伍三十周年聚会的具体事宜。
　　大家在四楼会议室坐定之后，王富贵首先发话说:“我先申明一下，这次战友聚会我就不担任任何职务了，工作太忙，调不开手，对不起战友们了。”
　　众人沉默不语，都看向常怀玉。没等常怀玉说话，卫自如接话说:“我也一样，工作太忙，整天忙得焦头烂额，抽不出时间来为战友们服务了，请大家谅解。我提议让怀玉来担任大会组委会主席吧，到时候我抽时间来参加一下好了。”
　　众人听后，齐声赞同。这些年来，常怀玉在战友们心目中的威望越来越高。继资助辛勇先和刘贵生的儿子上学费用之后，常怀玉又先后资助了郭楞小的女儿，唐挨亮的女儿，苏子全的儿子，康喜贵的儿子，弓建强的女儿等五十多位战友的孩子。由于陈得意支付儿子陈凯的一部分学费，所以，常怀玉给予郝冬梅半费的资助。当然了，绝大多数战友的生活都能过得去，大家也不去找常怀玉，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尊心，省吃俭用紧一紧也能供得起孩子上大学，不占人家的便宜。但是，无论是受常怀玉资助的战友，还是不需要常怀玉资助的战友，大家对常怀玉的义举都是心悦诚服，赞叹不已的。因为，他们都懂得有比较才有鉴别的道理，所以，大家有时候小聚到一起，少不了要议论一番。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社会上富起来的人不在少数，今天冒出这个企业家，明天来了那个投资商，说白了普遍都是投机商，这些人私欲膨胀、贪婪无度，无耻丑恶的嘴脸及肮脏邪恶的灵魂在金钱面前赤裸裸地暴露无遗，他们赚钱的时候，急功近利，拼命扩张，能捞一把是一把，并非是为了民族振兴而做事，更不是先富起来后帮穷人，而是一心想着如何填满自己的金钱欲望沟壑。他们花钱的时候，都是自个有钱自个好，自个有钱自个花，容不得任何人分享，老板给员工的工资尽最大努力往低压，而他们奢靡消费如同扬黄土一般，挥霍无度。他们买豪车，住豪宅，有的大富豪还买游轮，甚至买直升飞机。养情妇包二奶对于这些富豪们来说，好像理所当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还有的富豪加入了外国国籍，国家让他们富了，不帮穷人也就罢了，总该报效国家吧？可是，这些富豪却选择了背叛祖国，带着从中国赚来的钱跑到外国去消费。但是，常怀玉却截然不同，他一不住豪宅别墅，二不生活奢靡。在商业局的家属平房里钻了二十多年，直到人家拆迁才搬进了亲情家园楼房里。儿子想买一部手机他都不允准，直到考上大学他才松了口。对于资助贫困战友的孩子上大学，他倒是挺大方的，舍得花钱。像常怀玉这样的富人，社会上再多一些就好了。因此，大家心存感慨，经常这么议论说。眼下听了卫自如举荐常怀玉担任大会组委会主席，大家都心悦诚服，无不欢欣鼓舞。
　　常怀玉看看众人，心说，不妥，卫自如和王富贵毕竟是阴山县战友之中职位最高的领导，搞这么大规模的战友聚会没有党政要员挂帅，与党的领导原则不符，战友们也是堂堂正正的退役军人，其中的共产党员还为数不少，不能没有党性原则，务必要使大家都知道，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再说了，如果卫自如和王富贵不挂帅的话，无论是社会上的人，还是其他战友们，大家都会认为金钱社会有钱人说了算，谁的钱多谁就是老大，倘若如此，我们的战友情谊成什么状况了，战友之间又成什么关系了？所以，一定要全盘考虑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常怀玉说:“我看这样吧，自如和富贵确实是工作太忙，没有那么多精力为大会做具体的工作，但是，职务还是要担任的，我提议让自如担任大会组委会名誉主席，富贵担任名誉副主席好了，这样一来，即使他们不能做具体的工作，但是，也可以为聚会出谋划策，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齐声说好，因为是常怀玉提议，所以，卫自如和王富贵也不好推诿，这事就算定了。
　　常怀玉又说:“我提议让刘贵生担任大会组委会副主席，兼常务理事，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都说同意。常怀玉接着说:“我提议让辛二蛋来主管财务工作，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看了一眼辛二蛋，然后，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常怀玉见状，说:“大家对辛二蛋不要产生过多的看法，他的家庭变故是因为一场误会而引起的，具体情况我就简单地给大家说一下吧。”
　　辛二蛋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焦躁不安，唯恐常怀玉说漏了嘴，把李杏花的老底兜出来，对儿子不利。于是，他就连续地干咳了两声，提醒常怀玉。
　　常怀玉心领神会，心中有数，接着说:“那年辛二蛋的儿子辛勇先在医院看病，战友们都知道这回事，并且有很多战友都给他捐了款，说来也凑巧，医院给辛勇先输的血浆不久就告罄，于是，大夫准备抽他们夫妻俩的血给辛勇先应急，结果，辛二蛋的血型和辛勇先的血型不一样，大夫说血型不一样就不能往一块输，否则的话会出人命。辛二蛋听了这话，还是传统观念那套老思想，他认为既然辛勇先的血型和自己的血型不一样，溶不到一块，那就说明辛勇先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于是，就因为这个缘故，辛二蛋一时冲动，一气之下就和李杏花离了婚，一甩手跑了个一刮股，隐名埋姓十年整，说是没脸见战友们，你们看看不懂科学有多可怕，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事说到底，一怪辛二蛋不懂科学，至少不懂医学知识。二怪那个大夫，你应该把科学道理讲清楚才对。大家都知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型都是相同的，如果按照传统的滴血认亲逻辑，那么，这么多相同血型的人就都是父子关系了，这能说得通吗？绝对说不通。反过来说，血型不同就没有血缘关系吗？同样也说不通。我听大夫讲，决定子女血型的关键因素是夫妻两方的染色体，而不是血型，科学就是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前不久，我领着辛二蛋和辛勇先到河川市法医鉴定机构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不出所料，科学证明了他们是亲生父子关系，现在他们父子俩已经相认了。所以说，尽管辛二蛋和李杏花离婚后，辛二蛋又找了一个老婆，但是，他不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那种人，都是老天捉弄人，一场误会造成了家庭的破裂，现在木已成舟，已经无法挽回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希望战友们要改变观点，正确对待辛二蛋。”
　　常怀玉真是有头脑，他把故事编得天衣无缝，逻辑合理，既不暴露辛二蛋的家丑，又能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不愧是有文化之人。
　　辛二蛋听完后，暗自地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沉了下来。
　　众人听后，感叹不已，总算搞清了事情的原委，大家脸上露出了原谅的表情，然后，一致赞同常怀玉的提议，让辛二蛋主管财务工作。
　　会议又决定了由刘贵生用短信通知所有的战友们。
　　中午在宏安大酒店吃喝完后，大家各自回家。卫自如少不了去看望一下父母，然后，也回阴山县去了。
　　刘贵生回去以后，仿照十年战友聚会时的通知内容，编成短信，开始向城乡战友们发送通知。他也给远在青原市办事处的陈得意发去了战友聚会的短信通知。
　　陈得意自从来到办事处以后，对于自己的仕途已经彻底失望了，好多事情也想开了，不再抱有幻想，开始注重保养起自己的身体来。他每天起早晨练，到附近的广场或植物园遛弯。
　　这天，陈得意还像往常一样，走进植物园遛弯。当他遛达到一簇紫薇树附近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树丛后面有人啼哭，于是，他有点好奇，便遛达了过去。当他拐了个弯走近时，只见一个圆脸盘的中年妇女靠在一棵树身上，鼻子一把泪一把，一只手里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擦拭着自己的眼睛，手背上都是湿漉漉的泪水，想来可能也是出来晨练，忘记带手绢或抽纸之类的用品，只好用手擦眼泪。陈得意是个精巴人，就像当年和祁美俊下乡时一样，即使早上出来晨练，他也兜里揣着抽纸。陈得意见状，就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沓抽纸来递了过去。
　　那妇女看一眼陈得意，接住抽纸，抽泣地说:“谢谢大哥。”说罢，边擦眼泪边又哭了起来，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陈得意问:“怎么，家里出事了？”
　　妇女止住抽泣，说:“没有，是我闺女刚才发来短信，说她不回国了，要留在美国工作，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翅膀硬了，飞出去就忘了老巢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往后可怎么办啊？”妇女说罢，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噢，原来是这样，那你爱人？”陈得意多嘴地问了半句话。
　　“死了！跟他那个嫩妈整天醉生梦死的，除了给闺女打款外，从来不问闺女的长短。”那妇女愤恨地说。
　　陈得意一听这话，知道就是离异家庭，不禁想起了郝冬梅当日在电话里骂他的那话，和这妇女说得一模一样，心说，这妇女的男人可能和自己当初差不多，应该是另有新欢了，致使原配恨得咬牙切齿。转念又一想，何不趁此机会探究一下这类女人的心理状态，也好搞清楚郝冬梅当日是怎么想的，以至于后来大闹人代会，毁了自己一生的仕途。想到这里，陈得意唐突地说:“不好意思，你能告诉我你的遭遇吗？”
　　那妇女看向陈得意，愕然，心说，我们素未谋面，这人只不过给了我一沓抽纸而已，怎么突然问起我的隐私来了？
　　陈得意何等聪明，他一眼就看透了妇女的心思，便灵机一动，撒谎说:“请你不要误会，我是搞婚姻学研究的，专注研究现代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离异家庭，然后，为弱势群体一方伸张正义，痛斥那些喜新厌旧的畜生。如果你不愿意诉说的话，那就算了，只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陈得意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往往是不择手段的，这和他当初想在仕途上飞黄腾达是一样的。如今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愿望，竟然连自己都赔上了，还说自己是搞婚姻学研究的，简直就是扯淡，好在那妇女不知道他的底细，内心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
　　那妇女一听这话，瞬间引起了共鸣，一下子就打消了疑虑，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终于可以一诉衷肠了，于是，她就止住了抽泣，擦干了眼泪，讲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原来，这妇女叫耿招弟，她和丈夫秦三强本是鄂尔多斯穷山沟里的农户，靠天雨吃饭。没想到一觉醒来时来运转，苦日子熬到了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他们村子下面探出了储量非常大的煤矿，只需要揭掉表层八米深就可以露天开采。这下全村人家都发财了，征地给了每户一千多万元。秦三强和耿招弟得到这笔巨款后，夫妻俩商议不能坐吃山空，趁此鸿运当头之际干一番事业，为以后的光景打下坚实的基础。于是，夫妻俩商定之后，秦三强就跑到青原市找表哥讨谋划。表哥在房管局当领导，见多识广，给他出主意说:“现在政府的房改工作已经结束，过去的公产房都折价卖给了个人，根据形势的发展，以后肯定要拆平房盖楼房。我们到一些发达地区参观，人家早就行动起来了，估计咱们这里也快了，你不如搞房地产开发这个行当吧，顺应潮流，紧跟形势，将来肯定能赚大钱。”
　　秦三强听后深信不疑，于是，在表哥的帮助下很快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不久以后，还是在表哥的帮助下，秦三强在青原市收购了一家倒闭的农具厂，开始建造五层步梯楼。楼房建成以后，那么大个青原市，几天就被抢购一空了。秦三强和耿招弟首战告捷，在商海里捞到了第一桶金，尝到了甜头，以后，夫妻俩一发不可收拾，紧接着继续开发楼盘。几年下来，秦三强就成了赫赫有名的农民企业家，屁股底下坐上了百万元的小轿车。然而，鸟枪换炮以后，秦三强的思想也活泛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富贵思淫欲，老牛吃嫩草。
　　这正是，仕途发达成泡影，蹉跎岁月心已冷。也是命中有此缘，另辟蹊径逛新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