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大结局

　　二0一七年七月十五日，刘旭通过减刑提前出狱。自二0一三年起，小东再没有到信阳去探监。
　　2012年夏天，从信阳监狱里出来了两个刑满释放者，两人来找小东。
　　小东把二人领进门。二人说刘旭在里面很好。让她不要操心惦念。其中一人问：你的儿子大了吧。考大学没有。
　　小东说：没有考上，他也不想考了。想找个工作就算了。
　　其中一人说能帮小东安排虎子的工作，进到教育局下面的学校当一名职工。他的舅舅是副局长。
　　小东听说后说，那就麻烦你问一下，看能不能办得成。
　　等了几天后，那人找到小东，对她说：我问了舅舅，舅舅愿意帮忙，但需要两万元的经费。需要请请客，给局长送点礼物。
　　小东想活动求人自然需要钱。他是刘旭的难友，应该是值得放心的。于是给了他两万元钱。谁知对方拿到两万元钱后，再无音信，小东知道上当了。
　　2013年，刘旭的另一名狱友出来，要给小东带来刘旭的口信。到小东家时，已是中午。小东慌着炒了四个菜，拿出一瓶酒来招待他。那位难友自斟自饮，喝了七八两。
　　饭后，小东收拾收锅碗，坐到沙发上，与那位难友聊天。大热天，电扇吹起小东的裙子，露出里面的三角裤。那位三十来岁的难友，突然扑到小东身上，把小东压在沙发上，把小东的裙子翻上去，要把内裤扯下来。小东使劲把那男人推到沙发下面，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还说是刘旭的难友，是兄弟，有你这样的兄弟吗，对自己的难兄的老婆动手动脚，你对得起刘旭吗？简值是畜牲。滚滚，不然，我打110了。”
　　那位男人见小东也不是善荐，灰溜溜地走了。但这三人的出现，让她对那些服过刑的人印象太坏了。过去总以为进去的人都会改造成好人，现在她不敢想象。刘旭会不会也会成为她不愿想的人。有人说，进去服刑的人，开始只不是一块白布上一片黑块，出来时整个白布就成黑布了。小东不相信，她总在想，刘旭应该会成为一个好人，从劳改场走出来，走入这个社会。
　　小东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变，他怕刘旭出来后，联系不到她。刘旭服刑后，很多人为她介绍对象，小东都婉言谢绝了。她有意无意地等着刘旭，虽然两人并没有拿结婚证，她心里一直认为刘旭是她可以陪伴到老的男人。
　　那天下午，小东骑着电动车出去。在小巷转弯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东，我回来了。”
　　小东听后一怔，停下车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走到她的电动车前。男子摘下墨镜，啊，是刘旭。十一年的光阴不短，刘旭变得黑了瘦了，但基本轮廓没变。小东一时无言，刘旭也一时无言。相对而站，约有十分钟后，最后小东长叹一声说：“走，咱们回家去。”
　　“走，回家。”刘旭附和着说。
　　当天小东在空间里写了一篇散文诗。
　　转身遇见你
　　浅秋，明媚。
　　秋蝉声声，刚刚泛黄的叶子，些许在风中散落。一树树繁盛，从夏的绿色中辗转，一季一季，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
　　秋，一片片金黄，一点点嫣红。
　　秋，在细细浅浅的风里流转，为你而留的长发，似岸边柳丝为你飘逸。
　　静坐光阴一隅，任一袭暗香弥漫，我只想为你沏一盏温热的茶。用指尖涂染你最喜欢的色彩，让你感受我指端暖暖的温度，以及唯有自己读懂的诗句。
　　容颜易老，昔日的浪漫随风而逝。爱情终会演变成亲情，但是只要心中有爱，有一份执着，把彼此看做左手和右手不可缺一。
　　在剩下的流年中，看一段岁月静好，携手闲步，在静美的秋色里，微醉在幽静的小路上，灵访森林禅院……
　　在生活的故事里，就让所有的幸福陪伴着一起慢慢变老的你我，从容的抬头微笑，将生活中的遗憾变成圆满。
　　一生匆匆，愿岁月静好，如影随形，我们在故事里写下一笔温馨的结局……
　　刘旭回来半年了。
　　头一个月，刘旭让他的姐姐为他买了一辆本田车，花了二十多万元钱。刘旭没有驾照。小东早半年与妹妹一起考取了驾照。这辆车就由小东来开。一个月之后，刘旭的狱友们都聚过来了。请他吃饭，喝酒。其中就有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小东对刘旭说，那个男人是坏人，曾想玷污她。谁知刘旭听后，轻轻地笑说。在里面呆久的男人，憋急了。这事就原谅她吧。
　　小东听后，呆呆地看了他两分钟。一个男人要占有你的女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这还是十一年前的刘旭吗？
　　半年后，这天晚上，刘旭好不容易在小东这里过夜。小东问：你这些天在干啥？一直不见你回来。
　　刘旭说：啥也没有干，跟着这一帮子兄弟姐妹中喝玩乐，闲鸡巴逛。
　　你一分钱不挣，靠啥吃饭呢。你还要养车，加油。哪来的钱？
　　这你就不要管了。只管开你的车就行了。刘旭有些不耐烦地说：“睡吧。好多天不亲热了。”说罢搂过小东，把小东压在身下……
　　那一天，小东和朋友一起狂城市广场。她的朋友突然指着前面说：“小东，你看那个搂着女人的男人是不是刘旭？”
　　小东定晴看，果然就刘旭。
　　刘旭身搂的女人，打眼一看就像是有钱人。二人进到一家男装店。女人拿起一件衣裳，让刘旭试。刘旭穿上后，那女人为他整理衣裳。前后打量，十分满意后，那个女人到付款台付完款，一起出门。在门口，遇到小东。刘旭看见小东，稍稍停了一下，然后那个女人催他：走。到那边给你买个苹果手机去。你那破手机不要了。
　　刘旭，跟着女人走了。走了十几米后，扭头看了看小东。小东的眼角有泪水轻轻流下。
　　晚上，刘旭回到小东这里。
　　小东把汽车钥匙递给刘旭，平静地说：你找人把车开走吧。过你想过的日子去。
　　刘旭默默地接过车钥匙。然后，一声不吭地把小东的大门钥匙放在茶几上，走出去。
　　小东无言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如一座雕像。她此时似乎没有心跳，没有思想，世界上一切都没有了。没有悲伤，也没有眼泪，仿佛失去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失去。
　　她觉得这十一年白等了。但又想，这十一年可能是没有遇到更合适的男人。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吧。
　　小东想不通。她也不想想了。听天由命吧。
　　这一天小东独自坐在白沙河边，河水静静地流着。一片树叶漂过来，如一扁舟静静地划过来。一根枯草横着漂来，一条小鱼跳出来，惊动了河水，把这根草顺了过来。小东静静地坐着，看着这片树叶，看着小草漂远。
　　小东明白，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今天的这片树叶和昨天的已经不同。她知道此时所看见的河，已不是昨天的河。但人们谁去追究这件事呢。只有哲学家知道，还有的就是河自己知道。河真的想要清清的水，轻轻流过，不想要浊水横流，更不想要残渣泛起。
　　小东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天真好。也很蓝，太阳很好，很暖。偶尔，飘来的一片云，让太阳的光淡了一些，云飘过去了，太阳光又恢复了原来的热。但此时的天空已不是刚才的天空。白云换了位置。
　　人生这条河也如这天空，也如这条白沙河。只不过流淌的是时光、亲情、友情、仇和恨、磨难、欢笑与哭泣，还有那平淡的日子。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蓦然回首再看时，人已不是那个人，情也不是那份情，连笑容和说话的语气也已变得陌生。
　　小东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得让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人生不易，十年改变了很多，人和事都已物是人非了。
　　当初心怀的那份等待，那份期盼，那份梦幻，都已改变了模样。在茫茫人海中信步或匆匆行走，总是希望一颗心能被另一颗心听到，希望一个人能被另一个人懂得。但往往是事与愿违，即使是那么用力，那么渴望地老天荒，到头来，却发现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你不得不转身，放走了那个人，放走了那个曾经。
　　小东捡起一颗小石子，扬手扔到河里，河水溅起小小的水花，荡起圈圈涟漪，半分钟后，河面回归平静。小东感觉到有些累了。此时不仅仅是身体累了，心也觉得有些累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沫，她似决定了一件事。她只想后半生如这河水平静的流动，过平淡的生活，不用担惊受怕，夜里能睡着，吃饭时能平顺下肚，出门见左邻右舍时能微笑着打声招呼，做一个平平常常的人。
　　她抬脚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踢开，笑了下后，步履坚定地向前走了。
　　风很轻，阳光很好，天上有一朵白云跟着她一起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