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咖啡婊•装腔作势

　　无边的夜，笼罩着沽水河之畔的意大利风情街。走在充满了异国情调的街道上，仿佛置身于欧洲的古老小镇。造型各异的欧式小洋楼，鳞次栉比，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霓红灯。晚风拂动路边树木的枝梢，发出一阵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越发增添了夜的魅力。当年，这里曾经是意大利租界地，如今成为集旅游、商贸、休闲、娱乐和文博为一体的综合性多功能区，堪称不夜城。每当入夜时分，接踵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蔷薇姑娘开车来到了马可•波罗广场，远远就看见葫芦头和娘炮儿站在和平女神塑像下。她将车停好后，便朝他们走了过去。葫芦头和娘炮儿望见蔷薇姑娘，也赶忙迎了过来。
　　蔷薇姑娘问：“糖姐怎么没来？”
　　葫芦头说：“棉花糖说，跟《维权大本营》的人见面，有她没她没多大关系。其实，她是不愿意见泡泡。不来就不来吧！”
　　蔷薇姑娘又问：“咱们跟泡泡在哪儿见面？”
　　娘炮儿说：“梦幻屋。”
　　葫芦头说：“你带路吧！”
　　娘炮儿颇为难地说：“我没去过梦幻屋，是泡泡点的地方。”
　　蔷薇姑娘一挥手：“跟我走吧！”
　　显然，蔷薇姑娘对意大利风情街很熟悉。在她的引领下，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几个人便走进了幽雅的梦幻咖啡屋。室内枣红色的窗帘，棕色的实木地板，以及古朴的黑胡桃木桌椅，无不蕴含着质朴而怀旧的情愫。柔和的灯光、淡淡的音乐，宛若身处梦幻世界，陶冶着沉湎于往事的心灵。这里没有喧嚣，只有宁静；没有紧迫，只有从容；没有争持，只有淡泊。那恬静而平和的心态，便在不知不觉中油然而生。尤其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咖啡香，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享受。这种享受，颇有点小资的味道，既难以名状，又印记于心，令人久久缅怀。
　　葫芦头顾盼着左右，始终没有发现泡泡：“娘炮儿，你没记错地方吧？”
　　娘炮儿说：“没有呀！泡泡小姐明明说得是梦幻屋，我怎么会记错呢？”
　　葫芦头有些担心地说道：“约定的钟点早就到了，她不会不来吧？”
　　蔷薇姑娘淡淡地一笑：“她呀，要是按约定的时间赴约，那就不叫咖啡婊了。咱们找个地方先坐下吧！”
　　于是，三个人选了一处清静的包厢坐了下来。葫芦头点了一杯维也纳咖啡，娘炮儿点了一杯马琪雅朵，蔷薇姑娘则点了一杯摩卡。他们足足等了20多分钟，才见泡泡带着她的哼哈二将姍姍而来。在娘炮儿的介绍下，泡泡寒暄着跟葫芦头、蔷薇姑娘一一握手。然后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那哼哈二将，也相随着坐在了她的左右。
　　泡泡和颜悦色地介绍着：“嘻嘻，这位是鬼头哥，这位是文明棍儿，都是维权的干将。”
　　其实在维权的活动中，大家都是照过面的，只是不熟悉彼此的网名而已。此时，当他们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难免陷于短暂的沉默。这时候，女服务生殷勤地走了过来，鬼头哥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文明棍儿点了一杯焦糖玛琪朵，泡泡则别出心裁地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
　　乍看鬼头哥，生得五大三粗，长着一颗窝瓜脑袋。没有血色的面孔上，两只肉泡眼拉开了距离，蒜头鼻子特别扎眼。龇着鲍牙的嘴上，挂着两撇稀稀拉拉的胡须。走起路来，身子往前一探一探。瞅他那副尊容，活脱脱像个僵尸鬼，因此得了个“鬼头哥”的外号。他曾是郊区的大队干部，锻炼出一副好口才。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见了他都戏谑地说，“别拿村长不当干部，棒子面也是粮食”。自打他年轻那会儿偶然来过六大道，便像中了邪似的朝思暮想，恨不能也挤进那一方区域。当得知毗邻六大道的铭门银座开盘，便一下子全款买了两套期房。不料想，铭门银座停建了，惹得他窝了一肚子的怒气。他见有人创办QQ群，自己也创建了一个《铭门银座大杂院》。由于没有号召力，又经营不善，“大杂院”办得特不景气。几次跟着大队维权，深深被泡泡的风韵迷住了，于是乎便统领着他的“大杂院”，毅然决然地投靠了“大本营”，心甘情愿地鞍前马后侍候着那位小资女----泡泡小姐。
　　文明棍儿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中等个头儿，瘦削的脸庞架着一副双光金丝眼镜。他头戴兔绒礼帽，身着笔挺的咖啡色西装，足下一双棕白两色的尖脱曼皮鞋。举止得体，谈吐斯文，颇有绅士派头儿。奇怪的是，腿上并没有残疾，却老是拄着一根木制手杖，于是便得了一个“文明棍儿”的雅号。他祖上曾是沽州城的洋买办，在英租界花钿道有一处小洋楼。后来家道中落，变卖了房产，落户老城厢。当年祖上那种奢华的生活，文明棍儿没有赶上。然而父辈耳濡目染的影响，却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地扎下了根。改革开放初期，他跑到英国混了几年，虽然没有发达起来，但练就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认定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他既瞧不起泡泡的凡俗，更看不上鬼头哥的粗鄙，老想着自己单挑一摊儿。于是，偷偷纠结了一帮子铭门银座购房人，创建了《索屋咖啡沙龙》QQ群。结果开张没几天，就被《维权大本营》瓦解收编了。
　　泡泡举起了高脚杯，慢慢地饮了一口爱尔兰咖啡：“你们猜猜，它是咖啡还是美酒？”
　　冷不丁的一句问话，把几个人给扪住了。他们禁不住将目光投向泡泡手中的高脚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唯有蔷薇姑娘坐在那里，看也不看泡泡一眼，兀自饮着摩卡咖啡，有心无心地欣赏着淡淡的田园音乐。
　　泡泡冷目注视着蔷薇姑娘：“蔷薇小姐，看神情，你一定知道！”
　　蔷薇姑娘莞尔一笑：“就算是吧！在你的高脚杯中，拥有世间最能抚慰身心的四样东西----咖啡，糖，奶油和威士忌。”
　　泡泡说：“这又怎么样呢？”
　　蔷薇姑娘说：“以爱尔兰威士忌为基酒，配以咖啡为辅料，再在上面放上一层鲜奶油，便构制成一杯奇特的热饮。它经常让人误以为是咖啡，其实是一款鸡尾酒。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或许就受了爱尔兰咖啡的启迪吧！”
　　鬼头哥闻听，冲着女服务生叫唤起来：“小姐，给我也来一杯爱尔兰！”
　　文明棍儿说：“鬼头哥，喝爱尔兰咖啡是需要技巧的。”
　　鬼头哥嘿嘿一笑：“都是往肚子里灌的东西，管它嘛技巧呐！”
　　葫芦头说：“瞧得出来，鬼头哥平时喜欢喝两口。”
　　文明棍儿嗤笑着：“岂止好喝两口，简直就是一个酒鬼！要不是泡泡千叮万嘱，他一准又喝得五迷三道，对着电灯泡点香烟了。这会儿听说咖啡里面有威士忌，酒虫子又勾了上来。其实我也是跟着瞎操心，他爱怎么喝就怎么吧！”
　　泡泡瞥了文明棍儿一眼，心里怪他不该当着外人面挖苦鬼头哥，表面却嘻嘻地笑着：“瞧你把鬼头哥说的！人家大小也是个干部，也见过世面，哪里连个咖啡都不会喝了？Don'tmakepeoplelaughatus.嗯哼？”①说着，把脸扭向了蔷薇姑娘，有意地转移了话题，“你既然知道爱尔兰咖啡的奥妙，为什么不来上一杯呢？”
　　蔷薇姑娘笑了：“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呀！”
　　泡泡问：“此话怎么讲？”
　　蔷薇姑娘说：“爱尔兰咖啡，是为纪念一段醉人又伤感的爱情而得名。它的寓意是，思念此生无缘人。既然无缘，干吗还要去思念？相思苦，苦相思，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
　　泡泡格格地笑了起来：“好好好，一语破的，你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啦！”
　　娘炮儿叫道：“额么拿！②连泡泡小姐都夸你，可见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蔷薇姑娘说：“你也甭‘额么拿’，我自己吃几碗干饭，肚子里明镜似的。好啦，一杯爱尔兰咖啡，把咱们的话题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市建委成立了处置工作组，这个消息你们听说了吗？”
　　泡泡说：“娘炮儿跟我讲了。他说停建的铭门银座是拆是建，全凭处置工作组的一句话。你们为此感到很不安，想跟我一块讨论讨论对策，是吧？”
　　葫芦头说：“也算是这么个意思吧！铭门银座是拆是建，牵动着每一位购房业主的心。这么重要的信息，应该尽快让大家都知道。《维权大本营》是个大群，是不是先由你们发贴，然后《铭门之梦》再跟上。”
　　泡泡的细眉毛一挑：“Verycorrect！③咱们的维权行动，应该有大兵团作战意识。靠小打小闹，那是瞎耽误工夫，成不了气候。ok？”
　　葫芦头连连点头：“没错儿！没错儿！我们听到消息后，立马就打发娘炮儿跟你联系，请你给大家伙支个高招儿。”
　　泡泡故作谦虚地笑了笑：“言重了！我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儿，哪里有什么经验呀？不过我揣摩着，铭门银座是拆是建，处置工作组也正挠头呐！趁着头头脑脑还没拿定主意，咱们得往有利于购房人的利益方面推推他们。不然的话，处置工作组一旦形成了决议，咱们再采取行动，那可就晚啦！”
　　鬼头哥竖起大拇指叫喊着：“高见！高见！”
　　文明棍儿也应和着：“Istronglysupport！”④
　　蔷薇姑娘说：“Missfoam，⑤你的建议确实很不错。要是讲符合购房人的利益，当然是续建铭门银座啦！就那个地点，那个价钱，如今到那儿找去。”
　　娘炮儿说：“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文明棍儿说：“我也同意这个想法！其实钱不算个事儿，所处的那个位置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葫芦头说：“我举双手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