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闹洞房李小东生气 新婚夜新娘子挨打
作品名称:一条颠沛流离的河 作者:居仁堂主 发布时间:2022-02-24 12:18:50 字数:5844
晚上七点半左右,天还没有全黑,林建翔提回几个菜,不外乎凉拌牛肉,油炸河虾,油炸花生米,凉拌石花等。把桌子摆在当院里,摆上菜,战友们接着开始喝起酒来。喝到八点多。郑跃进提议说:“酒喝美了。还喝个球呢。咱得闹房里。不然,建飞和小东太清闲了。”郑跃进一提议,战友和兄弟们一片欢呼。
“说哩是个球呢。酒啥时候都能喝,闹房一年能有几回。”说着,战友们把林建飞和小东拥进洞房内。
天已经黑了。屋里电灯亮起,新房里的彩带格外醒目。战友们说:“捂着半个脸,二十大一点,闹房无大小。咱得闹得叫建飞和小东一辈子不忘记。”说罢就有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强子,揉在小东新烫的大波浪里。毛强子是俗名。真正的名字叫苍耳,一味中药。这个比老鼠屎略大一点的果实,一身是倒钩的刺。揉到头发里,头发缠着苍耳,极难取下来。这一下就把小东漂亮的发型给弄乱了。小东被逼退到墙角处,用手慢慢地往下摘毛强子。一边摘一面黑着脸说:“你们太讨厌了。玩归玩。这样农村人的玩法,叫人不得劲的很。”
林建飞看见小东脸黑着不高兴。在她耳边说:“大家闹房就是这样。这会不摘了。一会人走了再摘。”小东也摘不净。没有办法,心里老不高兴。再玩时,就不太配合了。林建飞也黑下脸了。此时,郑跃进提议说:“咱们玩个通俗的玩法吧。”
有兄弟就问:“咋玩?”
郑跃进说:“这个玩法叫摸金豆。把一粒苞谷籽放进新娘子的内衣里,叫新郎给摸出来。大家看中不中?”大家个个都晕头转向了。一听有这个玩法,一致叫好。郑跃进还真掏出几粒苞谷籽,从小东的领口里放进去。叫林建飞去摸。国庆节的气温,一早一晚凉快。但也只用一件外套即可。一般女性内衣里也只套一件文胸。那时女人的文胸作得简单,单层布自制而成的。小东的乳房丰满,仅仅是兜着乳房。苞谷粒放进去后。林建飞被兄弟推过来,他尴尬地笑着,不得不从小东的领口处往里面伸进手。衣领太紧,胳膊根本伸不进去。他不得不解开小东的内衣的一粒扣子。但手在内衣里操作不方便。如果再解一粒扣子,小东的酥胸将会半露,而且内衣下面扎腰,一粒苞谷掉进去后,不知落在哪个地方呢。如果再解一粒扣子,小东的肚皮都露出来了。郑跃进看林建飞摸不出来即大声起哄:“建飞手笨,咱们来帮忙吧。”
几个兄弟嗷嗷叫着响应。大家就拥上来,往小东的身子里面伸手乱摸。小东刚刚强忍着林建飞在众人面前摸,那是她的男人。也不想扫大家闹房的兴。现在大家都起来,将她围在中间。几只手在她身上乱摸乱抓。她无法再忍,扭动着身体,要挣脱出来。她嘴里还骂道:“想摸,你回家摸你姐,摸你妹子去……”
小东挣脱众人的魔手,朝院子外面走去。小东是无意识地往外走,她不知道往哪儿去。而屋里一些人等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小东走了百十米,林建飞追过来,举起右手朝她的左脸“啪”地打去。小东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即倒在地上。林建飞没有停手,抬起右脚朝小东踢去。小东在地上滚了几个滚,挣扎着站不起来。林建飞边打边踢嘴里还骂着:“我打死你个臊货。弟兄们闹房也就玩玩。你这样骂着甩脸,叫老子的面子放在哪儿?”林建飞踢了小东几脚后,抓着小东的头发,在地上拖着往家走。拖了十几米后,林建飞的战友和兄弟们这跑过来,将林建飞拉开。
他们将小东扶起来。郑跃进连声地说:“嫂子嫂子,对不起,对不起,大喜的日子,让你们不高兴了。”小东一身灰,红色的嫁衣也弄得不成样子。右脸让林建飞打得肿了起来,五个指头印子鼓得老高。脚踢在哪儿小东现在还不知道疼痛。小东似乎麻木了,脑子空荡荡毫无意识,不会思想了。
这时林建飞的母亲也跑过来,举起巴掌朝林建飞的身上一阵乱拍,嘴里骂道:“你个龟孙,今天是啥日子,天大的事都得忍下来,你们倒好。把新娘打成这样,这会吉利?你妈的老逼。多好个妮,你咋就下得了手。”林建飞的母亲打着哭着。局面弄成这样。一众人等把小东弄回新房后,一个个不言不语,悄悄地离开了。
小东坐在洞房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洞房的彩带。林建飞和衣而睡。发出了轻轻地呼噜声。小东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一身灰,一脸的土也不去洗。她也不知坐了有多长时间,时间概念她的脑子里消失。直到林建飞的母亲端来一碗温开水进来说:“小东啊,今天建飞喝醉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敢喝酒,一喝酒,就换个人。平时要面子,喝酒后,更不知道啥叫面子,还顾着什么面子。”
小东接过婆婆手中的温开水,端在手里,不喝也不放下,也不说话。小东像似醒过来——在慢慢地恢复思维。婆婆坐在小东的身边,帮她摘头上的毛强子。有时毛强子缠得紧,摘下时,会带下几根头发。小东似不知道疼。任由婆婆在她头上摘。应该是后半夜了。婆婆说:“妮啊。时间不早了。你上院里洗洗脸,洗洗脚,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小东没有说话。婆婆拉着她的胳膊站起来,走到院里,打开水龙头,把毛巾弄湿后递给小东。小东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婆婆帮她用干毛巾抽掉了衣裳上的灰尘。婆婆陪小东回到新房。对小东说:“闺女,咱啥都不想了,睡一会儿。一会儿天明了。”
这时,小东才开口说:“我知道了,你也睡去吧。”
小东说话了。婆婆才放心地回到她的房间睡去了。婆婆离开了。小东坐着没动。她看着林建飞熟睡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也有些恶心。她现在不愿意睡在他的身边。她就这样坐着,脑子开始活动起来。
新婚之夜,她挨骂被打后,就这样独坐在新房。这是她千万次对新婚之夜设想中没有过的情节。虽然她和林建飞同居了一个多月,但新婚夜的浪漫一直缠绕在她的脑海中。曾想象过一些戏剧小说中的新婚夜里的故事,会在她的新婚夜重演。无论如何也设计不到这恶梦般的情节。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她未经过父母同意,独自离家出走奔向爱情。现在,她想离开这间房,但她无处可去。后半夜,她能上哪儿呢。闺蜜马丽华家也去不得。深更半夜,新婚之夜,她去闺蜜家,不合适。回父母家,她没法回,也没脸回。这桩婚事是自己找的,她不愿意让别人这付模样,即便是父母,也不愿意让他们看到。
恋爱近三年,林建飞复员也近一年了。相互了解得还不够多?还不如父母们打听得准确?如果说自己了解得足够多,这吉祥浪漫的新婚之夜,怎么变得如此不堪?
新家庭对未婚女孩子们来说是做不完的美梦,设计不完的图稿,对未来家庭的憧憬和爱情是女孩子奔向婚姻的动力。小东从父母的婚姻中看到了婚姻的不容易。她以为那是因为父母性格决定的。一个好玩不顾家,一个唠叨不留面子。她觉得应该会吸取父母的教训,做一个不唠叨,顾大局的女人。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将家庭的关系搞好。省得天天生气减阳寿。可是,新婚之夜,她仅仅是因为闹房者的粗鲁无理,而被自己的丈夫毒打得脸肿得老高,偌大的眼睛成了一个篾子般一条缝。身上被林建飞踢成青一块,紫一块,腿被踢得走路一瘸一瘸的。新婚夜,她没有上床,坐在椅子上,听着林建飞均匀的呼吸,熬过了漫漫的新婚之夜。多少女孩子期盼着新婚之夜的浪漫和新奇,期盼着像苏小妹三难新郎般的传奇。可她没有浪漫的夜晚,有的只是毒打后的伤痛。她不知道为什么林建飞翻脸会翻得如此之快。她知道他爱面子,但爱面子也不至于把新娘子打得伤痕累累呀。这是新婚之夜啊。你有面子,难道我就没有吗?为了成全你的面子,把老婆打成这样才算是挣得了面子?为啥林建飞如此的不珍惜自己。是喝醉了?婚前他也喝醉过呀。并没有打过自己,最多只是黑着脸大声说几句而已。是自己轻浮,婚前就有了性行为,男人们最神秘的新婚夜没有了那种神秘感?还是自己自暴自弃地舍弃了娘家,私奔到林家,让他看不起自己?她可是奔着至高无尚的爱情而来,奔着与他白头偕老而来,奔着与他一起过日子而来的呀。难道男人真的是恋爱和结婚后的表现截然不同?可这也太快了吧。新婚夜被打得在地上滚,脸打得肿得白馍似的,浑身都是伤。传出去还以为我犯了啥不可饶恕的罪似的。我还有脸出门吗,我的面子在哪儿啊。
十月初的晚上,中秋刚过,将近寒露。晚上已经颇有凉意。小东就穿着新娘装,坐在新房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就这样固执地想着,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似乎失去了动弹的能力,衣裳皱巴巴的,头发上的苍耳应该没有摘净,白天漂亮的大波浪发型,现在已乱得如深秋的枯草。她没有哭,可不知为什么眼泡却有些发肿了。可能是深夜三四点了吧。仿佛是缓过一点劲来。她试着想站起来出去走走。可试了两下,竟然没有站起来了。浑身酸疼。两腿发僵,腰直不起来。她半弯着腰,用右手扶着胯,一步一步地挪动到堂屋,她抽开门闩,打开大门,她却不能抬腿出去。腿抬不了那么高。她转个身子,坐在门槛上,此时,她才低下头,双手捂着脸,暗暗地哭泣起来。
一只老鼠被一只狸猫追着,唧唧地跑出院子,她没有听到。不知哭了多久,一直到没有劲了,还是这样的姿势坐着。
天大亮了。林建飞的母亲醒了,她提着尿罐从房屋里出来,先看见大门大开着,吓了一跳。随后看见小东坐在门槛上。她惊呼一声,把尿罐放在地上说:“小东,我的乖,你咋坐在这里呢。你一夜没睡?”
小东没有反应。建飞母亲把手伸到小东的左腋下,使劲地把她搀起来了说:“小东,都是建飞不好。他喝醉了。让你受委屈了。你去睡一会儿,中不中。别吓我了。”
小东摇摇头,仍旧坐在椅子上。建飞的母亲出去。一会儿端来一碗荷包蛋递给小东:“小东,坐一夜了。你吃点东西。”
小东仍然没动。建飞母亲站在她身边端着碗,连连叫着小东的名字劝她吃。几分钟后,小东才抬起头来,脸色惨白,原本红润的唇发乌,两眼无神。建飞母亲看见小东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骂道,林建飞你个憋孙,好好的一个闺女,叫你弄成这样,看着心疼人。
小东伸手接过建飞母亲手中的碗小声说了声:“谢谢妈。”建飞母亲听见小东叫她妈。心里轻松了一些。这说明小东还没有别的想法。昨天才改的口,今天仍然叫妈。仍是一家人。是的。小东虽然被打成这样,但她的脾气决定了,要将婚姻进行下去。虽然新婚被打,会落下一时的笑柄,但是建飞酒醉打人,大家只能骂建飞,而不会骂她,最多是骂她遇人不淑,有眼无珠。但她相信建飞不会这样的蛮横不讲理,只是一时的酒醉所致。
小东接过婆婆的碗后,右手颤抖着接婆婆递过来的筷子。她是坐着的,婆婆半弯着腰,但小东想把右胳膊伸高,却抬不起来了。太疼了。婆婆把筷子递过去。婆婆看见小东的左手端着碗也发颤,忙搬过一个方凳子。小东把鸡蛋碗放在凳子上。小东想夹一个荷包蛋,但使不上劲,无奈,只好低着头,用筷子把鸡蛋巴拉到嘴边。小东艰难地吃了两个鸡蛋后,就不再吃了。
婆婆说:“昨天只顾着忙,晚上又出这事。没吃个啥。再吃一个。”小东摇了摇头。婆婆叹了一口气,把碗端走了。
林建飞醒了。身上还带着残留的酒味。他坐起来,看见小东那样子坐在椅子上,还有些吃惊。他抓了抓头发,拍了拍头,似想起了啥,举起右手,朝自己的右脸扇了一巴掌。啪地一声响。低着头坐在床沿上不吭声。小东头都没抬。按照此地规矩,结婚第二天,新郎新娘要到老坟上烧纸磕头,向先人们告知林家添人进口,祈求得到祖先们的承认和保佑。婆婆到小东跟前扭了两趟后,长叹一声走了。小东确实动弹不了。浑身酸疼,腰部被踢得不敢用力。
林建飞出去了。小东一直坐到约十点,试着站起来了。慢慢地移到床上,顺势歪在床,用一条薄单子盖上,连头都蒙着睡了。中午,林建飞叫小东起来吃饭,小东眼都没睁开,也没有吭声,林建飞叫了两声后,见没有反应,出去端了一碗捞面条,浇头是白萝卜丁炒肉,林建飞说:“我把饭端来了。你起来吃吧。”
不知小东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林建飞端着碗等了两分钟后,就把饭放在床头柜上出去了。晚上,林建飞再进来叫小东吃饭,见中午那碗饭还放在床头柜上,一点也没有动。而小东睡觉的姿势也没有动。林建飞见小东不理他,把床头柜上的面条端出去了。一会儿,婆婆端着一碗红薯苞谷糁进来。还有小半碗的萝卜丝炒肉来到房间里。婆婆把饭放在床头柜上。
婆婆推了推小东说:“小东啊,小东,你听话啊。一天了,没吃饭。身体可是咱自己的。是建飞不对。今天我在外面还打了他两巴掌。谁家兴把新娘子打成这样,丢的不是林建飞一个人的脸,是咱林家全家人的脸,我这个当婆子的脸都没处放。可话又说回来了。事出了,咱咋办?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喝醉了,咱不和醉汉一般见识,啊。”
小东睁开了眼。挣扎着想起床,可挣了两下,竟然没有撑起来了。婆婆赶紧帮助了一把,用手在小东的身后用力抽了一把,小东这才坐起来了。婆婆赶紧把饭碗端起来递给小东。小东接过来后说:“妈,我没事。你们忙去吧。我自己来。”
婆婆陪着笑脸说:“中,中,你慢慢吃。一会儿我过来拿碗。”
小东的婚假只有三天。提前休了两天,五号该上班了。可小东身上疼。脸上仍然有伤痕。小东写了一张请假条,再续两天假。她把请假条交给林建飞说:“你把请假条交给马丽华,让马丽华帮我把请假条送给我们车间主任。”小东在家又休了三天后,身体基本恢复了。她才去上班。
小东除了上下班,一切都正常。虽然她原谅了林建飞,但在家里基本上很少说话。一般的家庭都是女人当家,男人的工资发完后,交给媳妇。而小东则相反,她每个月发工资后,自己留点零花钱,其余的钱全部交给林建飞。而林建飞也毫不客气地接收了。如此一来,小东落了个清闲。家里一切她都不管。家务也不用她干。她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的衣裳自己洗。林建飞的衣裳都是他母亲洗的。
那天上班时,在路上,小东遇见了父亲。她本想和父亲说句话,但父亲见她后,扭扭脸,黑着脸过去了。小东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向前走。好久不见晓阳了。小东真的想这个弟弟了。那天下班,小东提前站在大门口。下班铃一响,小东先冲出大门,她小跑着到幼儿园,石阿姨见到小东进来笑着说:“小东啊,你来接弟弟啊。很长时间不见你来了。听说你结婚了。现在好吧。”
“石阿姨,我想弟弟了。我来瞅瞅他。”小东笑着说。小东抱起晓阳。晓阳有些认生了。当小东想亲晓阳时,晓阳用小手推着她的额头不让亲。小东心里有点难受说,“你个小东西,才几天不见,可不认大姐了。”
小东正哄着晓阳玩呢。旁边伸出一双手,把晓阳抱过去。小东扭抬头看是母亲。忙站起来低声叫了一声:“妈。”
王月琴面无表情地抱起晓阳就走。小东跟在母亲身边走着。“妈,你们还好吧。”王月琴似没有听见。
“妈,都是我不好,惹你们生气了。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小东跟着王月琴走着说。也不管母亲理她不理。只管说她的。她知道母亲的气没消,“妈,我把你气成那样了。你还给我一百元钱。我用那钱做了那天穿的新娘装。是我对不起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咋不打死你呢。”王月琴显然是听说她挨打的事了。
城市太小,这样的新闻性质的事件是瞒不住的。到了岔路口。王月琴拐弯回家,小东看着母亲走远。才长叹一口气回自己的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