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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喜三郎•丢尽洋相

作品名称:铭门歪传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2-20 16:03:11      字数:4846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密布的彤云开了,一缕阳光直射下来,照亮了微波荡漾的沽水河。棉花糖和蔷薇姑娘来到河边,边走边聊。
  蔷薇姑娘问:“糖姐,你老公又跟你动粗啦?”
  棉花糖说:“那天他在葫芦头家撒野,我们回到家就摊牌了。铭门银座的房子价值100万,我付他50万,房子归我,他扫地出门。”
  蔷薇姑娘有些惊讶地问:“就这样?”
  棉花糖被蔷薇姑娘的表情吓了一跳:“这样不好吗?”
  蔷薇姑娘说:“我的姐姐,怎么能这样做呢?你是叫他气糊涂了,还是让他给哄蒙圈儿啦?铭门银座的房子价值100万,这不假。可你想过没有,你们仅仅是交了首付呀!每月的月供,谁付?”
  棉花糖说:“我呀!”
  蔷薇姑娘说:“那他为什么要勒索50万?”
  棉花糖一下子愣住了。
  蔷薇姑娘说:“兴许你是想跟他快刀斩乱麻,才吐了口的吧!”
  棉花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我恨不得立刻就跟他撇干净了。”
  蔷薇姑娘说:“别犯傻!这笔帐,跟他重新算。当初首付10万块,你只要给他5万块,就可以两清啦!”
  棉花糖忍不住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拉起了蔷薇姑娘的手,说:“我是让他气糊涂了,蒙圈儿啦!你才是我的活菩萨呀!”
  蔷薇姑娘也笑了:“又说糊涂话啦!”
  棉花糖认真地说道:“这可不是糊涂话!你想啊,我叫墨斗鱼给挤兑的,都快没活路了,这才去了观音院。就算是遇上了观音菩萨显灵,她老人家也没有你说得这么明白。回头我去找小额贷款公司。50万不敢贷,5万我还不敢吗?跟那个混帐东西早离一天,我就早舒坦一天!”
  蔷薇姑娘说:“姐,你可不敢去小额贷款,那都是一帮骗子公司。不就5万块钱吗?我借给你好啦!”
  棉花糖说:“咱们才认识几天,就管你借钱。”
  蔷薇姑娘说:“真心朋友,可不在乎认识的早晚。再说了,那钱是借给你的,又不是白白送给你的。你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那就按时下央行规定的利率,付给我利息好了。”
  棉花糖紧紧地握住了蔷薇姑娘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不敢相信,原本愁得寝食难安的问题,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解决,是自己的脑袋瓜笨呢,还是蔷薇姑娘太聪明啦!她由不得暗暗盘算,这借钱的事儿,还真不能操之过急。她要把墨斗鱼那头夯实了,才敢接蔷薇姑娘的那笔钱。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进了古文化街。自古以来,这一带就是沽州城最大的集市贸易和年货市场。鳞次栉比的商铺,无论是建筑风貌、店铺装修、匾额楹联、经营商品,都带有浓郁的民俗气息。门面的建筑装饰除彩绘故事画外,还有独树一帜的砖木雕刻装饰,内容十分广泛,并充满了吉祥喜庆的寓意。街道两旁,各色小吃,琳琅满目。那吹糖人的、捏面人的、做糖画的、卖熟梨糕的、卖糖棉花的,比比皆是,热闹非凡。尤其是卖茶汤的,看一看冲茶汤的过程,都是一种艺术享受。一路之上,棉花糖和蔷薇姑娘的嘴始终就没闲着,还不到吃饭的钟点,肚子就被小吃填满了。再喝上一杯冰镇红枣酸梅汤,真是舒服透了。走着走着,两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条“尾巴”。她们走到哪儿,那个胖墩墩的小个子后生就跟到哪儿。
  蔷薇姑娘悄声问棉花糖:“会不会是墨斗鱼雇的私家侦探?”
  棉花糖说:“难说!真讨厌死了,他雇个侦探盯我的梢儿,缺德不缺德!”
  蔷薇姑娘微微一笑:“咱们耍耍他!”
  此时,两人恰巧来到了咸亨酒家门前。店门外的空地上,立着孔乙己的塑像,长衫褴褛,瘦骨嶙峋。案头上一碗水酒,一碟茴香豆。店门口的一副楹联是:酒香宾咸集,人和事亨通。蔷薇姑娘拽着棉花糖走进了酒店,只见店内曲尺形柜台上,置有木栅,中间摆着下酒的菜肴。柜台靠店堂里面的一端竖有青龙牌,上面书写着“太白遗风”四个字。特制的粉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孔乙己欠十九枚铜钱”的字样。再加上店内荠苎色的条桌长凳,以及温酒用的爨筒,使人俨然穿越到了清末时代的绍兴酒店,感受着绍兴酒文化的醇厚韵味。
  蔷薇姑娘和棉花糖捡了一处亮堂的地方坐了下来。棉花糖暗自琢磨,蔷薇姑娘这是搞得什么名堂。不过是耍耍那条“尾巴”而已,怎么耍到酒馆里头来了?自己是个滴酒不沾的女人,干坐在酒馆里多尴尬呀!她刚要开口说话,便见那条“尾巴”也跟进了酒店,竟然还大模大样地坐在了紧邻她们的酒桌旁。棉花糖禁不住打量着那位惨绿少年,只见他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着时髦的高档休闲装,散发着一股股的香水味儿。那张长得不算难看的脸上,鼻梁高挺,嘴唇性感,眼睛颇为有神。蓄着一头长发,脑后挽着一个怪里怪气的髻。两只大耳朵轮廓分明,左耳垂儿上闪着金色的耳钉。
  棉花糖面对这样一位油头粉面的男人,感到十分别扭,也有些局促不安,忍不住碰碰蔷薇姑娘:“我打小就不沾一滴酒,闻着酒气也会醉,还是走吧!”
  蔷薇姑娘一把摁住就要起身的棉花糖:“别介,你就权当陪我感受一下鲁迅笔下的咸亨酒店好不好?你没瞧见,孔乙己欠酒店老板的十九枚铜板,还记在粉牌上呐!”
  棉花糖只得耐住了性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蔷薇姑娘说道:“听说晚清那会儿,进咸亨酒店喝酒的人,分短衣帮和长衫客两种类型。短衣帮,柜外站着喝;长衫客,店里坐着慢慢饮。咱俩也算是长衫客吧!”
  棉花糖嗯了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蔷薇姑娘说:“瞧你这个不乐意劲儿的!其实进了咸亨酒店,我也有点蒙圈儿。”
  棉花糖说:“那你还赖着不走!”
  蔷薇姑娘笑着说道:“这不是为了感受绍兴的酒文化嘛!”说着,把脸扭向了那个家伙,“这位帅哥,看你像是这里的常客,能为我们介绍介绍绍兴老酒吗?”
  那后生闻听,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似的,情不自禁地把屁股挪过来,坐在了棉花糖和蔷薇姑娘的对面:“两位姐姐,说起这绍兴黄酒,它可是世界三大古酒之一,被誉为‘液体蛋糕’。它分为元红酒、加饭酒、善酿酒、香雪酒四大类型。元红酒又称为状元红,属于干型黄酒。加饭酒就是花雕酒,也叫做女儿红,属于半干型黄酒。善酿酒是用元红酒代替水酿成的双套酒,属于半甜型黄酒。香雪酒也是双套酒,酒体像白雪一样,是甜型黄酒的典型代表。黄酒也称为米酒,是我国的特产。黄酒不但香气浓郁,甘甜味美,风味醇厚,而且富含氨基酸、有机酸、维生素等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是不可缺少的高级饮品。”
  蔷薇姑娘说:“听你说得满有学问呢!”
  惨绿少年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也就一瓶不满,半瓶晃荡。”
  蔷薇姑娘说:“那你说说,我们喝什么品牌的好?”
  惨绿少年说:“当然是花雕酒女儿红啦!老板,来一坛2.5L的青花瓷花雕酒,下酒小菜各一碟儿!”
  酒店老板在那头连忙应着。片刻工夫,酒和小菜便摆上了桌。那酒坛子一打开,顿时一股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
  蔷薇姑娘故意夸张地拿过手提包,假装要往外掏钱包:“老板,多少钱?”
  惨绿少年赶忙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用卡,劈手递给了酒店老板:“拿去!密码你知道!”
  酒店老板恭恭敬敬地接过信用卡,转身而去了。蔷薇姑娘不由得暗自思忖:咦?这个家伙好有来头!酒店老板连他的信用卡密码都一清二楚,起码是个啃老的富家公子。
  蔷薇姑娘问:“不知你怎么称呼?”
  惨绿少年说:“因为本人古道热肠,又有侠肝义胆,好为朋友排忧解难,给大家带来欢喜,所以被人送了个‘喜三郎’的雅号。”
  蔷薇姑娘掂起青瓷坛子,往三只碗里斟满酒:“你这么英雄,能抑强扶弱、抱打不平,还真没看得出来!喜三郎,咱们喝着?”
  喜三郎兴奋地连连点头:“喝!喝!”说着,径自端起酒碗,像饮水似的咕咚咕咚把酒喝了个净光,“两位姐姐,你们也喝啊!”
  蔷薇姑娘答应着,又将喜三郎的酒碗斟满了:“喝!”
  喜三郎坏模坏样地笑了:“姐姐,不带这么诓人的。我已经一碗酒下肚了,你们还一滴没沾呢!”
  蔷薇姑娘说:“瞧这个矫情勁儿的!你刚才不是说了,绍兴酒是营养丰富的高级饮品,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再这么矫情,抱着坛子一边喝去,别跟我们凑热闹。”
  喜三郎连忙端起酒碗:“好好,我喝!我喝!你们随意!”说完,便仰着脖子又咕咚咕咚把酒喝的一干二净。
  蔷薇姑娘端起了自己的酒碗:“喜三郎你看好了,我同样也是海海的喝,迷迷的醉,巾帼不让须眉。”说完,也一口气喝干了酒。
  喜三郎挠起了大拇指:“够板!”
  蔷薇姑娘问:“你还敢喝不?”
  喜三郎乘着酒兴,胆子也放开了:“‘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守着两位面如桃花的姐姐,哪有不敢喝的道理。”
  蔷薇姑娘莞尔一笑,把喜三郎的空酒碗斟上了酒:“‘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你喜三郎敢喝,小女子我就敢陪。”
  喜三郎一下子端起了酒碗,脖子一仰就生生地灌了下去,然后拿着孔乙己的腔调:“多乎哉?不多也!”
  蔷薇姑娘趁喜三郎不注意,将碗中的酒偷偷泼在了地上,然后假装酒已喝干,也学着孔乙己的样子大呼:“多乎哉?不多也!”
  说起这黄酒,本属于发酵酒。在发酵的过程中产生了乙醇,同时也产生了很多高级醇。酒精度是以乙醇计量的。但是让人感到酒醉的,除了乙醇,还有很多高级醇。别看黄酒里的乙醇浓度比较低,但高级醇的含量却比蒸馏酒高多了。往往以为黄酒的酒精度比白酒低,便觉得多喝点没关系。摄入了大量的高级醇,照样会醉得一塌糊涂。还有一个原因,则出在口感上。黄酒不像俄罗斯的伏特加,不但劲儿大,而且口感很辣,喝不了多少胃里便有了感觉,不敢再多喝了。而黄酒口感甜而不辣,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等你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是“举杯喝花雕,谁喝谁知道”啊!
  此时此刻,喜三郎已然忘记了绍兴酒的后劲儿,随着“多乎哉?不多也”的呼喊,七、八碗老酒便稀里糊涂下了肚。而蔷薇姑娘那里,桌脚处已是汪汪的一地女儿红。眼瞅着喜三郎仍然五迷三道地喊着“多乎哉?不多也”,早把自己灌得找不着北。最后一个大马趴,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到了这般时候,棉花糖才完全领会了蔷薇姑娘的恶作剧。
  蔷薇姑娘一把拉起了棉花糖:“咱们走吧!”
  棉花糖忍不住瞧着趴在地上的喜三郎:“就这么走啦?”
  蔷薇姑娘说:“那还要怎么走?”
  棉花糖用下巴朝喜三郎一点:“他怎么办?”
  蔷薇姑娘一笑:“你还怕没人管他吗?”说着,冲酒店老板打了个手势,“喂,老板!地上那位爷,交给你啦!”
  酒店老板慌忙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扔下他不管啦?”
  蔷薇姑娘说:“这是怎么说话!我们跟他萍水相逢,非亲非故。他趴在地上耍酒疯,怎么就该我们管?”
  酒店老板颇神秘地问:“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蔷薇姑娘说:“凭他是皇帝老儿又怎么样?”
  酒店老板说:“姐姐,他是沽州城第一公子,虎爷的少爷呀!”
  棉花糖一惊:“真的?”
  酒店老板说:“我怎么敢胡说八道!”
  蔷薇姑娘一撇嘴:“哼,光天化日之下,虎爷的儿子就敢尾随良家妇女,图谋不轨?”
  酒店老板语塞了:“这……这……”
  蔷薇姑娘说:“人是在你的酒馆里喝醉的,自己看着处理吧!”
  言讫,蔷薇姑娘撇开酒店老板,拽着棉花糖大步走出了咸亨酒店。酒店老板赶忙奔到喜三郎跟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扶了起来。这时候,伙计也跑来帮忙,好歹将这位浪荡公子搭到店后去了。
  蔷薇姑娘和棉花糖走出咸亨酒店不远,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过往的游人频频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样好笑的故事。两人这才止住了笑,沿着古老的街道,相依地走着。
  蔷薇姑娘说:“我还以为是跟踪你的私家侦探,却原来是个迷花恋酒的官二代。他老子要是知道儿子在外面这副德行,会怎么想呢?”
  棉花糖问道:“你是问那位虎爷?”
  蔷薇姑娘说:“是啊!自从这位虎爷当上了沽州城的市长,尽做表面文章。我还听说,那位弥勒大叔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棉花糖又问:“你说,咱们铭门银座的事儿,他知不知道?”
  蔷薇姑娘说:“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赵驴子不就是他招来的吗?害得咱们拿不到房子。”
  棉花糖说:“要叫我说,咱们不该把喜三郎灌醉了,说不定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消息呢!”
  蔷薇姑娘说:“这有什么难的?喜三郎是咸亨酒店的老主顾,想找他还不容易。只怕到头来钓上来的不是金龟,是只黑鳖,那不是瞎耽误工夫。”
  棉花糖笑了:“说得也是哈!瞅喜三郎那副德行,就是个沾花惹草的小混星子。别闹个鱼没抓着,反惹一身腥。”
  蔷薇姑娘也格格地笑了起来:“就是嘛!”
  挂在天边的夕阳,正在渐渐沉落。城市的上空,布满了五彩云霞,十分壮观绚丽。而归家的人们,都在各自匆匆地赶着路,很少有人留意天空的奇妙变化。棉花糖和蔷薇姑娘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出了古文化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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