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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李成德喜得贵子

作品名称:一条颠沛流离的河      作者:居仁堂主      发布时间:2022-02-19 13:29:42      字数:4305

  李小东突然想起了弟弟。
  小东有了一个很帅的弟弟。极像爸爸。鼻子、眼、嘴巴,甚至那眉毛都像是爸爸拓下来的。
  小东停下手中的锡箔纸,仰头看了看房顶笑了笑。有了弟弟,这个帅弟弟成了他们一家人的宠物,更是四个姐姐的最心爱的东西。
  当然,弟弟的出生,李成德也开心得天地宽广了。他原本以为犯七女儿星,一定要生够七个女儿才会生个男孩子的。不知是不是那块雄黄起了重要作用,反正李成德有了儿子。
  得儿子后,李成德破天荒地三天没出去喝酒,坐在堂屋饭桌前翻那本破旧的新华字典。他要为自己的儿子起一个叫得响,又好听,又有所寄托寓意的名字。为小东姐妹们起名,他是一点心都不操的。东方红,太阳升,就是这样一路起过来的。只是当老四出生后,觉得起个名叫小太,不伦不类。这才改为一个中性的伟字。现在盼了十几年的儿子出生了。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起个名字。但翻遍字典,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名字。李继祖,李承业?好像太老气,也太土。现在新社会新国家,也没有什么祖业可以继承了。叫李守根,李天佑,也似乎不响亮。那三天,他除了上班,就是坐着为儿子起名儿。
  那天,小东看见爸爸还在为弟弟起名操心抓头挠心的劲。就笑着说:“爸,你不是说为我们起名就是按东方红太阳升排的吗?太字跳过去了,弟弟就叫该阳字。就叫李小阳好了。”
  李成德听了小东的话,豁然开朗。阳,小阳。不错。中国易经说,女人属阴,男人属阳。儿子当然属阳。太阳,阳光,明媚,光辉,这个儿子当然是李家的太阳,是照亮李成德内心的阳光。而且,他更希望儿子能够像太阳那样照亮这个家庭,能够成大事业,光宗耀祖。
  李成德说:“小阳,太俗了。但听起来了不错。就叫他晓阳吧。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李成德顺口将毛泽东诗词联系起来了。晓,早晨,阳。早晨的阳光。风景这边独好。李成德一拍桌子,吓得姐四个一跳,就叫晓阳。李晓阳。
  “晓,晓阳。好听啊。弟弟叫晓阳。”小东听后拍手叫好。可转念一想,弟弟叫晓阳,四个姐姐都是大小的小,不统一啊。她看着父亲说:“那我们是不是也改名啊。把大小的小改成这个晓字?”
  李成德听后,看了看小东,又想了想说:“你们就不用改了。已经上了户口了。改不了了。”
  小东听后没有吭声,转身到厨房给妈妈搅鸡蛋挂面去了。
  小东对母亲说:“妈,让我抱抱晓阳吧。”
  王月琴看了看睡在床里面用小褥子包着的晓阳。晓阳睡得正香。“别抱了,弟弟睡着了。抱一下醒了,哄着麻烦。”转头看小东一脸的不甘,王月琴又说,“你上床来,坐在这儿瞅瞅弟弟吧。”
  王月琴说罢,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小东脱掉鞋,爬上床去,坐在床上看着弟弟。晓阳包得只剩下张小脸露在外面。闭着眼睛不声不响地睡着。睡一会儿后,小嘴轻轻地动弹一下。小东用右手轻轻地摸了摸弟弟的脸。心里既是欢喜又是疼爱。
  小东作为家里的老大,李成德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养。钓鱼打兔子都带着她,甚至手把手地教她打枪。小东清楚记得她十四岁的那年冬天,李成德骑着自行车,车后衣架一边挂着帆布包,包里装有火药和绿豆大的散铁砂子弹。一杆自制的长筒老土铳斜斜背在李成德的身上。李成德、马胜利四五个师兄弟和同事一起下乡。麦苗已经将垄几乎盖严实了。天很冷,小东将冻得发疼的手插进棉裤口袋里。缩着脖子跟着父亲们在麦地里蹚兔子。李成德看见小东这副萎靡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说:“你是老大,这个样子咋能当妹妹们的榜样。来我告诉你打兔子的方法。”
  李成德边在麦地里走,边给小东说。撵兔子看地块。地块长的兔子一般在两头离地头五十米左右卧着。地块短的,兔子一般把窝筑在地中间。如果有一块是没拔的棉花地,把兔子网张开,拦在地头。人一哄,枪一响,棉花地里准有兔子撞进网里。
  李成德正说着哩。突然一声枪响,小东吓得一屁股坐在麦地里。茫然地看着几个叔叔们提着枪去撵兔子。李成德见小东吓成这样,摇了摇头说:“你这样不行。来我教你放几枪就不怕了。”
  说罢伸出手来,小东拉着爸爸的手站起来了。她拍了拍屁股,麦苗把她的蓝裤子都弄绿了一片。
  李成德把枪递给小东。小东颤抖着接过来。李成德说:“这土枪没有瞄准星,打的散弹也不需要准星。来右手握着枪把,左手托着枪,只要大致对准猎物,右手食指扣动扳机就行了。”
  小东胆怯地看一眼父亲:“爸,我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手一扣,砰一声就没事了。”李成德站在小东身后,左手托着小东的左手,右手托着小东的右手,把枪抬起来,朝着前方。小东不敢看前面,把脸向左边扭着。李成德还大声说:“看前边。”语言极具威慑力。
  小东闭着眼睛向前。李成德的右手食指压着小东的食指,轻轻向后一扳,砰地一声巨响。小东在后座力的情况下,向后倒去。亏得有父亲在后面扶着,没有倒下。
  父亲见小东这样,轻轻叹一口气。唉,女娃就是女娃,不如男娃啊。
  听了父亲的叹息和自语后,李小东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对父亲说:“你教我装药和装子弹,我再打一枪。”
  父亲笑了。
  这次小东没有要父亲的帮助,抬起枪口朝着天空扣动了扳机。砰一声脆响,一阵青烟散去,父亲接过枪后说了句还行。可小东却坐在麦地埋下头去,悄悄地流了几滴眼泪。
  我枪都打过,我还怕啥。小东往往这样对自己说。她自己也觉得够硬实的。可当她看见晓阳的小脸后,她内心的柔情无法自制。或许是小东为了这个弟弟付出太多。包括母亲在临产前患上产前抑郁症和妊娠高血压。对小东没少吵骂。小东看着四十多岁的母亲挺着大肚子,强忍着一切,一边去补文化课,一边侍候母亲直到顺利生下小弟弟。另外十八岁的女孩子,基本定型。虽然父亲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养,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女孩子的自然属性。弟弟出生后,每当她看见晓阳,心底深处的母性就会充盈,让她无比的柔软。
  小东的奶奶得孙子了,来侍候月子。老太太六十多岁得男孙,开心得把家里所有的鸡蛋票,还找邻居们借了几斤鸡蛋票,买了两百多个鸡蛋,配上一个月前腌好的咸鸭蛋,买了十几斤挂面,让小东的爷爷挑到这里。老太太慌着给王月琴做鸡蛋挂面。每天早上,奶奶让爷爷骑着自行车带着过来,侍候王月琴。看着老太太走路一瘸一拐地拖着严重关节炎的双腿忙乎着,心中有些不忍。小东对奶奶说:“奶,你不要忙了,我不上学了,也没上班,我来侍候我妈,你坐那里歇着吧。”
  “那中,小东啊,要记清了,给月子人做饭,一定得做软和饭,好消化。生个娃亏得很,没劲消化。月子人吃硬饭容易得病。”奶奶在一边唠叨着。
  “还有,月子里怕风,你记清了,不敢开窗户,不敢叫你妈扇扇子。热了,用毛巾擦擦。不敢洗澡,不敢洗头。得着月子病可不好治。”奶奶继续唠叨,“小东你记清了。月子人不敢吃凉东西。”
  “奶,知道了。我妈都生我们五个了。老有经验了。奶,你就不要操太多心了。坐哪儿清清戚戚地歇着。晌午咱大家吃鸡蛋哨子捞面条。”小东笑着对奶奶说。
  “这个妮嫌我烦了。老了嘴碎了。怕你妈得月子病。月子病还是月子治呢。”停了几分钟,奶奶又说,“你给你几个妹妹都说清了。月子里不准抹雪花膏,不叫使香胰子。有拐味的都不准使,使了不能进你妈的屋里。小心岔奶。哦,你妈床头搁的有香胰子。不要紧。”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给我妹妹们说过了。”小东有些不耐烦了。
  “看这个妮,恶恶喳喳的,明儿找个恶婆子治你。”奶奶笑了笑不吭声了。
  本地生孩子待客一般安排在十二天前后,择一吉日,请亲戚朋友相聚,至亲要下红贴子,如王月琴的娘家亲戚,以及姑舅姨等。其他亲朋则只交待一下即可。传统的风俗是头胎大待客。而多胎后则缩小待客规模。
  晓阳是第五胎了。送米面的只有王月琴娘家人和马胜利等几个师兄弟。
  当天,李成德在家里安排了两桌。一桌坐在堂屋,一桌坐在院子里。堂屋里坐王月琴的娘家人。院子里坐着师兄弟们,几个李家本姓家人来陪客人说话聊天。
  王月琴的弟弟挑着米面挑子。两个芭蒌筐里,一头放着二百鸡蛋和一百咸鸭蛋。另一头放着二十斤挂面,几身小衣裳,还有一双虎头靴子。虎头靴子是王月琴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李成德的父亲和李成德在门前迎接亲戚朋友。李成德接过内弟的挑子。把一行人迎进家门。安排坐下,让小东给外爷外婆和舅舅倒上茶水。李成德的父亲陪着在堂屋里坐着说话。稍加休息后,小东的外婆和外爷对亲家说:“亲家这下放心了。终于有个男娃了。走咱进屋里瞅瞅小外孙。”
  公公一般不进媳妇的屋子。王月琴的父母站起来撩白色的门帘进到屋里。
  王月琴头上包着一条大毛巾坐在床头。看见父亲和母亲及弟弟后喊了一声:“爸,妈,你们来了。”说完这句话后,王月琴竟然泣不成声。
  有句俗话叫:男积路,女积肚。其意是说人们积福行善,男人主要体现在路上,因为男人常在外面行走。而女人积福多积在肚子上,即生小孩子。那时候医疗不发达,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遍。难产,大出血等都会夺出产妇的性命。
  王月琴的母亲急走几步,来到床前握着女儿的手说:“可别哭。平平安安的生个男孩子。了了李家的一条心愿。你也就不会像做了亏心事样的处处夹着尾巴做人。这下好了,儿子女双全,多好。”说罢,她抱起熟睡中的晓阳说,“来,小乖乖,叫婆抱抱。”她抱起晓阳,左看右看,脸上的皱纹如九月的菊花。她从衣裳兜里掏出十元钱来,塞到强袍中说,“头次见面,婆给外孙个见面礼。长大了好买糖吃。”说着将晓阳递给外爷。外爷接过来看了看,笑着递给儿子说:“叫舅舅抱抱。”
  王月琴的弟弟接过晓阳,用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下晓阳的小脸。也掏出五元钱塞进薄褥子里。
  这时,小东走进屋来对外婆外爷说:“婆,喜面条做好了,先吃一碗。都盛好放桌子上了。”
  “给你妈也盛一碗。一块吃。”外婆对小东说。
  “我妈刚吃过。一会儿我单另给她做。”小东扶着外婆走到堂屋。堂屋饭桌上摆着几碗鸡蛋汤面条。和一盘子抹了红颜色的煮鸡蛋。
  小东的外爷外婆和舅舅一行人坐下吃着说着笑着。
  两桌客不算多,但靠一个煤炉子肯定不行。李成德的师弟马三业余爱好做菜。他下班之后跟着一个当厨师的远门亲戚打杂,学着做菜。几年后也可以独立操作了。但马三不以这为业。多是为朋友们帮忙。今天马三是大厨。昨晚上他就指挥着马胜利尹六们把他常用的油桶改装的煤炉拉来放在院里水池边上。用堂屋的门当作案板。马胜利和尹六们把家里的盘子碗都拿来了。不够借了邻居王师傅的大桌子和锅碗瓢盆。
  现在大炉子里的火正旺,大锅冒着热腾腾的气。马三围着围裙,正在案子上切着肉,马胜利和尹六们都在帮忙。
  李成德顾不上插手,忙活着招呼客人。隔一会儿来给师兄弟们让一圈烟。马三接过烟后笑着说:“师哥,你招呼别人去,咱这不用管。需要啥再找你。”
  十二点正,四个凉盘上桌。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油炸河虾。一般凉拌猪肚,一盘凉拌石花。
  这时,小方小红小伟都放学回来了。两桌坐得满满的,都是至爱亲朋,除了请王月琴的父亲坐个上座外,其他的人们都围着坐。尤其是小红和小伟们也不用上桌吃。拿个热馍,夹片大肉,围到王月琴床前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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