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22章
　　冬天来了，北方冬天的景象，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常怀玉自从回到河川市，一直还没给家里去过信。一来是由于一进公司就赶上了党政办公大楼的紧张施工，工作比较繁忙，总觉得诸事稳定下来再告诉父母也不迟。二来是由于刚到公司就谈上了对象，起初未知后来发展的结果，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说吧，万一谈不成反让父母担忧，不说吧，又怕父母来信催婚。所以，迟迟未给家里写信。现在大事已定，工作上在老首长的关怀下，风生水起，得心应手。爱情上又是一帆风顺，如鱼得水，而且机缘巧合，对象竟然是父亲昔日恋人的女儿，真可谓缘分使然，福及儿女。现在是时候该把喜讯告诉父母了，常怀玉伏案写起家信来。
　　上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常怀玉把火车上遇到老首长的事告诉了父母，一旦部队改编，他就到老首长所在的公司上班，父母欣然同意。毕竟离家近了许多，回家也会方便许多。只是眼下还不能向老首长提出任何请求，要一心一意为老首长分忧担责。常怀玉把情况写了满满几页，告诉父母，一有空闲时间就回去看望二老，一切安好，勿念。写罢家信，常怀玉又给卫自如写信说了自己的现状，连同家信一并寄了出去。
　　党政办公大楼工地上全线停工，除了保卫部12人轮班守护现场外，其他职工全部撤回了公司。
　　几天来，王建国盘算着明年开春的施工问题。由于公司过去没有盖过高层楼房，即使公司的综合办公楼在河川市鹤立鸡群，那也只有四层高，而且，当时施工总觉得很别扭，各工种干干停停，停停再干，明知道窝工也没有好的办法，反正最终把楼是盖起来了。上次确定钢模数量的时候，他听常怀玉说以沉降缝为界，分成两个施工段，利用网络图计划组织流水施工。具体如何实施，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自己不是建筑专业科班出身，对于流水施工的科学套路没有理论基础。再者，公司的其他人，包括工程师在内都没有搞过高层建筑，只有常怀玉参加过金陵大厦的建设，那是三十七层高的楼房，有实践经验。于是，他安排组长以上人员，学习流水施工专业知识，让常怀玉在二楼小会议室讲课，为开春施工打下基础。其他职工在一楼大会议室学习安全施工有关知识，以及职工思想教育等方面的内容。
　　说到流水施工，必然要涉及到单代号网络图。它的最早开始时间，最早完成时间，最迟开始时间，最迟完成时间，工作总时差，工作自由时差，关键工作，关键线路等，定然会绕得众人晕头转向。所以，常怀玉经过反复琢磨，最后决定采用通俗易懂的方法来讲课，让大家快速明白流水施工的科学道理。
　　在公司二楼小会议室里，临时弄来一块三合板权作黑板使用。常怀玉在黑板上画了两个长方形，告诉大家以沉降缝为界，把党政办公大楼每层一分为二，分左右两个施工段。然后，问木工组组长，如果木工组支护一个施工段的模板，需要几天？组长回答说需要3.5天。又问钢筋组组长，绑扎一个施工段的钢筋，需要几天？组长回答说需要2天。再问打灰组组长，打混凝土需要几天？组长回答说，只要混凝土不误事，最多需要1天1夜。常怀玉说声好，继续讲解。做完第一个施工段的框架结构，需要6.5天，再加上技术员定位放线需要0.5天，共需要7天。那么，当木工组支护完左边施工段模板后，跳过沉降缝支护右边施工段，其他工种同样如此实施。这样两个施工段来回连续施工作业，换句话说，除了木工组满负荷运行外(木工组没有工作自由时差)，其他工种可以说是人歇工地不歇，这就叫做流水施工。为了让大家明白这个原理，常怀玉举了个例子，他说，一辆长途运输汽车配备三名司机，每位驾车行驶八小时，昼夜前进，这样一来，每天每位司机有十六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汽车却在不停地跑，这种运输模式对于司机来说，就是流水驾驶。同样，把施工段比作汽车，把三个工种比作司机，这种作业模式对于工种来说，就是流水施工。
　　常怀玉提问大家做完党政办公大楼一层后，共需要几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说14天的，有说用不了14天，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准确天数。
　　于是，常怀玉就引导大家，边说边在黑板上画图。木工组作为第一个作业组上手，我们给他标个节点①，然后画一条横直线，在线上标出支模3.5天，表示支模需要3.5天时间。钢筋组作为第二个作业组上手，我们给他标个节点②，然后画一条横直线，在线上标出绑筋2天。打灰组作为第三个作业组上手，我们给他标个节点③，然后画一条横直线，在线上标出混凝土1.5天，包括技术员定位放线的0.5天。将节点①②③与其后面的横直线连接起来，这样就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第一个施工段完工所需的天数为3.5+2+1.5=7天。那么，当木工组支护完第一个施工段的模板后，进入第二个施工段作业，我们从节点②引一条竖线下来，再连接一条横直线，在线上标出支模3.5天，在线头标上节点④，其他工种以此类推。这个图就叫做单代号网络图，这是美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为部队运送给养而发明的。后来，这一发明被应用到了建筑领域，非常适应流水施工作业。
　　常怀玉给大家讲得头头是道，大家听得聚精会神。但是，有人焦急地问，到底做完一层框架结构需要多少天？
　　常怀玉告诉大家一个捷径的计算方法，以施工班组完成一个施工段需要作业天数最多的一个作为基数，乘以施工段数，再加上其他施工班组完成一个施工段所需作业天数，所得结果就是完工天数。如政府大楼一层，木工班完成一个施工段的支模需要3.5天，他是各工种作业中天数最多的一个，我们就把他作为基数，又一层分为两个施工段，所以，做完一层框架结构所需天数为3.5X2+2+1.5=10.5天。
　　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第一个施工段完工需要7天，而做完一层框架结构，即两个施工段却只需要10.5天，而不是14天呢？
　　常怀玉告诉大家，那是因为当木工组用3.5天支完第一个施工段的模板后，跳到第二个施工段支模的3.5天内，钢筋组绑筋和打灰组打混凝土在第一个施工段内，正好用3.5天的时间完成了作业，当木工组跳到第三个施工段支模的3.5天内，钢筋组和打灰组正好完成了第二个施工段的作业，如此一来，从木工组开始到打灰组结束，完成一层框架结构，即两个施工段作业所需时间为3.5+3.5+3.5=10.5天。
　　常怀玉引导大家反复推敲，最终使大家明白了钢筋组和打灰组的作业时间，是在木工组作业时间的范围内叠加使用的，所以，计算完成两个施工段作业的时间，要以木工组的开始，打灰组的结束来确定的道理。
　　同样，常怀玉提醒大家，虽然一层框架结构需要10.5天完工，但是，两层框架结构并非需要21天完工。原因是两层分为四个施工段，按照单代号网络图的关键工作组成的关键线路，即最长的线路为3.5+3.5+3.5+3.5+2+1.5=17.5天。所以，两层框架结构完工需要17.5天，和一层框架结构完工是一个道理。
　　常怀玉提问大家，党政办公大楼上下19层，主体结构完工需要多少天？大家计算片刻后，立即回答说136.5天。
　　常怀玉高兴地对大家说，完全正确！党政办公大楼19层分为38个施工段，主体结构完工需要3.5X38+2+1.5=136.5天。
　　不过，常怀玉继续说，这只是计算工期，它局限于正常施工，也就是不会出现停工或赶工的前提下，一个工种完工后，下一个工种再上手的结果。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我们可以通过调整各工种的作业持续时间(流水节拍)和起止时间(流水步距)，还可以缩短工期。比如说，木工组原计划3.5天完成一个施工段的支模，现在通过采取措施只用3天，钢筋组原计划2天完成一个施工段的绑筋，现在通过采取措施只用1.5天，这样计算下来，政府大楼19层框架结构只需要3ⅹ38+1.5+1.5=117天就能完工，比原计划提前136.5－117＝19.5天完工。
　　常怀玉接着说，这是调整各工种的作业持续时间来赶工的方法。另外，我们还可以调整各工种作业的起止时间来赶工。比如说，木工组在支模一天或两天后，钢筋组就上手绑筋，这样工期就又能缩短了。
　　大家听得心明眼亮，都佩服常怀玉的专业知识过硬。王建国也暗暗称赞，他在想，党政办公大楼要想保质保量，按期完工，并且拿下《草原杯》工程质量奖，非常怀玉主抓不可，如何实现这一目的，让他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
　　通过半个月的专业知识学习和职工思想教育，王建国宣布，除公司的干部和坐办公室的人员外，其他一线职工全部放假休息。
　　北方的建筑行业，平时除了坐办公室的人员星期日可以休息外，一线职工是没有休息时间的。施工期间，即便是法定节假日也不可能休息，只有等到上冻停工后，才能统一安排补休。这已经成了惯例。不过，自从王建国来了以后，放长了休息时间。他认为没有必要让职工天天待在公司，今天学这，明天学那，与其磨上两三个月的洋工，还不如让大家痛痛快快地休息一阵子，来年一鼓作气大干一场。王建国的这种做法，深得全体职工的拥护和赞成。所以，每到施工的关键时刻，大家都能冲得上去。这也是王建国回到地方以后，最值得欣慰的事情。
　　其实留下来的人，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大家每天早上来公司露个脸，便各行其是了。
　　王建国心里明白，虽然有些涣散，但确实是无事可做，让大家待在办公室里应付差事，简直就是活受罪。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令他担忧的是施工现场。那里有很多材料，尤其是木料。因为，来年主体结构的模板将要换成钢模，支护立柱也要将木柱换成带丝扣的钢管，这样一来，按照原计划采购的木料，有很大一部分就用不上了，需要尽快处理。所以，他让郝向东联系出处，专门负责此项工作。另外，他悄悄地给常怀玉下达了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在木料处理之前，要密切注意施工现场的安全问题，尤其是晚上，他不放心徐强这个人。
　　常怀玉领命之后，每晚和小车司机开车到施工现场周围巡查。
　　这天晚上，后半夜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透过飘飘洒洒的雪花，常怀玉和司机远远地看到一辆卡车开进了施工现场。不多时，卡车上装着满满一车木料驶出了工地。常怀玉让小车司机马上开车赶了过来，将吉普车横着挡在了马路中间，迫使卡车停了下来。这时，从卡车上跳下三个汉子，看情形来者不善。常怀玉告诉司机说:“我下去拖住他们，你赶快到派出所报案，越快越好。”
　　常怀玉说罢便跳下了车，司机趁机掉转头去报案。常怀玉站在当路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拉工地的木料？”
　　对方一个大汉恶狠狠地说:“你少管闲事，赶快滚开！否则的话，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常怀玉也不示弱，厉声说:“我劝你们不要胡来！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其中一个汉子见是常怀玉，便恶狠狠地说:“又是你，那天在一中门口让你占了上风，算你走运，今天明确地告诉你，识相的话，赶紧放我们过去，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否则的话，别怪爷们不客气，新账老账一齐算，叫你也知道马王爷长得几只眼，怎么样，当兵的？”
　　常怀玉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挠挠头，装作掂量利害得失的样子，在做思考。三个家伙不知是计，站在原地等待常怀玉的答复。
　　常怀玉沉思片刻后，说:“放你们一马也可以，咱们不打不成交，也算是今夜有缘来相会，我看这样吧，只要你们把木料放回原处，我可以既往不咎。”
　　三个汉子原以为常怀玉服软了，没想到等了半天话，原来却是这么个结果，于是，他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来，便一齐冲了上来。
　　常怀玉见状，迅速地跳出圈外，不与他们正面交锋，心说，只要拖延时间，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会赶到。常怀玉毕竟是行伍出身，又上过军校，练就了一套军体拳，行动起来灵活敏捷，关键时候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三个汉子近不了常怀玉的身体，心里非常急躁，干瞪眼没办法。就这样，双方好似玩狼扑羊的游戏，一方追扑，一方躲闪，绕来绕去磨时间。
　　不多时，小车司机和两位民警赶到了，三个汉子见情形不妙，赶紧落荒而逃。说时迟，那时快，常怀玉健步如飞，扑上去就打翻一个，迅速拧住对方的胳膊按倒在地，还是不久前被他背麻包的那个。两位民警迅速地上来，把这家伙铐了起来。其他两个汉子犹如脱兔，逃之夭夭了。
　　经过派出所民警审问，落网的那家伙交代说，组织这次偷盗的主谋是徐强。不用多说，徐强这是监守自盗，性质严重了，罪加一等，果然不出王建国的忧虑，徐强真的靠不住。公安局刑警队连夜拘捕了徐强。
　　原来，这次偷盗是徐强提前谋划好的。徐强这个公子哥仗着父亲是建委副主任的权势，进到公司后，在姐夫郝向东和书记郝贵仁的扶持下，没过多久就当上了公司保卫部部长。虽然这个职位不是行政编制内干部，但是，在工地上权力还是蛮大的。据徐强交代，这些年来，他利用职务之便再加计谋，从工地上没少倒腾出材料。每次行动前，他都瞅恶劣天气或月黑风高之时，先把工地保卫部的值班人员灌醉，然后再行动。这次也一样，傍晚时分，他提着一壶散白酒和猪头肉招呼大家喝酒。
　　有人说:“今天不能往醉喝了，工地上材料太多，一旦失窃吃罪不起。”
　　徐强说:“放心喝吧，这么冷的天，马上就要下雪了，谁还会来偷材料，出了事有我担着，你们不必多虑，来，喝！”
　　众人一想也是，部长还不怕，我们怕什么，于是，大家就放开肚子喝起来。到了后半夜醉得都像死猪一样，工地上由贼拾翻。其实，他们哪里能想到，徐强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从收音机里听了天气预报，知道后半夜要下大雪，所以，他就提前召集了手下的几个狐朋狗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是利用下雪天行动，在每垛木料上取走几层，然后，各垛木料又被大雪覆盖，过后不留任何痕迹，可以说谋划得滴水不漏。
　　然而，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迟与来早。活该徐强倒霉，此时正赶上全国社会治安大清查严打浪潮，尽管徐强的父亲徐副主任四处活动，但是，徐强等团伙人员，最终还是不同程度地被判了刑。徐强因为是主谋，又是监守自盗，所以，被判处了十年的有期徒刑，罚往新疆某地劳改。这场全国范围的严打行动非常严厉，据说中央有位大首长的孙子都被枪毙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的儿子了。
　　郝向东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对常怀玉却是恨得咬牙切齿，毕竟是常怀玉擒住了偷木料的贼，之后才牵扯出了小舅子徐强。同时，也怪小舅子行动不利落，活该！郝向东心里这样想。
　　不久以后，常怀玉因抓捕罪犯有功，得到市公安局的通报表扬。自然，市建委的领导也不敢等闲视之。很快，提拔常怀玉副科长的红头文件就下达到了宏安建筑公司。
　　王建国组织在司人员召开了会议，一是宣读建委关于提拔常怀玉副科长的红头文件，二是表彰常怀玉智斗罪犯的先进事迹。并且，号召大家向常怀玉同志学习，时刻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大家听了王总的讲话，对常怀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自从常怀玉来到公司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为公司办了几件大事。一是采用钢模，为公司可节约一大笔成本，并且及时地推动了公司的发展。二是组织筏板基础突击战，指挥有方，调度有序，干脆利落地按计划完成了任务。三是给大家讲解流水施工的专业知识，就连工程师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四是这次斗智斗勇擒拿盗贼，避免了公司的财产遭受损失。大家心里暗自佩服这个转业军人，都说部队出来的干部就是有两把牙刷子，了不起。王建国更是不亦乐乎，他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兵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并且充满了信心，期待着常怀玉在党政办公大楼的项目上，再立新功，一举拿下《草原杯》工程质量大奖。
　　这正是，专业过硬显本领，知识讲得更分明。关键时刻扬军威，智擒歹徒树品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