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人生看似野菜花 036 人生又如风飘絮

　　035人生看似野菜花
　　五一放了两天假，我回家看望母亲。
　　春天，我踏上了归乡的旅途。汽车在平原和丘陵的交界地带奔驰。车窗外，远的山岭，近的平川，大树，小草，到处都呈现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车到了徐家屯，路边的果园里，苹果树开满了密麻麻的白花。让人想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枣树和刺槐大约还没发叶，梨树、李子树也正开着旺盛的白花吧。杏花先开，之后是桃花开，估计它们现在早都开败了。还记得家乡老屋后曾有一棵多年的杏树，每到春天，那棵杏树开满了粉红的杏花。花儿太多了，有时被雨水打掉一些。捡起地上的杏花，剖开花瓣，还可以看见里面的小青杏，令人感到惋惜。
　　还记得童年时采榆钱，那一串串榆钱又嫩又鲜，那清香多少年后也难以忘记。如今正是榆树开花的时节，吃榆钱不成问题。还有老屋后的那棵大桑树，如今可能正抽芽苞，要吃桑椹需要等到端午节前后了。
　　大地里的蒲公英已盛开了黄花，星星点点，满地铺金。不知为什么，看到蒲公英我就好像看到了我的童年。我又想起那关东才子王尔烈跟他的老师在春天郊游时吟诵的对联：“野外黄花好似金钉钉地；城内白塔犹如玉钻钻天。”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情怀。才子从古自今都是怎么培养的？可能跟这些苦菜花一样的孩子就距离遥远了。
　　车快到家乡了，看到地里有几个小孩儿在挖野菜。她们拎着小筐，拿着小铲，在土地上，在田垄间，无规则又似有规则地移动着。我想象在那尚未翻耕的土地上，燕尾、大头菜是那么嫩绿诱人。还有曲麻菜，在新翻的土地里长出来时，成堆成片的，比人工种植的还旺盛。它们都有自己的遗传素质。只要有一滴春雨，它们就会发芽生长。正如那些挖野菜的孩子，很小就知道哪些野菜是可以吃的了，这也是乡下孩子特有的素质。她们按自然规律生长生存着，一如野菜般顽强，让人捉摸不透。
　　是啊，这是一个人生之谜，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使这个谜语有了生存的价值，任何不知其苦其乐的人是猜不透这个谜的！
　　有个电影里有一句话很经典：“苦菜花，根是苦的，花却是香的！”想起这句话，我就明白了，人生不论怎么苦，只要心不绝望，等到春天的时候，希望的花朵就会绽放出美丽的。
　　每次回家，我都要到田野里去走走，顺便挖点野菜带回家。这一回，在田地里还看见了我小学时的一个要好的同学冯长兴。那时，他比我学习认真，成绩跟我不相上下。可是，初中毕业后就不读书了。回家务农，娶了我们班黑丫为妻。如今已经生了孩子，生活也很艰难。我们站在田头聊了几句，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话，竟再也找不到儿时的感觉了。那时，我才真正理解了鲁迅的《故乡》中闰土与“我”的隔膜。儿时的伙伴，大多是这样。是环境决定了人的思想意识，还是经历限制了人的情感兴趣，说不清楚。当然，也有一个发迹了。买地建厂，做一些强买强卖，拆东墙补西墙的生意，成了新一代的土大款。愚昧和麻木中又多了层自欺和自负。每次见到他们，不论贫富，我都感觉他们内心缺少了些什么。那是在生活中逐渐失去的一些宝贵纯真的东西。
　　只有一个最好的同学林青，他还算是一个有思想有作为的人。从村小学民办教师的行列里自动退出后，他承包了山林，办起了新型农业养殖场。总算是一个正规的事业，而且他的农场搞得还比较好，未来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故乡的人大多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可是心中的故乡却永远不变。每次看到儿时玩耍的地方，如果还是原来那样，都令我非常惊喜；如果发生了改变，就会让我很无奈。故乡，永远是童年的样子。一旦有所改变，就让人很难接受。故乡跟童年是不可分割的。要想找到童年的影子，你就回到久违的故乡去。那种感觉怎样才能表达出来呢？写了一首小诗，以遣愁怀。
　　寻觅童年
　　在陌生的小桥上孤独的徘徊，
　　在熟悉的田野里伤心的发呆。
　　寻觅童年的踪影，
　　我从远方归来。
　　
　　我从远方归来，
　　故乡的水井还长满童年的青苔。
　　喝一口甘甜的井水，想起我孩提时代。
　　
　　去问那苍老的蒲公英，去问那火红的刺梅果，
　　去问那山石绿草间的羊奶妈，去问那田头地垄边的苣荬菜！
　　
　　蒲公英的飞蓬，矜持地飘去了我幼年的天真；
　　刺梅果的红果，无情的夺走了我儿时的好奇；
　　嫩绿的羊奶妈，脉脉地勾起了我童年的食欲；
　　遍地的苣荬菜，还散发着我童年那带着苦涩的清香……
　　
　　啊，苦涩的苣荬菜，你曾是我生命的主宰，
　　正是你慷慨的存在，我才懂得了童年的情怀。
　　
　　甜美的羊奶妈，你是我衷心的爱戴，
　　正是你害羞的香腮，我才感到了童年的可爱。
　　
　　火红的刺梅果，你是我儿时的色彩，
　　正是你倔强的姿态，我才发现了童年的气概。
　　
　　暗绿的蒲公英，你是我梦中不懈的期待，
　　正是你那坚强的忍耐，我才找到童年的豪迈。
　　
　　啊，刺梅果如诗如画，蒲公英花落花开；
　　苣荬菜生机蓬勃，羊奶妈风中摇摆。
　　
　　一种说不清的情；一笔还不完的债，
　　遗失在故乡的野外，童年在我心中永埋！
　　
　　童年在我心中永埋，像宝贵的珍珠深藏在茫茫的大海。
　　为什么美好的时光总消失得那么快？
　　衰老的睡梦中还重温着童年的调皮可爱！
　　
　　我从远方归来，寻觅那童年的踪影。
　　在熟悉的田野里伤心的发呆，在陌生的小桥上孤独的徘徊
　　
　　036人生有如风飘絮
　　大约是从二十号开始吧，柳树开花结籽了。这几天校园里柳絮纷纷扬扬，漫天飘飞。这种情景在以前我是很少看见过的。
　　看见柳絮，我想起“五.一”回家时的故事，听说一个初中同学因病去世了。他那么年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真令人伤感啊。想当初，他非常聪明，成绩在年级三百多人中总是排前两名。可是，据说上了高中后，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学习，没能上大学。草草结婚，回乡务农，生活很不如意，忧劳成疾，最终过早地走了。说起来我们同学都为他感到遗憾。
　　上周六，下了一场绵绵细雨。雨后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偶尔还刮点游风。嗬，那柳絮就像每年的第一场雪似的，缠绵宛转，飘飘洒洒，在阳光中闪现。校园的四周都有柳树，除了几棵老柳树，其它的都是一些年轻的柳树，可是每一棵树都结满了一串串像桑葚似的柳树花骨朵。花朵里面就是成熟的等待开放的柳絮。
　　走到操场上，我才发现，整个校园都被柳絮笼罩了。在空中不断地飘着，地面上的水洼边落满了柳絮，整齐而均匀地覆盖着地面，在水洼周围形成一道不规则的白圈，好似一面面小盐池似的。
　　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密集的柳絮，感觉到大自然生命的奇妙与壮观。生命的延续，形式千差万别，代价有时也真是很奢侈的。我折了一枝柳条，上面的花苞还是绿的。有的裂开了嘴儿，露出点白色的柳絮。我从里面抽出那棉花似的柳絮，发现其中种子的含量不等。有三四粒的，也有一粒的。我望着那满地的柳絮，心想，这柳树的种子落在地上，这个时候，柳树是在收获呢，还是在播种呢？我没有看见哪棵柳树是人工用种子种出来的。柳树大多是用插枝来繁衍的。可柳树自己还是靠本能在年年播种。
　　我又想起前几天在食堂帮助厨师掐蒜苔，那蒜的种子也不被人用来种植。人们只用蒜的块茎来栽培繁殖大蒜。自然界植物的生存方式可真是千姿万态啊。如果研究起来一定是很有趣的吧！
　　自然界有的植物的果实是没用的，或者说是不被人重视的。大蒜和柳树的果实就是这样。虽然它们的种子不起作用，但是它们却有另一种本领或本能，能够使自己的种族不至于灭绝。这真是我以前没注意到的啊！
　　植物如此，动物恐怕也有这种情况吧，如蚯蚓，冬虫夏草，还有自己下蛋却让别人给孵化的杜鹃。人呢，有没有大蒜和柳树这样的人呢？
　　（后来，我发现在楼顶平台上，柳絮还真长出了小柳树。尽管那上面连一点土也没有，可是，就在那水泥的缝隙间，柳絮落进去，竟能长出小树来，真是令人感慨万千。看来，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论一个人高低贵贱，千万别说什么没有用。存在就是合理啊！）
　　
　　今天，领学生欣赏了海子的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美丽又质朴的诗句和质朴又美丽的情感深深地打动了同学们，大家反复朗诵，热情很高。下课了，有些学生还不停地边往教室外面走边朗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的心情，我没有过多介绍海子的生平经历，只是说他是北大的才子，当代很有名气的诗人。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一种多么浪漫的情怀啊！听说每年海子的忌日，都有不少学生自发地聚在一起，他们深情地朗诵海子的诗歌，用悲伤的泪水怀念诗坛奇才。是啊，每次读海子的诗歌，我总是为他惋惜，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吗？就如那年轻的王勃，老天似乎也感到一篇《腾王阁序》已经足以流传千古了，所以就不想让他再写什么了？看来“但愿儿孙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说得也很有道理了，以前还以为那只是诗人是一时的愤世嫉俗呢！忽然又想起王国维的词句：“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难道真的要让诗人的感叹应验吗？于是写下一篇感慨小文，以表达对海子的悼念之情。
　　给海子
　　
　　山是家园，海是漂泊！在那山海之间，本应有你的一所小小的房子。房前种点花草，院里养些鸡鹅。对了，还有一条大黑狗，还有一条大黄狗。兔子和鸟满山都是，就不用养在家里了！门前不远有条常年流淌的小河，吃个鱼虾，洗个凉澡都很方便，最好还有温泉。
　　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不一定能实现。
　　人生啊，为什么要去漂泊？精神啊，为什么总在流浪？到底哪是我们灵魂的家园？是瓦尔登湖么？是天山、长白山么？还有，最重要的，谁是你生死相许的那一位啊？哪怕是个知己也可！如果这一切都不可能，那么人生真的是有如荒漠了！
　　海子，孩子？山的孩子？海的孩子?你这大自然的孩子啊！
　　麦苗和豆香再也留不住你了么？即使人生已然这么无聊了，你就弃一切于不顾么？红尘还有山林，还有海岛，你为什么全然抛弃啊！什么是毅然决然？什么是万念俱灰？是什么龌龊的东西让你深恶痛绝？让你对人世毫不留恋？是丑恶的现实让美妙的理想破灭了？还是迷茫的前途让你迷失了方向？一道铁轨，穿越了迷惘的人生和凄凉的世界，难道那是从现实伸向理想的诗行？海子啊，海子！山海关为你哭泣，你的学生们为你哭泣！你把悲伤和诗歌留在了世上！
　　你走了，诗坛寂寞了，诗人孤独了，惟有你的精魂伴山海永存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