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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满天风雨下西山 002 十年一觉教书梦 003 但愿

作品名称:校园你我他      作者:顾昊岳      发布时间:2012-09-10 00:16:25      字数:12633

  书中何所有?纸上多戏文。只可假娱乐,不堪痴当真!
  本书内故事纯属艺术虚构,请读者看后切勿对号入座!
  
  谨以此书献给天下所有的老师和学生!
  
  二十世纪同学会
  
  序曲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人间若许年。”我不是玉石,自然不能去补天。或许,我的前生,是江河边、杏坛上的一块小石头,经过千年熏陶洗礼,才修炼成今天一个小小的园丁。
  
  是的,“我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我愿化作一条五彩的路,让人们去迎接黎明,迎接欢乐!”
  多少年前,一支雨花石的歌曲,深深地打动了你。你想,若能做一块雨花石,也就够了。
  
  不论是一块什么样的石头,哪怕是一块顽石,寂寞的顽石,总会疲惫地睡着的。不要惊醒我,就让我这么睡着。睡着了,就没有烦恼,就没有了荣辱和痛苦。
  
  梦里,你会看见许多五彩的雨花石,那是你我曾经失落在校园里的青春,那是风雨过后对花季的深情回眸和祭奠。它凝结着淡淡忧伤又弥足珍贵的同学之情和师生之谊。往事如风,星云浩渺。难忘那些青葱的岁月,难忘校园里曾经的你、我、他。
  
  十年后,三十年后,五十年后,我们师生聚会,你、我、他能否都还健在?
  
  你问,我问,他问。
  他在,你在,我在。
  山在,水在,石在。
  天在,地在,海在。
  你在,我在,他在。
  心在,情在,梦在。
  
  岁月如歌,人生有梦。也许,某些梦可能就是真的!
  
  
  第一季
  
  你曾经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001满天风雨下西山
  
  最后几名学生也离开了。楼外,阴霾的天空掉下了雨点。你看着最后一个学生拿着毕业证走出教室,心里突生一种莫名的惆怅。是啊,三年的学习生活就这么匆匆结束,黯然收场了。他们都回家了吗?还是又找地方庆祝去了?总不会像这雨天的小鸟飞到哪里躲起来了。三年了,不容易啊,他们都长大了。如今总算毕业了。他们能不来一个胜利大逃亡吗?
  独自徘徊在空寂的教室里,你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时间就这么快,这么无情地流逝了。荣誉、尊严、猜忌、怨恨,在时间面前,一切都不再有多少意义。时间能成就一切,也能断送一切。伤心的泪水为何而流?是失落?是遗憾?或只是感慨?混乱的思维像窗外的风雨,剪不断理还乱。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学生们悲伤与欢笑的面容。他们十年寒窗,有的金榜题名,有的名落孙山。有的满载而归,有的空手而回。他们心里的滋味或许更是五味杂陈啊!
  窗外,雨越下越大。前尘往事,就像那酝酿已久的暴雨一样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十年前,你第一天到这个学校报到,也是一个下雨天。
  记不清来时的情景有多少难舍难分了,只记得母亲站在家门口,望着你离去的背影没说一句话。晨风中,你那白发凌乱的母亲满脸伤感与无奈。她没有文化,也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儿子此去的路有多远,她只知道儿子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要离开家乡了。可是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呢?离家近点该有多好啊!远方是儿子的诱惑,可更是母亲的牵挂啊!
  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对儿子此去参加工作心情复杂。父子向来关系冷淡。如今儿子去吃皇粮了,曾多次不让儿子读书的父亲,可能觉得愧对儿子,也可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竟没有出门相送。
  吃了母亲给做的面条,你把母亲希望你一切顺利的祝愿永记心中。走出山村,回望家乡熟悉的山水,晨曦中,那东山和西山相对无言,静默目送。你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出征的悲壮感觉。
  哥哥与弟弟各骑一辆自行车把你连同行李一起送到了县城的车站。之后,弟弟骑着那辆借来的自行车回家去了。哥哥把自家那台曾伴随你读完初中和高中的那台---自行车寄放在了车站存车处,然后和你一起上了汽车,送你到那即将工作的地方去。
  走出家乡的山村时,天即阴沉沉的。汽车一出县城,雨就时大时小一阵阵地下起来。好在是暑天,一路上倒也凉快。
  坐在汽车里,你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与感激。自己就要工作了,仿佛不那么真实似的。那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学生又会是什么样呢?能像实习时的学生那么可爱吗?你又想起三年前,自己上大学时,也是在县城车站,那一次,也是哥哥送你,他把你送进火车站,送你上了火车,就回去了。之后,你自己与同学一起到了学校。在接站的学长们的帮助下,在校门口即办好了入学手续。你一个人到了分好的宿舍,简单铺好了床铺,就去找与自己同来的一个高中同学,人家可是父亲亲自送来的。那一刻,那胖胖的父亲正在上铺吃力地为儿子细心的铺着被褥。当时你心里认为那父亲也太多余了。送到学校也就罢了,还亲自为儿子笨拙地铺床,也太娇惯孩子了。当然,你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你觉得那儿子站在室内看着他那有文化的父亲在整理床铺,真的比你优越得多。谁让你自己的父亲只是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民呢?
  而这一次,有哥哥相送,真的感到很温暖。其实,这一次,没带太多的东西,原本用不着送,但主要是家里不放心那个地方,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没去过。那地方和学校是个什么样子,哥哥也想看看才好。
  车上的人不少,一路上又不断地上人,有一些人就站在过道里,挤得车也慢腾腾地往前开。
  大约一个多小时,车进了所在学校的地界。这里是平原地区,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过了一座大桥之后,路更不好走了。泥泞的土路两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沙堆,似乎正在修路。汽车在凸凹不平泥水四溅的路上艰难地东摇西晃,一点点往前挪动。你的心不觉陷入了泥潭之中。连路都这么难走的地方,自己怎么就贸然闯来了呢?为什么不先来看看呢?难怪先前分到这里来的那个同学不来了,老师才又把自己介绍到这里来。说什么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去了就能转正定级,待遇也好。要早知道是这么个鬼地方,给什么待遇也不来啊!分配在县城不比这里强多了?何况离家比这里近多了呢!
  车上,一个知识分子摸样的人听说你是来这里的学校当老师的,竟滔滔不绝地说什么如今教育怎么、怎么受重视了,教师的地位要提高了。不说还好,这一说你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地位要提高了,显见原来的地位是多么的低下。
  汽车总算到了终点。下车后一看,连个车站也没有,就是一个三岔路口。雨好在是暂时停了,只稀疏地掉些小点。一打听,从下车的地方即所谓的车站往前走,一条沙石路的尽头有一个三层大楼即是报到的机关。哥哥扛着行李,你拎着两个兜子,一个里面装满了书籍和衣物,另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个洗脸盆,里面还有牙具和一双球鞋。这些也是你读书时的全部家当。你们靠右行,默默往前走。路北边是家属区,有几排低矮的小房子。路南边是稻田和水塘。五六百米的路程,因为陌生,你感觉走了上千米还远。终于来到大楼前,进楼里,找到了二楼的组织部。一位姓王的部长热情地接待了你们,让你一路上落寞的心,多少有了些安慰。地方虽差了点,跟农村差不多,但人好比什么都强。
  王部长看了你的报道证明后,就打电话通知学校来人接你们。之后又给你开了一个调令,并告诉你们学校在什么地方。听说学校也就在下车的地方往东北走不远,你与哥哥商量还是自己走去,别等人家来接了。于是你们告辞出来,沿着刚走来的大道往回走。一切好像在梦中。路上没有多少人,因为刚下过雨,也因为这个地方本来人就不多。走了不远,看见一个很精神的收拾齐整的小老头神情怪异地迎面走来。他见到你们就主动打招呼。原来他是学校派来接你们的。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在学校传达室值班的工人师傅,姓孙。他上前主动要帮助你们拿行李。你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受累,推让了几番,他就帮你拎着兜子。这样走到了下车的地方。然后往东北走不远,过了一座小石桥,就来到了学校门前了。
  学校紧挨着路边,在道东,坐东朝西的一座三层长方体破旧的楼房。一进学校大门,即迎上来一个中年男人——学校的校长。他热情地把你们让进了校门口右边的一间门房——传达室内。这是间类似地震房似的的小简易房,房顶盖的是破旧的石棉瓦。墙是用砖和土坯混合砌成的,外面还抹了一层黑灰的泥。你们进了屋里,把东西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校长简单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说目前学校老师尚未正式上班。教学楼内一切尚未收拾。说着,雨又下起来。看着时钟已经到了正午了。校长就带你们兄弟二人去学校北边不远的一个工人食堂去吃饭。大约二三百米远。你们三人打两把伞冒雨跑了过去。吃了一碗大米饭,一盘土豆丝,你竟未感到有什么凄惨。匆忙间你把东西都放在那传达室了。因为食堂用的是饭票,不收现金。校长说饭钱记在学校的账上。
  草草吃完了饭,雨越发下大了。你们又跑回传达室。那校长说学校尚未收拾好,本来有一个单身的老师,出门尚未回来。有一间小屋可以住,但是目前还进不去。暂时住几天招待所吧,那里有食堂,条件也好些。说着,雨小了些,校长就领着你们去场办的招待所了。你忽然有了一种鲁迅笔下“物以稀为贵”的感觉。
  招待所就在开调令的那个机关大楼的旁边,你们又顺着原路走回。可是你并没有感到这很折腾。在招待所安顿好后,哥哥即乘下午的班车回去了。
  在招待所,你发现夹在一个日记本中的三十元钱少了十元。你清楚地记得一共带了六张五元钱,都是新票。预备开头两月的生活开支的。可是,怎么少了两张呢?一路上花的都是身上准备好的零钱啊。车票还不到一元钱。路上也再没有买东西。钱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噢,一定是吃饭时,兜子放在传达室,被人给偷了。可是传达室当时就那一个孙师傅在啊。难道是他?不会吧。当时就是因为有他在,才没有带兜子去吃饭啊。再说当时下那么大的雨,传达室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啊!可他怎么会干种事呢?看着是一个挺不错的老头啊。还好,没有给连窝端。看在他的迎接的份上,就算了。这事你能跟人家校长说么?别刚来就给人家添麻烦了。何况又没有亲手按住他,谁能承认呢?更何况这贼手段高明着呢!就当花钱上了一堂警惕小人的课了。以后可得十分提防这个小人了。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天底下什么人都有啊,可是你才出校门,怎么能清楚这些呢?
  晚上,校长去招待所看望你,你感动得不知所措,竟丝毫未提遭窃的事儿。
  在招待所,你见到了几个中专毕业的学生也分配来到这里,只不过不是分在学校,而是在其他单位。第二天,你到招待所旁边的商店去转转,二层楼的商店,几十米长的柜台,顾客却寥寥无几,显得空荡荡的。你心中未免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在招待所寂寞地住了两天,你不免有些后悔。为什么这么服从命令,这么早就来报到了呢?可你当时是绝对想不到如何改变的,一切听天由命吧。你怕耽误了人家,你事事都为别人着想。你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考验和折磨在等待着你呢。
  就这样,在失望与希望的斗争煎熬中,没几天就开始上班了。一切烦恼随着工作的开始就会渐渐除除吧。新的环境,陌生的同事,毕竟有一种新鲜感。什么条件,什么待遇,想也没有用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何况自己是在农村长大的,什么苦都能吃的。
  你想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可是,天真单纯的你,不知道,酸甜苦辣都在等着你慢慢品尝,噩梦才刚刚开始呢。
  
  002十年一觉教书梦
  
  上班第一天,中学全体教师在一楼一个教室内开会,大约三十多人。其中包括你和另一位新来的女教师。后来那位教政治的女教师没到二年就调入市里的学校去了。因为她认识一位重要的领导,单位就同意放她走了。而你就从未敢想把这所学校作为一个跳板,你只能扎根在这穷乡僻壤,把自己的青春年华默默地奉献给这所风雨飘摇的学校了。
  来时你不知道,这所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学校之前差点就解散了。教师们拼命往外走还唯恐不及,而你却不知底细飞蛾投火般一头撞了进来。其实,你本应该回自己所在的县城任何一所学校教书,而你的学校为了挣到这个农场的五千块钱,就把你给出卖了。当一切所谓的特殊待遇都没有兑现,你发觉上当受骗了时,什么都晚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农村孩子怎么知道找关系,搞交易。想冲破那密层层的关系网,需要补偿农场的五千块钱。这对一个贫穷的农家孩子来说是不敢想象的,你只能听天由命了。你只能呕心沥血在那座像活棺材一样的教学楼里清心修炼了。
  会开得很简单,提点要求,也没有什么教研任务。校长介绍你们新来的两位老师,公布了人事安排,就散会了。散会时,你茫然地往外走,只有一个比较年轻的男老师走过来,与你握了一下手,说:“这地方不错,你年轻有为,好好干,大有前途!”你当时不知道他是愤世嫉俗那一类人,还感觉他很热情,甚至心里还多少有些感动。再看其他教师那些怀疑与冷漠的眼神,你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眼神分明在说:“谁家的傻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等着遭罪吧!”似乎监号里的劳改犯在看着新来的犯人,眼睛里满是猜疑和提防。那些不解和不屑的神态,迷惑与同情交织的表情,又似乎都在幸灾乐祸,等着看你怎么屈服,怎么毁灭,怎么堕落了。
  
  起初教书的日子,有愁苦悲伤,也有充实快乐。好在工作起来,就没时间想那些不公平的事情了。一晃十年匆匆而过,往事不堪回首。那是怎样的十年啊!在凄风苦雨的煎熬中你也不断地成熟起来。多亏自己是一个傻乎乎的农村孩子,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什么是遭罪。郑板桥说的真好:“难得糊涂!”若是换一个聪明人,要么逃走,要么就得精神崩溃。因为十年间陆续分来的大学生不下十个,可是调出学校的老师不下二十个。而你仍然像劳改犯似的在继续改造着。是老天判的无期徒刑吗?你常这样想,有啥法啊?苦中作乐吧,咋的也比没有工作强吧。最不济不也是国家最低一级干部吗?同学雪松不是只能在他们村里当小学民办老师吗?
  开学后不久,你就住进了学校,与一个老教师一起住在三楼楼梯口一间小屋里。那老人五十多岁,据说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右派,姓王。他无儿无女,因为制止一名学生抽烟,被那学生用菜刀砍伤了头部。难怪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大堆脑复康。暑假里他到省城复查去了,所以刚报到那时你没有看到他。
  夜晚,教学楼内空旷漆黑,秋风吹得教学楼的铁门发出怪异的吼叫声,再被教学楼这个大音箱放大,阴森恐怖。操场北面几百米处有一个烈士墓,也是当地居民的墓地。这样的校园环境,晚上闲人也少,这正适合你看书。多少个寂静的夜晚,王老师又出门看病去了,你一个人看书直到深夜。你从来不怕鬼,虽然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记得读初中时,有一次你与同学走在放学的路上,大家谈起鬼,说这世界到底有没有鬼。你张口就说没有。可后来你却后悔了。你觉得应该有鬼,鬼也应该讲道理的。如果没有鬼,那些冤死的人该如何伸冤呢?而生活中,你觉得,有些人比鬼更可怕。所以,一盏孤灯,一本古书,伴你度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你是不是巴不得有《聊斋》里的奇遇呢?可据说,鬼也怕人,特别是怕有正气的人。而且,据说鬼还怕笔墨纸砚。而你身处校园之中,就算有鬼,他们又怎敢现身呢?
  可是现实生活中的鬼们就不会放过你了。谁叫你长了一颗没孔的心,却又没长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呢?如果白骨精、蜘蛛精不现形,你是不可能一下子看清楚的。你心中只有自己的佛祖,你自顾念自己的那一本经。你没有孙悟空似的徒弟为你搞关系降妖除魔。你就是那心慈面软的唐僧,想吃你的妖怪们最终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世上谁能长生不老,妖怪们痴心妄想,只能自食其果。唐僧虽历经千辛万苦,终究还是要取得真经的。
  你就这样一个人,不管前途多么坎坷,风霜雨雪中你不觉在教书的岗位上走过了十个春秋。你想起杜牧的诗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那似乎正是自己的写照。十年间,你的勤奋,你的苦干,你的认真,带给你荣誉的同时,也更多地带给你烦恼,让你深陷世俗的泥潭不可自拔。
  
  第一年,你教初一两个班级近百人的语文课。因为你是新人,虽是生手,尚有热情,工作还说得过去。可是到第二年,两个班级分成了好中差三个班。好班有老教师把着,你自然要教一个中班和一个差班。第三年,你又退到初一教新生。这回是三个大班。你教的是其中两个班。从此一直教到初三。因为升学成绩优异,你留在初三又教了两年。等到再从初三下来,不觉已送走了七个春秋。这一回,不知道是起死回生还是回光返照,学校领导班子竟然大换血,学校看来是一时半会儿黄不了了。也许是为了培养第二梯队的教师,让那些还有三五年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喘喘气,校领导突然铤而走险,决定让你带班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因为从你到这所学校七年间,尚没有年轻人带过班。一是年轻教师少,新来的大多来了不长时间就调走了,校领导不敢把班主任的重担放在他们肩上;二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比工读学校学生好多少,年轻人带班,压不住茬。据说,也曾经启用过一个青年教师,可是那老师被学生气得不行,班级带得一盘散沙,家长意见纷纷,学校不得不中途换人。而当领导找你谈工作时,你竟不明就里,毫无条件的答应了。你不知道领导的心里是多么忐忑不安吗?你也不知道自己将冒多大的风险。尽管你在教学上不再是初生牛犊了,可是你不知道担任班主任那是要面对很多麻烦的。你心中只有一个世俗的想法,不能当班主任的老师不会是好老师。原来,是拿破仑的那句名言把你害了。你还天真的想,既然自己都当老师了,怎么能不尝尝当班主任的滋味呢?因为,你永远也忘不了,你高中的班主任在你们考上了师范院校时,曾对你们说过:“没当过班主任的老师,还不是完整的老师。”是啊,谁愿意当半个残缺的老师呢?所以,当校领导给你机会的时候,你竟欣然接受了。你不会像别人那样欲擒故纵,先含蓄地说考虑考虑,然后等领导沉不住气的时候,你再摆点困难,讲点条件,要点待遇,哪怕是给点政策也好。可你,一是天生不会那套,二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困难,什么是麻烦,什么是后果。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这话对你来说恐怕就不成立。你根本就不管那套常规。你从来就不信什么邪。就这样,你走马上任,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分别担任初一两个班的班主任。那老教师经验丰富,但与你这个愣头青带同一年组的班级,压力也很大,再加上工作劳累,不久心脏病也严重了,第二年就急流勇退,换了另一位老师顶替。
  就这样,三年的班主任工作是短暂,是漫长?都在紧张与忙碌中连同快乐与悲伤和谐成一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感觉中,既是一个茫无涯际的宇宙之梦,又是一个白驹过隙的时间之梦。人生如梦,人生也应有梦。无梦的人生该是多么平淡,该是多么乏味!那跟死有什么不同?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梦醒时分,都应该有所回忆!
  
  三年一晃儿过去了,你总算没有让领导失望,没有辜负领导的信任。你曾连续三年被评为单位的先进工作者,还获得了市优秀园丁,全场优秀工会会员和最佳主人翁等荣誉称号。尽管你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但你自己却很不满意。工作是没说的,尽心尽力了,但与理想的结果还是相差太多了。尤其是你感觉与学生相处得不够融洽。你理想中的老师与学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面对空荡而又狼藉的教室,你突然有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失落,深深地失落掏空了你的五脏六腑。这时你才明白,班主任还真的不好当啊。难怪古语说的好:“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这句话对班主任来说更是贴切。自己家一个孩子你都不知道他想什么,要干什么,都很难管教,更何况一个班级几十个学生,你怎么能知道他们那些奇怪的想法,荒唐的举动,多变的情感呢?
  站在空空的教室里,望着墙壁上凌乱的学生光荣榜,你突然感觉班主任当够了,你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当班主任了。下学期当一个科任老师好了。反正班主任是啥滋味已经尝到了:那就是惹不起的气,操不了的心。
  窗外,雨停了。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照在积满污水的操场上。你收拾好没能宣读的毕业致词,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教室。
  
  003但愿永远放暑假

  一年一度的暑假聚会的日子又要到了。你们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早在高中毕业那时就约定好了。每年暑假第二个星期日,一定要去班主任林老师家里相聚一次。因为当年你们几个除了德茗没能升学,其余的都考入了师范院校,所以每次聚会不仅时间好安排,而且聚会所聊的话题也一致,无外乎是教育教学的话题,再就是谈谈各自工作的心得了。互相交流,取长补短。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林老师从教三十余年,在县城重点中学很有名气。提到林山河,不能说家喻户晓,至少在当地教育界是大名鼎鼎。但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林老师生性耿直,不畏权贵。他淡泊名利,只愿做一名普通教师。这一点或多或少也影响了他的许多学生。
  
  你提前一天赶回老家,第二天便借了一辆自行车去邻村找雪松,雪松是你初中和高中的同学,每年暑假,你们都约好一起去母校看望老师。
  那年,雪松参加高考前,因为他的父亲突然去世,影响了他的发挥,再加上他的腿有点残疾,听说考上也不能录取,于是他高中毕业后,就回乡务农了。他擅长绘画,起初就给做家具的画玻璃画。后来村小学缺老师,他就去代课。他非常珍惜这个当老师的机会,工作非常认真,课上得好,教学成绩连续几年都在乡里名列前茅。他深受学生欢迎和学校领导的器重。后来他通过参加成人考试,获得了在职进修的机会,取得了中等师范文凭。最终名正言顺地成了一名正式教师。
  到了雪松家里,正赶上雪松到村里一个学生家里家访去了。雪松的母亲陈大娘看到你来了,非常热情,她把你让进屋里,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儿子的事情。听了陈大娘的诉说,你知道雪松把一切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个人问题还始终没有解决,陈大娘着急啊,整天唠叨,可是越是唠叨越是不起作用。你看着柜子上立的那块雪松画的玻璃画,那是雪松画的张海迪的肖像。你知道,雪松自强不息的精神很多都是来自张海迪的影响啊。那时,在校园里,张海迪可是你们学生学习的榜样,曾经鼓舞了一代学子发奋学习啊!你又想起当初雪松画玻璃画,需要用有毒的辛那水,他曾经被熏得晕倒,差点送命。这时,陈大娘见你看那玻璃画就说:“你说雪松这孩子,整天没事就盯着这个姑娘看,这姑娘是谁啊?是他的同学吗?人家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看,你说他是不是看上这个姑娘了?”你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回答大娘呢?你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不清楚,不过画里的人不是他的同学,她叫张海迪,是全国有名的自学成才的典型。是青年人学习的榜样!”大娘听了说:“哦,是这么回事啊!这姑娘长得多俊啊!眉清目秀的。她家是哪儿的啊?”正说着,雪松回来了,话就岔过去了。雪松见你来了,非常高兴,他一改课堂上老师的严肃,仿佛还是一个学生似的那样活泼,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他说:“放暑假了,孩子们有的考得成绩不理想,情绪很不好。我们班有一个学生,他的家长特别在意他的学习成绩。每次考完试,孩子都不敢回家,怕家长打他。我就得去他家跟他父母沟通。告诉他们孩子在学校学习还是有很大进步的。考试成绩一时说明不了什么。因为今年的试题比较难,有些偏。不这么说,那孩子一个暑假也过不好。就这样,他的家长还是要求我给他家孩子暑假里补课。我现在可真知道了什么叫望子成龙了、望女成凤了!对了,你们那里家长是不是也这样?”
  你笑着说:“哪儿都一样,家长平时不管孩子,就到期末考试了才看孩子的成绩。不看别的,就是分数第一。弄得老师也不好当啊!”
  你们谈论着,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雪松和陈大娘留你在家里吃饭,说晚上别走了,就住在家里。陈大娘偷着跟你说,让你好好开导一下雪松。
  晚上,同村的另一个同学柳佐懋也来了,他初中毕业后,就接了父亲的班,进了工厂。因为他能写会画,还唱得一嗓子好歌,就在工厂里做宣传,画板报写报道,成了工厂里的一个小才子。
  秉烛夜谈,你们三人回忆起同窗校园生活,每一次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些朴素的青春时光,青涩的学生时代,每一次说起来,犹如蒲公英的花开花落,青黄分明,苦香犹在。还有那些同学,那些老师,那熟悉的校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操场边校园外那一条随季节充盈或干涸的河床,弯弯曲曲,深深浅浅,在河边的白杨树护送下伸向远方。那些校园往事就好像那些沉淀在河床里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有的清晰浮现,有的深埋在脑海的深处。是啊,一切都在渐行渐远,一晃儿中学毕业十多年了。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雪松是你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你对他的了解似乎比对自己的认识更清楚。当年,在初中时,你们都在重点班。每次考试排榜,前三名中,总是有你们两个的名字。另一个是刘祖伟,他和雪松都是理科成绩突出,而你是文科见长。记得有一次县里举办数学竞赛,雪松以接近满分的优异成绩夺得了全县第一名,轰动了你们学校所在的整个公社。加之他的腿还有点残疾,于是,他的名气更大了,他的名字一时间几乎是家喻户晓了。
  在学校的表彰大会上,雪松手捧奖杯,骄傲自豪的样子让你一辈子难以忘记。他的坚强和自信,刻苦和进取精神让你佩服,他自然成了你心中学习的榜样。后来你们一同考上了高中,成了最好的朋友。
  一向幽默风趣的佐懋说:“你们还记得八年级时我们班的那个刘桂芬吗?哎呀,她那一口美国大使馆味儿,当时迷倒了我们班多少男生啊!因为她,好几个男生争风吃醋,差不点打起来呢。最恨人的是,有一天我上厕所,被二班那个棍棒男生,人称吕大炮的,给堵在厕所里,他晃动着一个大黑屁股,恬不知耻地说警告我,让我离刘桂芬远点。其实,我哪儿有那个意思啊。她白给我都不要。”
  雪松听了笑起来,说:“你那时是我们班一大才子,风流倜傥的,成天穿得也时髦,风姿翩翩的,又惯于打情骂俏,跟男生女生都能混的油,又特别遭女生的喜欢。吕大炮可能是误会你了。”
  你听了说:“是啊,一山怎能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连我都看出那刘桂芬对你都有意思了呢!她每天看你的眼神都不对。那吕大炮能不担心嫉妒吗?”
  佐懋说:“对了,你们说,那刘桂芬的眼睛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我妈可说了,女人桃花眼,风流人物啊!千万不能找那样的女人。我根本不敢惹她!”
  你问:“刘桂芬现在干什么呢?好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
  雪松说:“她后来因为被那个吕大炮缠上了,学习也耽误了。只考了一个中专,毕业后分到了工厂。后来厂子解体了,她也下岗了。现在据说在街面上开了一家餐厅,华丽转身,成了老板娘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啊,她如果能像卓文君那样与心爱的人当庐卖酒,也足以慰藉平生了!人,真是没法看。你心里暗想,那时,刘桂芬确实迷人,也曾让自己胡思乱想。真庆幸自己只是传说中的偶尔单相思,并不像其他人那么痴情,所以没有影响到学习。
  雪松见你沉思,又说:“你俩还记得曹老师吗?化学老师。我们毕业不久他就退休了。有一次我去市场买菜,看见他也买菜,老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佐懋问:“他还是那么老顽童么?你们还记得他上化学课,把酒精灯打碎了,烧着了火。差点没吓死我!”
  雪松说:“是啊,他总是那么毛手毛脚的。你们还记得不?谁要一做错作业,他就气得骂,‘你们都是人才啊!你们要编书啊?’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学生,他就是爱开玩笑!”
  佐懋说:“损人最厉害的还是班主任啊!那家伙,批评人能把你的神经揉碎,不让你脱胎换骨不会消停。还记得那次批评陈福友么?那把陈福友整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能把学生培养成最具喜剧色彩的演员。他那猕猴一样的耳朵和老鹰一样的鼻子眼睛,就跟外星人似的。现在我一想起他的模样来还浑身不自在!”
  雪松说:“怎么能忘呢?我还记得老师说:‘陈福友,你就是一个陈腐朽!满脑袋资产阶级思想。你还想作威作福不成?’陈福友被损了一顿,末了还得谈体会。老师问他有什么心得,问他心在哪里?陈福友哭丧着脸,用手捂住胸口,说‘在这里’。我们都不敢笑。”雪松模仿能力真强,他和佐懋都应该去当演员。
  你说:“是啊,我也认为他是最让人害怕的老师。不过,严师出高徒,他带的班级都是好班。学校领导和家长也都认可他啊!对了,徐家村有一个徐福林同学,我去过他家,他养了那么多鸽子;还有英风村的张大力,我们还一起照过相呢!我真想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有时间真想去看看他们!”
  雪松说:“福林现在可挣大钱了,初中毕业他就学木匠了,现在搞装修,还打家具卖。快成老板了!张大力不清楚,据说是早就搬进了县城里,他搞运输,应该生活也不错的!对了,魏大年要是也来就好了。他去年转业进了县检察院,现在当官了,变得与原来不太一样了。”
  佐懋说:“他本来就是一个人才啊,要不我们校长能认他当干儿子吗?还记得他当兵时我们一起送他的情景么?我还有送别时我们一起照的照片呢?那时,我们同学的感情真是纯真啊!现在呢,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了!”
  想起曾经的岁月,那些纯真的同学,那些飘渺的往事,真是感慨万千,每次谈起来你都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是啊,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又似乎恍如隔世。你不擅长记住当年学习时同学们的那些交往细节,不像雪松谁与谁是邻桌,谁与谁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也许,当年你对这些就不感兴趣。至于说某些人跟原来不一样了,你是很理解的。因为,人总是要变的,人不可能总是生活在一个时期。时过境迁,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接触的人不一样,自然情感要发生变化。再说,每个人都生活在一定的圈子里,不同的人际关系,思维和情感都不一样的,又怎么能不让人有所改变呢?
  
  第二天,你和雪松骑自行车去县城的母校看望林老师。
  学校坐落在县城的西南郊。一走进那空旷寂静的校园,你的心情格外激动。在这里,你度过了人生最为青涩和快乐的时光。校园里每一个角落都是那么值得回忆。那宽广的操场北边,高大粗壮的杨柳还是那么挺拔茂盛。当年的老教学楼装饰一新,校园里还新盖了几栋楼。你们推着自行车走在校园中的甬道上,仔细观看校园每一年的变化。路边你们当年栽的小杨树早已经长成了大树,撑起了一团团绿色的蘑菇云。不知怎的,每次走进母校校园,你都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就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来上课的学生。那些青葱岁月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眼前,熟悉又陌生。你的耳畔似乎传来那悠扬的《骊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还有那伤感的《毕业歌》:“蝉声中那南风又起,校园里凤凰花又开。无限的离情充满心怀,心难舍师恩深如海。……还记得那阳光遍地,也记得寒风又苦雨,无论是快乐失意日子,最温暖美好的友谊。……
  轻触岁月,追寻往事,静静地,只想留住曾经拥有的过去,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每一个学生的黄金时代。
  偶尔看到一两个放假了还没回家的学生,看到他们那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神态,你似乎就看到了自己当年那种书生意气的模样。尽管操场北边那些老树有的已经不在了,但你忘不了在那些老杨树下与同学一起背英语、背政治的情景。所以,每次看到那些不断更新的杨树,也总有一种亲切感。人在回忆中容易产生幻觉的,你似乎能看到当年在那树下看书的自己。每次来怎么总是有些神情恍惚呢?尽管你才三十多岁,可是当老师的心就是那么苍老。你暗笑自己这些年怎么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多情了。虽然母校这些年的变化比较大了,但你的心中永远也忘不了母校当年的摸样。每次看到母校的扩大,你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回到母校任教呢?那时,你根本没敢想这些,一是没有机会,二是你对母校老师有一种深深地敬畏心理:怎么敢在自己的老师跟前当老师呢?那不纯粹是班门弄斧吗?你忠诚厚道的性格让你不大相信自己能够出类拔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不觉又想起当年那位叫张大禹的老校长。他幽默风趣,一开大会就侃侃而谈,逗得主席台下面的学生直开心。他还喜欢即兴赋诗。有一年新年晚会,他出节目,出口朗诵两首诗,把同学们都给镇住了。他后来还把那两首诗写在了校园的黑板报上,你还把那两首诗抄在了日记本上了呢!张校长的激情朗诵,让你到现在还感觉那两首诗感情是很豪迈的!诗曰:
  “江滨相逢喜空前,一片新情论华年。甘当园丁育桃李,百花丛中赋新篇。”
  “一腔豪情逐逝波,血汗抛洒奈若何!真理在胸笔在手,谱写人间正气歌。”
  雪松说:“亏你还能记住校长的诗,你怎么别的事情都记不住呢?”
  雪松说张校长已经退休好多年了。如今又从别的学校调进了一个新校长,年轻有为,很有才干。老师们大都也是新来的,原来的老教师大都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你感伤时光流逝,心中怎么有点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呢!或者是刘禹锡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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