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青春飞扬 （2）

　　这位美丽的姑娘叫徐红，是交大的学生。苏潇清想起了前天的晚上送她们回去时，就是这颗年轻姑娘的心总想激起他的心潮。
　　那天下午，也就是十月二日，她们几个男女同学到苏潇清部队来玩儿，吃好晚饭后就送他们回去。从部队到公交站台也有三公里左右的路。就在这段路上，苏潇清心里既兴奋又苦恼。兴奋的是在自己临离开部队时到基地宣传处战友吕其兵那儿去玩，他就介绍和结识了一群年轻充满活力的交大学生。据其中一个男学生说，他们还是学校琼瑶学会的成员，徐红是副会长。
　　苏潇清和吕其兵相识，也是在今年六月基地组织了一期新闻报道培训班上认识的。苏潇清和吕其兵真可谓是一面之交，就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
　　这期培训班邀请了海军报的高级记者和编辑来授课。在培训班上还认识了基地通讯连战士张擎。她身形优美，焕发着姑娘的朝气；齐耳的短发、漂亮的瓜子脸上，透着灵气的双眼闪烁着青春的光芒。由于她的字写得漂亮，苏潇清和另一位战友所有的稿件都由她负责誊写。到苏潇清退伍，共在海军报上发表了一篇消息、一首诗和一篇颂扬张达伍同志的人物通讯。
　　那天，在基地和这些交大的学生临别时，苏潇清说了句客气话：“你们莘莘学子们，国家未来的栋梁们，请你们有空到我的部队去玩儿，如再不去玩我就退伍了。”没想到，就在第二天的下午，这群学生们还真来了。在会议室里，苏潇清在和他们交流时，既感受到他们的才华，又看到他们的稚气。当然稚气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会脱稚的。令苏潇清苦恼的是，在送他们回去的路上，眼前这位徐红和另一位叫杨岚姑娘对苏潇清有了意思。苏潇清看到她俩一会儿和自己平排走，一会儿一前一后走着，一会儿她俩说话时还相互呛着，像堵着气一样的，一会儿俩人又不说话。上了车后，俩人靠在苏潇清的身旁，有一种依恋，特别是到了终点站后杨岚基本上到家了，徐红还要转车，但杨岚也要苏潇清送，徐红也要苏潇清送，这就给苏潇清带来了难度。
　　看着两双眼里全是一种期盼，苏潇清对杨岚说：“杨岚同学，要不我和徐红一起送你，如何？”
　　杨岚欢快地说：“好的。”
　　徐红的脸上就显出了点不愉快。
　　他们三人一起向杨岚家的方向走去。到了楼下，杨岚非要让他们上去坐坐，被苏潇清谢绝了，说是还要赶回部队。
　　临别时，杨岚抓住苏潇清的手就是不放，双眼在路灯下闪着光，说：“苏潇清，你退伍回家后一定要给我写信。我盼着你的信！多保重！”说完，情不自禁地拥抱苏潇清，并在苏潇清的耳边轻声低语的说，“苏潇清，我喜欢你！”说完就放开了苏潇清转身上了楼。
　　徐红看到了，更是满脸的不悦，在上车前问苏潇清道：“嗳，刚才她在你耳边轻声低语说什么了？”
　　苏潇清回答道：“没说什么，只是对我说了要多保重。”
　　徐红用另外一种好像不认识的眼光看着苏潇清。
　　再上车后，徐红几乎靠紧着苏潇清，问：“潇清，过两天你就要回家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徐红突然叫潇清，苏潇清在车内暗淡的灯光下紧皱了下眉。苏潇清着实有点不习惯，但是他没有在语言里透露出来，说：“在决定要退伍之前，我和家里联系了，说今年部队一个也不留，裁军我正好碰到枪口上了，就连志愿兵也不好转。”苏潇清说到这儿，他的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儿的。从当兵到今天，自小心里的梦想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儿这辈子也完不成了，他的心里怎么好受呢？
　　“你家里有没为你落实工作问题呢？”徐红抬起头满脸充满着希望地问着。
　　苏潇清看着她那样的神态，很直率地说：“我户口又不在城里，哪有那么快就给落实的呀？总得先回去再说了。现在的人很势利的，把个农村和城市分得很清楚的。”
　　“农村的怎么了？农村的就不吃饭了？就不生活了？”徐红一边说还一边向苏潇清暗示着什么。但忽然满脸不高兴的又提到了刚才杨岚和你说什么了，“潇清，我再问你一遍，刚才杨岚为什么要拥抱你呀？还在你耳边轻言细语地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呀，就是让我多保重。”苏潇清轻松地回道。
　　“哼，你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以为我没有听到吗？她说‘喜欢你’对不对？”徐红眼眶里已经有了亮光。
　　“我这马上就要退伍了，谁还会喜欢我呀？你也不要有那种想法了。”苏潇清看到徐红双眼里的泪，就装着没事儿样的回道。
　　“谁说你没人喜欢的呢？杨岚不是喜欢你吗？”徐红说这话时也不看看在什么场合，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气呼呼地看着苏潇清说。
　　“你轻点说，这是在公众场合。她喜欢归她喜欢，反正，我是要退伍的人了，得到她这么一个深情地问候，我的心里也感到了安慰。”苏潇清解释说。
　　“不管杨岚是怎么想的，但我是真心诚意地、从心底里想对你说杨岚说的那句话。潇清，我更喜欢你！”徐红边说着边盯着苏潇清，脸上的神情很是坚决。
　　苏潇清看着徐红那天真无邪的眼光和豪气冲天的语气，心里边想，她才只有十八虚岁，怎么就有这样的想法呢？路小燕也本想今天要来送他的，但苏潇清没同意，说你一个人来来去去得几个小时，我怎么放心呢？想到这，他对徐红说：“徐红，你也别心血来潮，人家说你也说，这有什么意思呢？再说，我已经有人爱我了，也是你们上海的。你就别再给自己增加烦恼了。”苏潇清说完，脸上还轻微地一笑。
　　“你，你越是这样骗我，我越是喜欢你。再说，就是你没有骗我，是真的有人爱上了你，我也会追求你的，只要有一天你没有结婚，我就有权利。我想好了，也说出来了，那就是能做到的。哼。”徐红一说，还嘴里带出了个“哼”字，其言下之意我就是与众不同。
　　苏潇清听到这里，突然感到，自己所结识的几位姑娘，怎么都会说出同样的话来？难道这就是爱情最好的表达方式吗？但苏潇清也不能一下子让她下不了台阶，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徐红，说：“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我怎么太年轻了？你说，你说说看，我年轻在什么地方了？”徐红突然大声地问着苏潇清，引起了满车里的人都看着他俩。
　　苏潇清急忙用左手食指贴到嘴唇做了个小点声的动作，轻声说：“你能不能小点声啊，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农村里的，是吗？”
　　“我都不怕你是农村里的还怕人家笑话吗？这与他们有关系嘛？而且，就是要大家都知道你是农村的。我才不在乎那种势力和樊篱呢。哼。”徐红又来了个“哼”字，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苏潇清看着，脸上布满了一种无法掩饰的情感，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还闪着要刺破那种庸俗、樊篱的光芒。
　　苏潇清看到这些，脑海里翻起了波涛，心想：难道徐红真的如她所说的对农村户口一点儿也不关心吗？难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了吗？难道说她对自己这样，就是她所说的冲破樊篱吗？可能在学校当琼瑶学会副会长入迷了吧？我得和她说清楚，我和路小燕的关系。苏潇清不敢再去看她的那双透着光芒、纯洁的眼，生怕自己会被那束光芒烤焦似的。他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呀。”
　　“你……你……你在乎什么呀？”徐红很急地问道。
　　“因为你生活在大都市，而我生活在农村里。你说哪个在乎呢？”苏潇清不看她的双眼说着。
　　“反正，不管你是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我已经定了。”徐红说着，往苏潇清跟前站了站，几乎脸贴脸地很洒脱的仰起头，双眼里满是激情的东西在闪动。
　　“XX路到了。”售票员每到一站都要吆喝几下子。
　　“走，我们下车。”徐红用肘部碰了碰苏潇清的肘部，就要往车下走去。这时司机脚下带了点刹车，行驶的汽车还有点惯性，徐红的身体直朝着苏潇清的身上压来。苏潇清生怕徐红摔下来，急忙用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而她见苏潇清这一抓，竟然浑身没了力气一样，整个儿人都涌向了苏潇清的怀里。看着她这样子，苏潇清脸一红，赶紧等车停下来后就把手放下了，而徐红抬起头看着苏潇清的脸，满脸的笑意在荡漾。
　　一下车，徐红站在那儿笑嘻嘻地说：“谢谢你的手！如没有你的手及时抓住我，我肯定得摔个嘴啃泥。”
　　“什么嘴啃泥的，不会的。”苏潇清边朝前走边说，心里想，单纯的姑娘就是单纯。就眨眼的功夫又恢复如常的。
　　“你往哪儿走啊？我家在那边呐。”徐红说着边指着相反的方向说。
　　苏潇清连忙转身，问：“你家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徐红说着用手指了指四十米左右的一幢五层的楼房。
　　“那我送你的任务算完成了。我该归队了。”苏潇清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徐红说着就一把拽住了苏潇清的手说，“刚才送杨岚的时候，你把她送到家门口，还和她拥抱了。怎么送我就不能送到家门口吗？我这人胆子小，这黑灯瞎火的你就放心啊？”说完，拉着苏潇清就向家里走去。
　　本想到了就走的苏潇清，前后左右看看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走，心想好事就做到底吧，也就随着她向前走去。到了楼前，苏潇清说：“到了，我也该回部队了。虽然我已不是部队的人了，但坚持了五年，不能因为最后一天而前功尽弃吧？”
　　“放心，我不会让你前功尽弃的。”徐红说完站在原地，双眼深情地看着苏潇清问，“我们就这样再见吗？”不知怎么了，徐红在说这句话时满面都是渴望，眼睛在路灯下闪着祈盼的光接着说，“请你相信，我刚才在车上说的话都是我的心里话。现在就我俩，我再重新说一遍，苏潇清，我不喜欢你了，我已经爱上你了！”说完，就如飞蛾扑火一样，一下子就扑到了苏潇清的怀里，久久地不愿松开，嘴里不停地说着，“我爱上你了，苏潇清！我真的爱上你了，苏潇清！”
　　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令苏潇清大脑一片空白，心想，可能琼瑶的书看得太多了，也想尝试一见钟情的感觉。就让她这样尝试一下吧。苏潇清自欺欺人地想着。大概半分钟后，苏潇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谢谢你对我的感情，你自己现在的重点在学习上，上课下课的路上要多多注意安全，要学会保护自己、保重自己！”
　　“你也要保重自己！”徐红抬起已有泪水的脸，然后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很深情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说，“到了家给我写信。我盼着你的信。”
　　“谢谢。再见！”苏潇清急忙道谢。
　　“你记着苏潇清，明天我一定在十六铺码头上送你上船。”徐红说着，转身朝亮着灯光的门洞走去。
　　
　　不知何时，天上洒下起了细细的雨丝。苏潇清又望了望徐红。
　　徐红在飘洒的雨丝中芬芳出幽然、清澈的气质。一条漆墨的马尾松用淡黄色的手绢打成蝴蝶结，更显出姑娘的清纯、骄矜和魅惑。淡淡红晕的圆脸没施粉黛尽显美丽、稚嫩，更将她流露出来的一种依恋清晰地表露出来。她满脸的是眼泪还是雨丝分不清了，但分明在为她倾诉着心底惜别的爱恋。此时，她正偷偷地窥视着苏潇清沉重地迈向舷梯。她多么想上去紧紧地拥抱着他，不让他离去。可相隔五六米却如相距万里。可是一种影响，一种不愿在苏潇清的战友们面前给他带来任何影响而令她只能遥迢地别恋，压抑着无法站在眼前与他紧紧拥抱的痛苦的别离。
　　不，他现在已经退伍了，没有什么影响了，我怕什么呢？我要去和他拥抱！我要去和他亲吻！徐红一想到这儿，再也没有了姑娘的羞涩，不顾一切地从柱子那里向他扑来，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将要走上舷梯的苏潇清，痴情地看着他，然后，就把两只手勾到了他的脖子上，想去吻他。
　　苏潇清没有让她吻。他不想让这样一个清纯善良的姑娘受到一点儿的伤害！他不想让这样一位美丽漂亮的姑娘存有一点幻想。苏潇清对徐红说：“你自己多保重吧！好好上学，不要过早地去考虑这些没有思想的情感。”
　　“不，我是有思想的，我的情感也是有思想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她流着泪说。
　　“我非常感谢你的送行！但是你和我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俩就以兄妹相称吧。”苏潇清只怪自己把回去的时间无意间告诉了她。
　　“不。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要爱你，你懂吗！我要爱你！”她仰着头，祈求地看着苏潇清哽咽地说。
　　“好了，听话。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是闹着玩的。也不要意气用事。”苏潇清回避着她那双祈求的眼神回道。
　　“你不答应，我今天就跟你走！就和你回去。”徐红说着也不顾旁边有没人，就要跨上舷梯，哭声比刚才更大了。
　　苏潇清一看她这样来了，无奈，只好先安慰她一下，说：“好的，我答应你，但你不要哭了好吗？那一船人都在看着呢，听话。”
　　“你答应了吗？那你给我吻一下好吗？这是我的初吻，你知道吗？”徐红急切地祈求着。
　　“初吻要献给你最爱的人，现在我们还没到那一步，等到了我一定会先向你索吻的。”苏潇清说。
　　“我不，我就要把初吻给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你是我的初恋，我就是要把她给你。”徐红说。
　　“嘟嘟的”汽笛声响起，一下子也解了苏潇清的围。他马上把她轻轻地一推，说：“又在催了。我们再见吧？”说完，他踏上了舷梯。她也要跨上来，被苏潇清轻声地说，“你是位好姑娘！你自己要多保重。好好上学。再见！”
　　徐红没有往前跨，她只是不停地点头，又不停地摇着头，一种无奈和渴望全涌上了她的脸上。
　　苏潇清踩在正在移动的甲板上，心似被火钳灼了样，似被皮鞭猛抽般，他感到，当脚一触到甲板时怎么没有以往探亲时踩在甲板上的感觉踏实、迫切、渴望呢？尽管是同样的客轮，尽管是同样航行里程，尽管是同样到达的目的地，更不用说踩在战舰甲板上的自豪和荣耀呢！
　　苏潇清真想跃过这渐渐变宽的黄浦江，重新踏上那块坚实的土地上。是啊，苏潇清多么地想，多么地渴望永远踏在这块坚实的土地上啊！而此时此刻，他才开始真正地眷念起平常并不留意的这块土地来。这真是块令苏潇清痛彻心扉的土地啊！自己心中最爱的谢海琴，在这块土地上洒下了最后一滴鲜血！一想到谢海琴，苏潇清的心就又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一样，颤抖得隐隐作痛。最令苏潇清无法忘怀的是谢海琴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激起了他的保护欲望，可是现在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心很痛、很痛。在苏潇清看来，谢海琴是那么娇弱安静，惹人爱怜啊！
　　“咚咚”的起锚声，猛然地（似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咚咚”的起锚声）撞击着苏潇清奔腾的心。尽管他也算是位老海军，在艇上生活了五年，抛锚和起锚的声音已把耳朵掼出了老茧；尽管他知道，每一次的起锚就是新一天的开始，每一次的抛锚就是一天的结束。
　　“东方红”客轮似乎很理解苏潇清此刻的心情，缓缓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码头，推进器卷起的浪花仿佛是泪在奔涌、跌宕。他心里深处孕育着的回来的欲望在翻滚。
　　十月的雨丝透着凉凉的诗意，打湿了站在船舷的苏潇清。苏潇清睁着一双依恋、惜别的眼向着斜斜飘洒的雨帘的深处，徐红双肩在抽动，一块红手帕在手中轻歌曼舞。苏潇清望着战友，望着抽泣的徐红，望着已将船和码头无情分开的长江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
　　心能留在军营吗？能留在蓝色的港湾吗？能留在眷念我的姑娘的心上吗？能吗？苏潇清多么希望把心、魂留下，缓缓离岸的客轮只载走他的躯壳！
　　不停涌出的泪与洒落的雨丝汇在了苏潇清的脸上，滴洒在船舷上、黄浦江上激起圈圈泪（雨）花。
　　除了当兵沈美铃送别时和谢海琴的仙逝，苏潇清从未像现在这样流过泪。“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谢海琴说过的。他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子汉。而此刻，苏潇清却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虚伪，这不断涌出的泪是给自己看的吗？
　　苏潇清望望天空，雨丝仍在多情地飘洒着。难道天空也在为我的别离洒下依恋之情吗？苏潇清用心问着自己，眼眶中的泪和雨在他的眼前汇成七彩缤纷的图画。
　　突然，苏潇清仰天呼喊：“别了，我蓝色的海洋……”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吱”地一声停在了码头上。那刹车声一下子刺破了长空，引来了站在船舷走廊边上所有人的注意。车一停稳，从副驾驶室匆忙下来了自己的指导员，接着后车门也打开了，走下来一名年龄大一点的海军干部。
　　指导员用手做成喇叭筒子，向刚刚离开码头只有几米的客轮，对站在船舷的苏潇清喊道：“苏潇清，你下来，后勤部政委来接你了。”
　　那位从后车门下来的海军干部，对着苏潇清也大声说道：“苏潇清同志，我是后勤部的田野。现在，我代表党委，请你立即归队，重新服从安排！”
　　……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