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苏潇清的思念

　　老兵一走，苏潇清第五年兵就开始了，也就是超期服役开始了。苏潇清本来想自己入伍以来，各方面表现得都不错，前后近二十次中队、大队和后勤的嘉奖、学雷锋标兵、优秀士兵等，能实现从战士中直接提干的愿望。可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就没有了，剩下的只能转志愿兵。对于苏潇清而言，他从家乡出来当兵不是混日子的，而是一心想把自己的满腔热血献给祖国和人民，永远战斗和生活在这所军营里。苏潇清太热爱部队了，只要能在部队一辈子，干啥都行。有时，苏潇清想，假如我们的部队就像国外的军队一样，有职业军人的话那该多好啊，他就可以无条件地选择职业军人。这当然是苏潇清的个人梦想。可是，事与愿违，眼下经过几个月下来，苏潇清感到，今年转志愿兵是不可能的。对苏潇清寄于厚望的张班长的心里也特别地难受。
　　苏潇清入伍几年来，张班长从他的训练、学习及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等方面，看到了他的坦诚、善良、勤奋、没有任何心机，还有一种坚韧的品质。如果，身为一名潜水员，没有坚韧的品质，且潜水专业又是单个作业，是很难完成水下作业任务的，而苏潇清就是凭借坚韧的品质，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了水下作业的任务。这不仅使张班长心里得到了安慰，也给潜水分队争得了荣誉，也给苏潇清转志愿兵加上了砝码。张班长想，只要不出纰漏，正常完成上级下达的各项工作任务，再说，苏潇清在这几年中，个人水下操作和水下电焊、切割等方面名列前茅，转个志愿兵算什么呢？
　　提到水下切割、水下焊接等作业，是每个潜水员必须掌握的一门技术。这一切割、焊接的技术，是必须要在水下带电操作的重要项目。
　　从教课书上来说，水下切割不仅作为拆解水下金属结构物（如打捞沉船、拆除水下钢结构物等）的一种手段，也作为水下焊接前的一种破口加工的方法。水下切割，经常由于切割位置高于潜水员位置，不得不在悬浮位置上切割，活动的空间大大受限，首先动作不灵活，调整切割位置困难，容易疲劳，影响切割效率；第二水下焊接是潜水和焊接的综合性作业，操作环境相当复杂和恶劣，尤其是潜水焊接必须直接在水中进行带电操作；第三由于水的导电性原故，往往比陆上焊接时具有更大的危险性，容易造成潜水事故及触电事故；第四水下轻度触电会使人感到痛苦，使潜水焊工或潜水员造成惊恐心理，导致放漂或下坠等潜水事故，而水下严重触电，可能使人痉挛或失去知觉；第五在水下焊接或切割作业中，电弧发出强烈的弧光和射线，仍然能够灼伤潜水员的眼睛和皮肤暴露部分，造成电光性眼炎和灼伤皮肤。因此，水下焊接要比水下切割危险性更大。
　　当然，要是让张班长来鉴定，苏潇清的表现还是不尽如人意的。
　　按照常规，潜水分队又要开展一次水下焊接、水下切割等训练比赛。那天，潜水分队一班和二班开展比赛，其主要科目是水下焊接、水下切割和水下解除推进器鱼网。这些项目与在水上作业不一样，水下所用的时间和气力要大于水上几倍的力气。比赛规则是所有潜水员都必须参加，参加分为团体赛、个人赛和三项（焊接、切割、解鱼网）全能赛。
　　这次比赛的地点就在苏潇清他们的潜水工作船停靠的码头上展开。
　　到了全能比赛，由最后在团体和个人赛中成绩最好的苏潇清和汪银明角逐。苏潇清首先下水解除推进器鱼网，用时1分5秒。随后汪银明下水也开始解除鱼网，最后用时1分钟。第一个项目苏潇清0比1输给了汪银明。
　　第二个项目是焊接，汪银明首先下水，规定用一根直径为2.5的电焊条在水下能焊接多长，且质量能否达到标准。
　　在陆地上焊接，也是需要技术的，一根直径为2.5的电焊条可焊接成鱼鳞纹（合格品）10-12CM，焊接成疤痕纹（不合格品），最起码也要1２CM以上。
　　焊接在紧张地进行中，未下水的苏潇清站在船上耐心地等待着，大脑里将每个要点都重新复核一遍，再加上是在混浊的黄浦江水下作业，而不是在游泳池里训练，可想而知，难度还是相当大的。尽管苏潇清他们在这两年来已经在水下训练了无数遍了。
　　汪银明焊接结束，最后结果，鱼鳞纹是５CM，疤痕纹是６.８CM，用时３分１５秒。
　　轮到苏潇清水下作业了。在水下，苏潇清沉着冷静，技术娴熟，最后用时２分５３秒，鱼鳞纹是７CM，疤痕纹也是６.８CM。很明显，水下焊接苏潇清赢了，现在的比分是１比１平。
　　最后一项就是水下切割，轮到苏潇清先开始。苏潇清牢牢掌握氧气乙炔切割的要令开展水下作业比赛，按照３分钟的规定要求，最后将长１.３米，厚３CM的钢板切割完成。汪银明在切割中总想着要超过苏潇清，但慌中出乱，结果在规定时间只切割了１.０８米，总分以２比１输给了苏潇清，屈居第二。
　　比赛结束后，苏潇清和汪银明代表上海基地参加了舰队进行的这三项比赛，苏潇清分别获得了水下切割、水下焊接和水下清除障碍第一、第二名；汪银明获得了水下清除障碍的第一名。这次的荣誉给基地争了光，更给潜水分队争了光。
　　苏潇清他们凯旋回来的那天，单指导员、分队长等亲自到潜水小楼来迎接，晚上还举行了会餐。
　　然而，苏潇清再努力有没有用呢？大裁军正好摆在超期服役的苏潇清的面前，也彻底打消了苏潇清想留队的想法，再加上去年下半年，潜水分队一下子分配来了１０名潜水员，怎么可能再转志愿兵呢？苏潇清决定休探亲假，选在二哥结婚时回去探亲。
　　二哥可是英俊帅气，且脑子很灵活的小伙子。
　　今天是二哥自己的大喜日子，中山装一穿，更加英俊挺拔，就像故事中的白马王子。苏潇清听到家里的亲朋好友们都在夸二哥，他的心里也是美滋滋儿的。二哥的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只是这花的下面也没有什么红绸布，“新郎”两字也没地方可以写了。
　　在有谁陪二哥去接新娘，舅舅、姨妈、叔叔、姑妈等大家意见不一，最后还是爸爸一句话让苏潇清去陪。但是在苏潇清去接新娘的时候，为穿军装还是穿便装大家产生了分岐。
　　苏潇清见各有各的理，就问舅舅、叔叔们，道：“你们把这两个分开来想一想，军装和便服，这个两者之间到底哪一个好那么一点点，我就穿什么衣服去，否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还是没有定下来，都说穿什么多好。苏潇清就用眼看了看爸爸，爸爸连忙决定，让潇清穿军装去，这也显示了我们家的庄重。爸爸一说没人反对了，苏潇清就上了车。那时候，接新娘是用苏潇清生产队的拖拉机去接的，在那时已是最好的待遇了。
　　拖拉机“突突”的上路了，在经过苏潇清小学老师金亚冰老师家的门口时，家里没有一个人，门关得死死的。苏潇清问二哥，二哥说他们全家都已搬走了，听说是到公社镇上去了。
　　一听到这儿，苏潇清只觉心里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金老师终于搬出了农村，遗憾的是，今后何时才能看到金老师呢？
　　苏潇清心里突然涌上对金老师的思恋。苏潇清记得，在1968年春季，他报名上小学一年级（那时是春季招生，好像到1970年以后才改为夏季招生，在那时上学的学生多上了半年学）时，那时的学校实际上只有苏潇清这一个班。教室相当简陋，墙是用黄泥打起来的，屋顶是用茅草铺盖的，外间长十二三米，宽六七米，中间放一张长十米左右、宽四米左右的长条桌，东墙是一块长约一米宽约二米的大黑板，桌子的三面坐的是苏潇清一年级的二十五名学生。里间就是金老师一家三口生活、工作、学习的房间。那时，金老师的女儿还没出生。
　　黄泥墙和茅草屋顶也已深深地烙在了苏潇清的印记里。当时的经济条件有这样的一间黄泥墙和茅草顶还真不比现今的别墅差，冬暧夏凉，十分舒适。缺点就是怕火和黄梅季节虫子比较多，特别是那个长的好多脚的，长也有一公分长短的叫什么的臭虫。
　　金老师从一年级到苏潇清五年级毕业，对苏潇清疼爱有加。也许是因为苏潇清太听话吧，金老师就让他当上了班长。那时还有音乐课，因为苏潇清天生五音不全，唱歌老跑调，每次到了音乐课期末考试，每个学生都必须单独唱一首歌。当金老师最后叫到苏潇清的名字时，他站了起来。金老师问：“苏潇清，你今天嗓子痛，是吗？”
　　苏潇清先是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说：“有点儿。”
　　“有点儿，那以后补考。你先坐下。”金老师就是这样，把个苏潇清宠惯得要命，同学们也没办法，谁让你们的成绩没苏潇清好的呢。
　　大约三年级，苏潇清他们从这间黄泥墙茅草屋搬进集小学、初中为一体，共有十几个班级的大队新建的学校。记得，搬进新学校下半年也就是上三年级的那年冬天，正在上课的苏潇清突然肚子疼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直往下滚，但他也没吭一声，坚持上课。这被细心的金老师看到了，她走到苏潇清身边问怎么了，他说肚子有点疼。金老师连忙抱起苏潇清就往自己家里跑。
　　那时，金老师也已搬了新家，就在学校的路对面。苏潇清不知道金老师怎么突然抱起他就往外跑。到了金老师家，苏潇清才知道，原来，老师是为自己冲红糖开水。这可是金老师刚生女儿才四个月的特供。那时候是计划经济年代，谁家有点红糖那可是了不起的事。就是苏潇清家条件也不错，但能像老师那样，一下子倒了足有半两的红糖也是不可能的。这滚热的红糖开水一进肚里，苏潇清的肚子还真不疼了。金老师问有没好一点，苏潇清抬起头看着金老师，眼泪就控制不住滚了出来。就这一碗红糖开水一直在苏潇清的全身流淌至现在，流淌着几十年，流淌着与他的生命同在。
　　苏潇清搬了新学校后就和二哥二姐同在一所学校了。苏潇清上三年级时，妹妹也进了这所学校，二哥二姐也已上到五年级了。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没有哪个同学敢欺负苏潇清家兄妹四个的。同生产队一起和苏潇清上学的倒有七八个，还有同哥哥姐姐妹妹们一起上学的也有十几个，而且同姓的倒有十几个。就这阵势也会吓坏众人，再加上苏潇清的二哥在爸爸部队就是出了名的调皮大王，爸爸又在部队当“大官”，穿的衣服、背的书包，书包里掏出来的铅笔盒和铅笔都与他们不一样，一个个露出的全是羡慕、敬佩的眼神。
　　苏潇清没当兵前没有体会到师生情感的真挚，一到部队渐渐有了清晰的感觉。那时，苏潇清就只想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提干后将这一喜讯首先要告诉心中思念着的启蒙老师金亚冰……
　　“潇清，到了。”苏潇清被二哥从回忆中唤了回来，跟着二哥下了车。
　　苏潇清一踏进新娘家，看到穿着海军呢的海军，一个个都把新郎官忘了，朝着苏潇清这边看过来，众人们多对着苏潇清指指点点的，还不停地相互交流，不断地发出喜悦的笑容。苏潇清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了，又被大家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的更加不好意思了，跟在二哥后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终于，苏潇清陪着二哥接新娘的任务完成了，喜气洋洋地往回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