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委员长憩庐打牌，丧师战报频频传

　　上一章正说到，西历一九三零年十二月三十日，这一天晚上，蒋委员长正同胡汉民、何应钦、刘峙、顾祝同、陈诚、白崇禧、钱大钧等高级官员在憩庐的内室里打麻将和玩纸牌。
　　官邸楼上是一间大卧室，卧室外面也有一间客厅，这里专门接见内亲或特别邀请的客人，侍从副官及秘书一般不得随意上楼。卧室的东面是一个大平台，蒋委员长早晨常在这个平台上休憩。
　　由于江西的剿匪战争已经进入激战阶段，蒋委员长已经每天睡眠很少，常常是连夜睡不着觉，于是干脆邀请一群贴心官员来家中玩牌，一来容易度过漫漫长夜，二来也可以随时了解战报。
　　今天晚上，胡汉民、何应钦、刘峙、顾祝同、陈诚、白崇禧、钱大钧等七人按照昨天的约定又来到蒋委员长官邸的内室，加上蒋委员长正好八个人，蒋委员长喜欢打麻将，于是何应钦、顾祝同、陈诚三个人陪同蒋委员长打麻将，胡汉民、刘峙、白崇禧和钱大钧四个人打麻雀符纸牌。
　　蒋委员长说他今天右眼皮跳得厉害，他要几位心服爱将给他预卜一下是吉还是凶。顾祝同首先说：“关于眼皮跳，几乎所有的国人都知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是究竟是跳进还是跳出，却没有明确的说法。但是委座乃大富大贵之人，应该不会有灾星跳进，肯定是跳出了。”
　　陈诚则说：“墨三之言，乃世俗之见。‘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个‘跳’其实不是‘蹦跳’的‘跳’，而是‘挑担’的‘挑’。委座左眼皮跳，正是预兆委座挑着财喜来了。委座发大财了，可别忘记下官哟。”
　　“唉慢点，刚才辞修出的是小三吧，胡了，二十四胡大胡子。”蒋委员长一边说着一边把麻将子推倒。
　　“还是委座手气好呀！辞修又放炮了！”
　　“辞修呀，你对着委座放泡，你该当何罪呀？”
　　“死罪可免活罪不饶，对委座不尊重，必须重重罚款，立即兑现！”邻桌的小诸葛白健生说。
　　大家正玩得高兴，机要秘书陈布雷送来一份电文。与平常不同，陈布雷把电文交给蒋委员长的时候，居然脸色阴沉，没有说话。蒋委员长与在座的高官们都预感到有坏消息了。但是大家不敢说话，一时间都停止了抓牌，把担心的目光一齐锁定在蒋委员长手中那一张纸片，仿佛他们都有隔物认字的特异功能，能够看到那张纸片上写着什么。但是最终也只能够从委座的表情变化猜测出，纸片上写的情况是令人担忧的。蒋委员长把电文迅速浏览一遍，脸色比陈布雷更加阴沉，手中的纸片也似乎很沉重，拿着纸片的手有些发抖，蒋委员长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嘴巴动了几下，但是没有说出话。蒋委员长终于从嘴里挤出了几个音节：“应该不可能吧。”蒋委员长把纸片递给何应钦说：“敬之你看看，这可能吗？”
　　何应钦接过电文看起来：
　　“国急。自今日上午至本台发报时至，十八师已与前线各部失去联系。据龙岗地下内线报，我十八师于龙岗遭赤匪伏击，全军覆没，张师长及师部领导下落不明。目前我地下内线正努力弄清真相。某叩首！”
　　“都写着什么？没什么大事吧？”其他几位高官一齐大声问何应钦。
　　“你们都看看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应钦把电文交给陈诚，接着电文在几位高官手中传看，没有一个人出声。
　　“可能是电台出了问题。”白健生从侥幸角度安慰蒋委员长。蒋委员长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接着白健生的话说：“健生说的这个情况也有可能。十八师就那么一台电台，出点问题也是常有的事情，再说，赤匪善于搞不切实际的宣传，地下特工了解的情况也会出差错的。但愿如此吧。今天晚上大家就不要睡了，就在这里听消息，估计不久就会有消息来的。”
　　于是大家都再不谈打牌的事，呆坐着等消息。由于大家再也没有心思说打牌，干坐着不免无聊，于是大家都不停地做着自己的习惯动作：蒋委员长仰躺在虎皮交椅里不停地用手摸着光头，胡汉民架着二郎腿伸出右手不停地掠胡须，何应钦不停地搓着手掌，仿佛就要跟一位情敌上阵决斗，顾祝同则不时把老花眼镜摘下来擦擦又戴上……
　　陈布雷又进来了，蒋委员长和七位股肱之臣一齐站起来，大家知道坏消息又来了。陈布雷递给蒋委员长一个纸片，蒋委员长懒得看电文，吩咐说：“我也等累了，彦及你就念念吧。”
　　“委座……这样不太……”
　　“不要婆婆妈妈的，在座的不必回避，叫你念你就念。”于是陈布雷清清嗓子念道：
　　“国急。经我龙岗地下特工证实，我十八师在龙岗五门岭一带遭赤匪之第一方面军三万余人围攻，我十八师官兵虽经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而且地形不利，全军覆没。张师长被生俘。目前张师长关押在何处，是否还活着，我地下特工正在努力弄清情况。某叩首！”
　　陈布雷念完电文，伤心地哭起来。蒋委员长安慰道：“彦及呀，不要哭，剿灭赤匪要付出牺牲。目前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张师长是否还活着，只要张师长还活着，政府即使花血本也要把张师长赎回。革命元老呀。”蒋委员长说着摸出手绢擦眼泪。
　　第二天早上，蒋委员长又收到国党南昌行营主任、江西省政府主席、第九路军总指挥鲁涤平向蒋委员长报告:
　　“委座台鉴：首先，无烦要向委座请罪！无烦因总指挥失策，导致国军遭受重大损失而向委座请罪！十二月三十日，我十八师在龙岗五门岭一带遭赤匪之第一方面军三万余人的伏击围攻，我十八师官兵虽经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张师长被生俘。据我方地下特工探知，目前张师长被关押在龙岗某秘密处所。目前我前方将士正努力营救张师长。无烦叩首！无烦跪泣于委座座前！”
　　蒋委员长看了电文，满脸的无可奈何，自言自语说：“你无烦跪泣有什么用。国家不幸，将星陨落呀！”
　　蒋委员长立即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讨赎出张师长的问题，蒋委员长为大会定下了基调：张师长乃革命元老，务必千方百计将其从红军手中赎出！哪怕花血本！蒋委员长还要求高层军政人员利用与红军高层的关系，做好赎回张师长的工作。
　　国军第十八师在龙冈全军覆灭，师长张辉瓒被活捉的消息在国党军界掀起轩然大波。
　　赎回张辉瓒师长成为国民政府党政军的一项中心工作。湖南军界的程潜、唐生智、何键、范石生也纷纷向中共传递信息，要求红军不要杀掉张辉瓒。
　　范石生跟朱德是云南讲武堂的老同学，又是拜把兄弟，三年前，范石生曾经冒着“通共”的危险收留了处境困难的朱德，让朱德率领的洪城起义余部得以休息。朱德曾经写信说他至今不忘范石生对工农军的大恩大德。现在张辉瓒落到朱德手里，范石生就想通过与朱德的特殊关系为张辉瓒说说情，于是范石生拿出文房四宝，一封给朱德的信一气呵成：
　　“玉阶老哥，近好！三年前，老哥没有请我，我收留了老哥。今日老弟要请老哥帮一个忙，我想这个忙老哥能够帮。老哥一定知道我的意思了。石猴是我湖南老乡，我跟石猴多有交往。今石猴成为老哥阶下囚，我石生岂能袖手旁观乎？弟有一请，给石猴留一条活路，老哥有什么条件，尽管跟弟直说，弟当尽力。戎马倥偬，无由面晤，石生叩首！”
　　程潜与毛咏芝也有一些交往。一九二四年一月二十日，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孙中山主持下召开，确立了著名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一个叫毛咏芝的湖南老乡以森批成员的身份出席了这次大会。二十二日上午，包括毛咏芝在内由十九名委员组成的《中国国民党章程草案》审查委员会就章程草案进行了讨论。二十五日上午，毛咏芝就《出版与宣传问题案》的审查结果作了说明。三十日上午，毛咏芝在大会上当选为国民党中央候补执行委员，并以此身份参加了三十一日由孙中山主持召开的中央执行委员会首次全会。
　　作为国民政府军政部长的程潜感到，这位个子高高、目光炯炯、思想敏锐的小同乡毛咏芝决非等闲之辈。此次大会上的中共代表中有许多湘籍人士，除毛咏芝外，还有李立三、林祖涵和李维汉等。后来北伐时，林祖涵还一直在程潜的第六军中任党代表和政治部主任。两人形成了默契，彼此还成了亲家。
　　程潜感到自己跟张师长也是湖南老乡，几十年来也多有交往，现在蒋委员长又表态了，为了赎出张师长，可以跟红军中的高层人物拉拉关系，现在毛咏芝是红军中的头面人物，我何不跟那毛咏芝写一封信试试？程潜想到这里，一封颇讲究字句的信写成：
　　“润之老乡：我这样称呼你，你不会介意吧？自民国十三年羊城之国党一大相识，六七载矣！当年月如初识润之老乡，见润之老乡风流倜傥，学识渊博，高谈阔论，老夫折服矣！后国共分离，你我各走一途，再相聚难矣！后闻润之老乡发动湘赣暴动，率领工农军转战湘赣闽粤诸省，闹红了中国南方半边天，润之老乡得大展鸿鹄之志哉！今老乡石猴不审时度势，行动鲁莽，以致冒犯红军天威，铸下大错。非但损兵折将，且将老身陷于囹圄。《太甲》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石猴落此下场，实乃石猴自作孽矣。然石猴亦年过半百之人，虽罪不可恕，然老命可怜。今月如拉下老脸，欲跟润之老乡拉个关系，润之老乡能否凭着自己在红军中的特殊地位，跟朱总司令等红军高层领导做做工作，留石猴一条老命。有何条件，尽管提出，老夫一应承担。老乡不言俗套，月如谨表问好！”
　　蒋委员长在紧急会议上要求军政大员，为了赎回张师长，可以跟共党高层人士拉关系。蒋委员长心想，国党跟共党已经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双方之间已经是深仇大恨，我们杀了那么多共党，现在一个剿共急先锋张辉瓒落到他们手里，张辉瓒还有活路吗？但是我们工作还得做，搞政治么，总得拿出一些理由。于是蒋委员长就拟定了一个计划，他决定作出跟共党拉关系赎出张辉瓒的榜样。这一次蒋委员长不要秘书代劳，他亲自在“憩庐”卧室里展开了文房四宝，几封密信一一写好。要知道蒋委员长密信的内容，请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