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婆家娘家

　　还别说，王源干活儿真是挺利索，不一会儿肉丝面已经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了。
　　“粒淑，你以后跟着我保准让你享福！”王源一边忙活，还不忘随时表白。
　　“但愿吧。”
　　面做好了，粒淑拿出碗筷，和王源一起把面装在碗里，端到堂屋。
　　“伯父伯母，不知道味道咋样？您二老尝尝！”
　　粒淑父母尝了尝饭菜，然后对王源的勤快和能干赞不绝口。
　　“我说王源呀，你回去跟你爸妈说，差不多就定事吧，你今年二十六，粒淑也都二十四了，在咱农村，也算老大不小了。”
　　粒淑母亲想着遇见合适的口儿不容易，怕中间多生事端，便巴不得粒淑明天就嫁了。
　　“中，中，伯母，我今儿回去就跟家人说这事，肯定不敢耽搁！”王源说罢，瞅着粒淑直笑。
　　“妈，吃饭吧，饭该凉了。”
　　没过两天,王源父母和粒淑父母见面，就敲定了俩人的婚事，婚期也定的紧，就在下月8号。王源忙活着婚礼宾客名单，要带几桌酒席等，整个人精神焕发。
　　“粒淑，我这边朋友都好说，你那头要好的同事朋友大概有几个，大概要做几桌，你给我写写。另外，今儿下午咱去县里拍几张结婚照，再买几件衣服结婚当天穿的衣服。”
　　“行啊，就依你的意思办。”婚事的突然临近，让粒淑内心紧张无比，她不知道自己对于华阳的难以忘怀，是不是对王源的背叛？但是，可以明确的是，自己对于即将要成亲的王源，却是知之甚少，直到现在还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世界。
　　俩人从城里回来后，直接去了王源家里。看着宽大的双人床，刷的雪白的墙壁，还有大红的喜字，粒淑明白，自己的婚事是再也不能改变了。王源显得很兴奋，拉着粒淑坐在床上，
　　“粒淑，你坐下来，看这床多软，咱妈专门找木匠做的，多加了好多根弹簧呢！”然而即将成婚的粒淑，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喜悦。王源自然也觉察到了，但是，对于自己费这么大劲儿才搞到手的媳妇儿，王源并没有显现出不悦。
　　粒淑的婚期一定下来，远近亲戚，还有村里人都来添箱（方言，女方亲戚或邻居，要给自家女儿添一点陪嫁的嫁妆，多是丝绸被面，太空被，毛毯等床上用品，还有的直接给添十块钱。）峰耀妈拿来了一个厚实的印花毛毯，还有一个大红色鸳鸯戏水的丝绸被面。
　　“粒淑妈，毛毯呀是峰耀给寄回来的，这些年峰耀在外闯荡，也挣了些钱，说是要好好给粒淑妹妹添个箱。这个被面，是我专门去镇上扯的，可别嫌少啊！”
　　“咋会？这几年你也没少帮衬我，这都是你家峰耀能干呀！”
　　峰耀哥，这么多年竟然连一次都不跟粒淑联系，只是听说他毕业后一直在哈市，已经在那里成家结婚生子了。粒淑不稀罕峰耀哥的毛毯，只想结婚前再见一面，可这种想法有多荒唐，只有粒淑自己知道。能带给自己温暖的华阳走了，埋在心底深处的峰耀哥自上次匆匆一别，便再无音信。粒淑近来时常觉得自己跟门前小河上的浮萍一模一样，没有根，没有天空，只能任由流水冲涮。
　　婚礼进行地还算顺利，等客人走后，粒淑疲倦地躺下休息。王源喝得醉醺醺地走了进来。
　　“粒淑，粒淑，我们终于成亲了！你今儿高兴吗？”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王源向粒淑凑了过来。
　　粒淑本能想要躲开，可王源一下子拉住粒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粒淑没有挣扎，任由王源褪去自己的衣服，
　　“啪”不料，王源一巴掌打在粒淑的脸上，吼道，
　　“哭丧着个脸，你跟了我有啥委屈？”王源连日来的压抑，趁着酒劲爆发了。他今天确实有点醉的太狠了，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打粒淑。可自己明明是稀罕粒淑的，怎么就没忍住呢？这一巴掌，把王源自己也打醒了，他开始懊恼起来，他一直想要跟粒淑好好过日子的。
　　“粒淑，我错了，不该打你的，你还回来，还回来，好吗？我求你了，你说句话！”王源摇晃着粒淑，乞求粒淑的原谅。
　　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到腮帮子上，粒淑擦了擦眼泪，盖上被子，扭头睡下。看粒淑不闹怪自己，王源便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在粒淑身边，伸开手臂把粒淑揽进怀里。
　　“粒淑，放心，刚才是我喝多了猫尿，我不是人，你就原谅我吧！”说罢，王源关掉了床头灯，开始和粒淑温存。
　　夫妻之间的行房，是情到浓处的自然表现，但对于一个知之甚少的陌生人，粒淑只是木然地配合着，全然没有爱意。然而谁都不知道粒淑此刻有多么的后悔自己的轻率与莽撞！不过对于王源，粒淑还心存愧疚，觉得内心藏的人，是对王源的不公平。可生活对粒淑又公平到哪儿去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粒淑嫂子杨平如便来敲粒淑的房门，
　　“粒淑，起来了吧，新媳妇儿头三天要给全家做早饭呢。”粒淑应了一声，便要起床，王源按住粒淑，让她多睡一会儿，
　　“你别管，我去弄。”王源穿衣下床，去做全家的早饭。粒淑抬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婚房，一切都像梦一样，粒淑就这样一夜之间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第三天回门，王源早早地把东西都预备下，吃罢早饭，便骑车带着粒淑往娘家去。刚到家门口，便听到母亲在扯着嗓子哭，
　　“恁俩造反类，恁奶奶去世没人压着我，你可想给我摆道摆道，没门！”
　　“赶紧给我走，还想打你妈，见谁家儿媳妇儿有打婆婆的。”
　　是粒淑父亲的声音。
　　哥哥小勇拉着气呼呼的嫂子，抱着小侄女从屋里出来，见了粒淑和王源，招呼也没打，就要走。
　　“哥，咋了？”粒淑拉着哥哥小勇，
　　“你看看咱妈！啥事都吵，就不会好好说话。咱伯也跟着瞎搀和。”
　　嫂子怒气冲冲，瞪了一眼粒淑，抱着女儿就走。
　　粒淑尴尬极了，新女婿一下子看到了家里的这种场面，虽然对于粒淑来说，从小到大，妈妈和奶奶的争吵，自己早已习以为常，但万没有想到，到了哥哥这里，这种婆媳关系竟然得到了遗传！
　　堂屋里紧接着就传来母亲的哭嚎，
　　“你个死小勇，连个媳妇都管不了，都被你奶奶给哾转了！正辉，看你的好儿子！”
　　粒淑让王源放下东西，便要直接转身离开，她实在不想进这个家，像一个充满硝烟的战场，哪还有一点家的温暖？
　　三个月后，粒淑怀孕了。王源一家高兴得宠着粒淑，盼着粒淑能为王家生一个大胖小子来。嫂子杨平如只生了一个女儿，便再也没怀上。王源爹娘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孙子传宗接代。
　　五六个月胎儿成型后，便托人照了B超，说是男婴。一家人开心坏了，吩咐王源一定要照看好粒淑。
　　半年后，粒淑的孩子降生，是个小子。只是由于粒淑孕期吐得厉害，孩子有点瘦弱。月子里婆婆对粒淑也颇为照顾，可刚出了双满月，婆婆便扔下尿布让粒淑自己洗，
　　“粒淑，你嫂子那时候就是双满月就洗尿布了，你也一样。”
　　看着一大盆尿布，粒淑倔脾气上来，啥也没说，温水也没兑，拿起刷子就洗。多年以后，粒淑的十个手指，只要一碰凉水就疼痛无比，疼的时候，粒淑就情愿自己当时软弱一点，不逞强，可时光哪能倒流呀！
　　王源对于生子的喜悦，全被孩子的尿布奶粉给冲淡了。
　　“真麻烦！人家女人奶水都喝不完，哪像你，奶少得连自己孩子都养不活，还得我半夜起来泡奶粉！”
　　王源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一说就是正忙，谁知道他在忙什么。粒淑也懒得理他，公婆说身体不好，带孩子的事情大多时候，粒淑只能自己来。粒淑产假结束后，只好请母亲来帮忙带孩子。
　　“粒淑，那王源天天回家到半夜，是不想看见你呀，还是不敢看见我！他在嫌弃谁？你都没一点本事，连自己男人都降不住！”母亲边洗衣服，边数落粒淑。
　　粒淑把孩子哄好，带上门，出来对母亲说，
　　“妈，我的事你别管。他回来不回来都中！”
　　“不叫我管，那你叫谁管，在我面前你们都老有本事，在外人面前，脓包菜一个，你，还有你哥，都是门里大王！”
　　母亲越说越气，把衣服往盆里一撂，
　　“我还不伺候了！”
　　“行啊，你在我这儿这些日子，我每月给你的都有零用钱，我也不欠你的，你要想走，等明天天亮就走。”
　　粒淑也恼了，可是她不止在恼母亲，她也在恼王源，在恼生活！
　　“你不欠我的，你是我生的，你赚的工资也都应该全部给我！”母亲瞪着眼，双手叉腰，势必要和女儿争出个高低上下不可。
　　粒淑没有说话，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割在左臂上，
　　“那我还你命吧，这命我不要了！”
　　“你作死！”
　　母亲冲出房门，重重地摔门声把粒淑带回了现实。粒淑无力地回到屋里，躺在孩子身边，抚摸着儿子粉嘟嘟的小脸，泪如雨下。
　　第三天，父亲打电话让粒淑，不准再上班，马上去找母亲，说母亲两天都没回家。
　　“不回家，这不是母亲惯用的伎俩吗？”粒淑心里想，挂断父亲的电话，粒淑不知道这样压迫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儿？几个关系要好的同事，偷偷地告诉粒淑，王源每天打牌，好像打得还挺大。粒淑有什么办法？任他去吧，爱怎么样，就怎样吧！
　　没过多久，粒淑母亲在跟几个牌友玩牌的时候得了脑溢血，送重症监护室，医生说要开颅，让家属准备两万块钱。粒淑打电话给王源，让王源把钱取出来缴费，可那边王源支支吾吾，粒淑才知道家里的积蓄早就被王源给赌输了，还欠着别人一大笔钱。好在关键时候，哥哥拿钱来给母亲做了手术。
　　母亲在医院住了整整两个月零六天，粒淑和妹妹轮流陪侍，妹妹学没上成，没有固定工作，时间上不紧，粒淑只好跟妹妹商量，自己情愿陪夜，白天好上班，带孩子，办点儿杂事。
　　母亲出院，却留下了偏瘫，外加失语的后遗症，粒淑和妹妹要分班轮着照顾。
　　王源的工资是咋也指望不住，就连人每天在外躲着很少回家。每个月工资发了，粒淑都要先替王源打发一部分债务，可时不时地还有人找上门要债。
　　死亡这个念头时常出现在粒淑的脑海里，可是，每当想到自己的孩子，粒淑就心如刀绞，
　　“我的孩子以后谁来疼爱？”
　　生活就像一团乱麻，粒淑被捆地结结实实，扔在里面，哪能轻易挣脱？
　　未来会有一束光来照亮粒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