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信件 （1）

　　说明：对不起各位，文中应该是通信员而不是通讯员，特此更正。非常抱歉，请诸位看客海涵！
　　等通信员走出了苏潇清的视线之后，他这才拿起黄色信封仔细地看了又看。毫无疑问，这封信肯定是阿姨寄来的。信封上一手硬笔书法行书端丽、飘逸，凝重、错落有致映入了苏潇清的眼帘。拆开信封，苏潇清看到阿姨那一行行行书中夹杂大草，姿态万千、流动活泼、舒展轻盈，整体看来，字面整洁，极具艺术美感。
　　阿姨的信是这样写的：
　　小苏同志：
　　你好！
　　记得么？8月初连云港火车站的那个夜晚吗？当我们母女二人刚踏上这陌生的土地时，无奈，竟“露宿街头”哩，多亏遇见了你，我们在谈笑中“坐以待旦”而毫不觉累。过后，女儿曾对我愉快地说过“多亏那夜遇上了‘麦克’”——你，这从大西洋底来的人。
　　好了，我们现在的工作、生活一切就绪，爸爸在市建委设计科工作，妈妈（亦就是我）暂在市建筑工程处工作。因领导照顾我上班近；女儿即海霞在市人民医院当医生，此医院就在我们相遇的车站向北几百米处，是全市第一流医院。
　　上班已快一个月，女儿和我多十分愉快，因为领导和周围的同志们都不错，尤其是女儿海霞，她所在的科室只有五位医生，副院长（耳鼻喉专家）任主任，其余三位也都是男性。难怪院长、副院长对女儿说：“欢迎你这第一位女五官科大夫来我院。”
　　建委出面，分给我家一套三室一厅新居，还算宽敞，空气也不错，大致情况如此。
　　你怎样？工作忙啥？还来连云港吗？
　　我们时常提起你，女儿说：“苏潇清这个‘麦克’，具有男孩子的特征。”说实话，我们都挺喜欢你的，潇清。为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是喜欢，由此常提起你，你感到奇怪吗？可能以为我们感情太外露了？甚至神经是否正常？否！而且恰恰相反，尤其是海霞，她是个感情奔放，但从不轻易外露的姑娘。她能吃苦，不愿轻易伤害一个人，所以，连病人们都是那么喜欢她，这是常使我这做妈妈的感到欣慰的。海霞心肠不坏，不愿趋炎附势。说句实话，若她有一点哪种想法，可能也不可能到本市来了，当然，也不会结识你了。因为，为了拒绝她本人不满意的个人问题（权且这么称吧），她只好甘冒得罪了某几位“权贵”的风险，而仍然只求“洁身自好”。女儿常说：“我，就是我。我有我的追求。”
　　作为母亲与朋友的我，对她这种做法也不好说什么的，因为孩子实在也没有借啊。
　　女儿有时偶尔向我吐露，她认为，当今之青年，懂事的实在不多，有志的更稀罕。女儿所追求的不是什么“高官厚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一个能作为伴侣的实实在在的人。女儿反问我：“妈妈，我有工作，有足够的薪金，有业余爱好，那么，我还要求什么？我要找一个能了解我的人，一个好人，一个能同甘苦共命运的好人……”我无言以对，只能颔首。潇清，你说呢？
　　看得出你是个有志气有理想的孩子，那晚上，车站一叙，我看出了你具有一定的文才。不必客气，开诚布公比遮遮掩掩更适合我们的性格。但我要进言一句：你的意志坚强么？请你答复我。
　　因为我，唉，说来惭愧，20多年前，也曾编织过那种五彩缤纷的“梦”——我权且叫它“梦”吧。我爱文学，并于“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劲头，在十九岁时，曾胡乱写过几篇，居然中“的”。一时，什么“武汉群艺”啊，什么“武钢工人报”啊，什么湖北电台啊，也时常涉足。但是，潇清，我是有专业的，又加上正值大跃进，咳，就这么搁了笔，而且一搁就近30年。这中间，我们又经历了“文化大革命”运动，酸甜苦辣尝了一遍，尤其是，俩女儿也该受教育了，我狠狠心，“摒弃”了自己的爱好，转而对孩子们进行了有意识的启发与诱导。当然，主要靠孩子们的本身努力，我，只不过起到个“催促”一下的作用而已。
　　潇清，你不知道，我的两个女儿为了学习，前几年几乎没有什么星期天啊，但，我仍感到十二分的后悔与自责。因为，我们这个普通的家庭，所能给予孩子们的，毕竟是太少、太少了。我常常暗下决心，为了弥补以上之不足，我准备在第三代身上，要竭尽全力，倾注全部心血，使之能更好的成长。这是我这个痴老太婆的心里话，而，这只告诉了你，你不会笑话我吧？我认为，你是个可以信赖的孩子。俗话说“人各有志”，我认为人与人之间，不要单凭一些表面现象所猎取，而应看清一颗赤诚的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较现代一些人，还聪明得多哩。
　　潇清，我不知何时才能再和你相见？我愿你今年能抽个时间来玩，而且，我有话要对你说，若非要到明年，那，多叫人失望呀。
　　有时海霞说，多么想去看你呀。接着，她又担心你的身体，自语道：“千万注意，别患上关节炎……”她可能出于一个医生的职责。但我更清楚我的女儿，她对你产生了非常的好感，她感到与你交朋友，是一件很愉快、很自豪的事情。我们感到，与你似曾相识，让我们都能彼此打开心扉，痛痛快快的娓娓而叙吧。
　　唉，我没有男孩子，只有两个女儿，我认识了你，感到非常快乐。你何曾知道，你给了我们多大的欢愉与安慰，我与女儿海霞一致认为，这主要是因为气质。对，是气质相投，好像我们已认识了好久似的，你有这种感觉吗？
　　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正派上进的青年，我相信，海霞结识了你，对她是非常有益的，你将给她许多帮助，但愿如此！
　　非常希望能愉快地再见到你！请代问你父母亲好！
　　再见！
　　再问你一遍，何时能来家玩玩呢？
　　等你的回音！
　　再见！
　　阿姨
　　1984年9月20日
　　唉，差点儿忘记通讯地址了：妈妈，市建委。女儿，王海霞，市人民医院（最好寄到医院，因为我时常会出差）。
　　阿姨又及。
　　苏潇清看完信后久久地站在艇首，望着长江口，心情一时也很难平静下来。
　　有一件事情在苏潇清的脑海里盘旋：为什么阿姨会让自己回信时寄到王海霞那儿呢？难道……难道……是自己给她们产生了误会吗？虽然那晚自己和她们之间也没涉及彼此是否有有男女朋友，但无论怎么样，我也不会给她们有这样的错觉呀？兴许是她们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很需要有一位与她们能开诚布公的人吧？所以她们选择了我。是真的选择了我吗？可是从阿姨的来信中，依稀可以领略到，阿姨是在给自己透露出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这一信息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她女儿海霞到今天也是孤身一人，而且她们这个家是个普通的家庭，她的女儿也是位能吃苦耐劳、“洁身自好”的人。她女儿说“我，就是我。我有我的追求”。她女儿还说，她是有工作、有足够的薪金，又有业余爱好，只是想要找一个能了解我的人，一个好人，一个能同甘苦共命运的好人！她追求的不是什么“高官厚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一个能作为伴侣的实实在在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缠绕在苏潇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怎么办呢？苏潇清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写封信给阿姨，不能让她们这样产生误会，应该和她们说清楚、解释清楚自己在部队的情况，尤其是女朋友的情况。
　　苏潇清提起笔写道：
　　阿姨：
　　您好！
　　信已收阅，勿念。
　　没想到，阿姨，您还真没把我给忘了，小苏在此，向你们全家深表谢意！
　　得知你们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工作都有着落了，我的心也安静了。车站一别，今天突然收到您的来信，我也是非常的高兴。看来这个时间过得还是蛮快的，可是有时又觉过得过得很慢。总之，一个多月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这样平静如水地过去了。尽管有时也感到度日如年。哈哈。
　　阿姨，您在信上说，你们过得很愉快，周围的同志们对你们都很好，我看了心里有很大的慰藉！一方面想想，8月车站的一夜，彼此就那样坦诚相待、坐以待旦，没有感到累，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另一方面，你们过得都很愉快，最主要的是你们对人的真诚、朴实、人缘好！
　　阿姨，您在信中又说了，让我回信最好还是回给海霞那儿，她那儿收发信比较方便，您有时要出差什么的，收发信不是很方便的。就从您这样叮嘱我、信赖我，我特别感到欣慰。实际上阿姨，我说句心里话，您的意思我的心中也是有点明了的。猛然一看，您是想让我们年轻人互通信息，多多地加深了解、增进友谊、相互学习、不断提高各自的写作能力。而实际上，您是让我和王海霞同志说些心里话，让我们有着充足的私人空间，说白了，就是让我和王海霞同志多勾通、多了解、相互之间能多加深感情，最后能达到您心里的所愿。但是，阿姨，您可能还不知道，当然，那晚我们邂逅时，我和王海霞同志多没有谈及男女朋友的事，再加上我穿的是便服，你们也看不出我是干部还是战士，所以也难怪会让您产生误会。现在，阿姨，我首先向您汇报一下我的个人工作、学习、生活、爱情方面的事情。
　　尊敬的阿姨，我还只是一位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战士，而不是海军干部，也不是城市户口，是地地道道的农村户口——劳动人民。至于我为什么要穿便服？实际上，我已违反了部队当时的有关规定：战士外出必须一律要着军装，不允许穿便服。由于我是一人外出执行任务，思想上就出现了自由主义，当了一回“当一回海军干部”，请您谅解！其次，我谈过恋爱，第一个是我爸爸老战友的女儿，在我当兵前确定的恋爱关系。我俩感情很深，她在国营厂里的文艺宣传队里。可有一次，她们文艺宣传队下午下班后组织了活动，在活动结束时和她一起领唱的小伙子送她回宿舍，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占有了她。当然，要分手并不是我提出的，是她强烈要求分手的。她说，我现在没有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你，我愧对你！第二位是我们部队医院的卫生员。她的家庭也很显赫，是某大军区首长的女儿。但我们只是心心相印，可她为了救人，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在她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时，她终于说出了“我爱你，潇清”这刻骨铭心的五个字！阿姨，您知道吗，她把我当成了她自己的爱人啊！她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她要求在临终前要洗澡、换衣服，并且要求我帮她洗澡、换衣服。她说：“亲爱的潇清，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我的身子只有小的时候给爸爸妈妈看到过，自我懂事以后，谁也没有资格看到了，今天，只有你，我的最亲爱的爱人，潇清能看到。我生时没有机会让你看到，在我死前，一定要让我心中的爱人看到……”
　　阿姨，您想想，一个姑娘愿意把她的一切全部袒露出来，给她心爱的男人看，这是一种何等的爱啊！这是令我最心疼、最难过、最无法接受的。第三位是某风景区的团委书记，她也是位文学爱好者。我们现在彼此真诚地相爱着。但部队规定战士不允许在驻地谈恋爱，可是，她不是上海市区的，我们想应该不属于驻地吧。但是，我们也没有去问领导和同志们，免得给我们招来麻烦，所以，我们的相爱尚未公开。总之，我已经是位老兵了，经历了一些事情，也算是是给我自己的写作收集些素材吧。尽管我很不情愿如此。眼下，我已在着手写一篇以我们海军潜水员生活、训练为题材的短篇小说，到时，想请阿姨您雅正！
　　阿姨，这是我在部队的一些个人隐私，现在如实的告诉您，那也是证明我对您及王海霞同志的信任！在此，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赖。
　　阿姨，您知道吗？我有时也很自卑的。因为，自己虽出生在军人家庭，但是现在的户口是农村的；虽我也感到很幸福、很幸运，但是自己的军旅生活到底能走多远？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想，我和海霞还是以兄妹相称吧？请您相信我，阿姨，我们的邂逅也是缘分，无论你们今后有什么事，只要需要我，我会尽自己的一切去为你们服务的。
　　阿姨，我噜嗦了这么多，请您谅解！有空欢迎你们到上海来玩。
　　此致
　　敬礼！
　　潇清
　　1984年9月22日
　　给阿姨的信写完后，苏潇清想了想，还是给王海霞同志简单地写了一封信。苏潇清在信中，把8月的邂逅和对王海霞同志的印象写了，并且，把她的双眼也参杂着一些文学艺术的文字描述了一下，然后把写给阿姨的信装进了给王海霞的信封里一并寄出。
　　信寄走后，苏潇清伸了伸懒腰，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一个星期后，苏潇清所在的潜水工作艇外出执行任务刚靠好码头，就收到好几封信，其中有两封是从连云港医院和连云港建委寄来的。苏潇清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打开从医院寄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