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越狱

　　敌人又把他绑在老虎凳上，在他的脚底连插砖块。当插到第五块砖时，狐问昏了过去。接着是一大盆一大盆的冷水泼到身上。
　　待狐问慢慢苏醒后，敌人又开始用刑。令人窒息的辣椒水，一瓢一瓢地灌进了他的肚子里。狐问的肚子鼓起来了，惨无人道的禽兽们又踩他的肚子，辣椒水又从口腔和鼻腔淌出来，他又昏过去了。
　　禽兽们用尽毒刑，得到的却是阵阵痛斥。在敌人的残酷折磨下，狐问的腿被压坏了，行动异常困难，人瘦弱不堪，几乎认不出原样儿，可他但有一分力气，张嘴就骂伪军没有骨气。古籁黔驴技穷。
　　这狱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睡的是石头和泥地，维持生存的只有每天一个馒头和一盅水。死去的人都烂了，也没人管，蛆虫满地都是，还没死透的躺在地上呻吟。虱子、跳蚤更不用说，好多人染了瘟疫死去，直接拖到却波湖沉入湖底了事，导致风景迷人的却波湖人迹罕至。
　　连着好多天，狐问没有过堂了，看来敌人对他是彻底绝望了。狐天的暗中送进一些疗伤的药，狐问遍身的伤口慢慢结了疤。
　　然而，一道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炸响在狐天的头顶。当晚要在县城下庙枪毙一批政治犯，而狐问就在名单内。狐天打探到这条消息快急疯了，恰巧狐喊乔装打扮进了城。黄昏时，哥俩一前一后进了县衙对面的三段饭店，到了后院一个僻静的包间。
　　“哥，三哥活不过今晚了！”狐天说着眼泪就“扑簌”“扑簌”流下来了。
　　“会有办法的，你听！”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了爆炸声，一霎时，枪声大作。
　　“怎么回事？要攻城？”狐天纳闷了，要能攻下来得牺牲多少战士啊，“不行，不能这样做！”
　　“佯攻，战士们是在配合你的行动……”狐喊一番耳语，狐天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为了防止战俘逃跑，鬼子在牢狱外围架起通电铁丝网，并将试图越狱而失败的人绑在木桩上，当众用刺刀捅破肚皮，再令军犬撕咬。在残暴威胁之下，谁也不敢越狱。
　　城外炮声隆隆，狐天也不敢怠慢，急忙带着警备队上了城墙，还是老办法，瞄着没人的地方放枪。工卫旅的战士都趴在南堡门外古籁命狐天挖好的护路壕沟里，开足了火力攻击城门。
　　此时，牢狱里的狐问一脸紧张，他听着一指宽的窗外挤进来的激烈的枪声，揪心似的疼。他清楚战友们是为了救他才会攻城，要是能轻易攻下来，早就计划了。不要这样无谓的牺牲了，他紧紧抓着冰冷的铁杆摇晃着，却没有一丝办法。突然，一个胸前戴着白围裙的伪军提着一个铁桶点头哈腰进了牢门。正是晚饭的时间，没想到外边打仗，还能按时开饭。谁知，送饭的伪军刚绕过守门的鬼子，就见他放下铁桶，猛地抽出匕首，从守门的鬼子身后捅了进去。由于工卫旅在攻城，城里的鬼子大都被抽走了，留守牢狱的鬼子就少了很多，守牢狱门的鬼子就一个。
　　没等狐问反应过来，一身伪军的衣服丢了进来，牢门也被打开了。“快，跟我走！”狐问已穿好衣服，虽然浑身的伤口一扯就疼，但他咬牙忍着。刚出了牢门，探照灯就照了过来，狐问装作晃眼，提着铁桶挡住了脸。他们径自走向厨房，那伪军一边搬开角落里的水缸，一边说：“同志，保重！”狐问也不多问，两人揭开厚重的石板，一个地道口就露出来了。狐问紧紧地握着战友的手，一转身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出了地道口，竟然是熟悉的广聚德后院。他知道，后院的夹缝墙里有一条地道，直通北城外，是狐家祖上为躲避匪患而修的，时隔多年，除了狐家人，外人并不知晓。
　　城外的枪声突然停了，古籁一脸纳闷，一边的狐天七上八下的心却放了下来。
　　古籁命令狐天带着警备队出城摸清情况，他们到了城外护路壕沟，工卫旅战士早已沿着壕沟消失得无影无踪。
　　“埋掉，埋掉！”古籁气急败坏地吼叫着，仁丹胡都炸了起来。是啊，他亲自督工挖的护路壕沟，竟然接连两次成为工卫旅的战斗交通沟。要不是他经常喝茶泻火，不然的话胸闷的他早吐血了。
　　恼羞成怒的古籁一只脚刚迈进门，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一把抓起电话，没等对方讲完，“啪”地扣下听筒，声嘶力竭地吼叫：“给我全城搜查，发现狐问立即击毙！”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中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狐天他们躬身退出，就听见屋内瓷器水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狐问跟着部队回到后方医院休养不到一周，闹着就要出院，护士小米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狐问背着同病房的战友偷偷牵了牵她的小手，安慰着：“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事要做。别担心我，你瞧，鬼子的魔窟都困不住我。”小米知道说不过他，指着窗外西山的日头已经困倦得回家睡觉，就说：“天色不早了，你身体还没康复，再呆一夜，求你了！”同病房的战友们跟着就起哄，小米羞红了脸端着白瓷盆跑了出去。
　　黑夜如洪水般涌来，惊坏了站在石头垒砌的围墙边的小米，她看见房东的小孩哇哇地哭着，张着涂了泥巴的小手被大人牵了回去。夜却笑了，拔亮了小木沟的油灯。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沿着铺满石板的小巷一直往前走，前路黑黝黝的，远方却总有一丝亮光吸引着他们。
　　红尘深处，一指流沙，散不尽的蒹葭梦，沉淀在白露的温柔，勾勒不完的似水柔情，海枯石烂的誓言，只是时光里的浮花掠影，转瞬即逝。小米依偎在狐问的怀里，静静倾听脚下河水不停歇地流去，义无反顾地奔向远方。
　　狐问刚回到狐林庄驻地，平川工作团就接到了一个任务，山下抱双村迟迟未交回“公粮变款”和“烟苗罚款”，工作团要想方设法督促交清。
　　狐问派人下山了解情况，根据情报分析，抱双村不交“公粮变款”和“烟苗罚款”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受到了开栅宪兵队头子方南的威胁。
　　方南与龙池是老乡，他本来是个学有专长的高级知识分子，龙池非常看重他，给他拨了一笔巨款，让他在龙山山区兴办牧场。龙山五十里跑马墕曾经是唐朝的御马苑，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在卢沟桥事变前，方南已从澳洲进口种羊200只，在龙山北部山区修建了牧羊场。后来，工卫旅进入山区，接管了羊场，把羊分散给山区群众牧养，邀请方南做技术顾问。同时，部队也欢迎他的加入。但是，方南虚与委蛇，假意应承，其实怀恨在心。他借口回老家一趟，投靠了日寇，当了汉奸。为了收鸦片，又转到凤城，当了凤城日军宪兵队的头子，带着家眷驻到开栅。
　　抱双村与开栅仅隔着一条文峪河，方南便知道了抱双村出产的鸦片产量高、质量好，他便携妻带女移到抱双村居住。他依仗手中有钱，又有鬼子恶势力支持，招兵买马，召集村中地痞无赖为自己所用。他在村内收购鸦片，欺行霸市，唯我独尊，不给群众公道价格，群众敢怒而不敢言。不仅如此，他还干预平川工作团进行的“四大动员”和“公粮变款”“烟苗罚款”工作。不拔掉这颗钉子，抱双村的工作就难以开展。
　　抱双村是龙山县的管辖范围，狐问安排狐天利用警备队长的身份要将方南驱逐出去，但是，这家伙利用凤城日军的关系，通过古籁训斥狐天没有“大东亚共荣圈”意识，狐天不能名正言顺地撵走方南了。
　　撵不走就挤出去。经过工作团和武工队商议，决定从惩治汉奸入手，屡教不改的二板头就落入了大家的视野，狐喊请缨锄奸。一则狐笑的牺牲与其脱不了干系，二则上一次狐喊押运物资也是他告的密。不除灭了他后患无穷。二板头和方南私交也好，是方南收购鸦片的左膀右臂，除掉他正好可以杀鸡骇猴，敲打敲打方南的狂妄。于是，在一个美丽的月夜，狐喊趁二板头外出赌博之际，代表人民政府宣判了他的死刑，将其尸首丢进方南的院子。
　　方南不害怕那是假的，他为了继续留在抱双村，找到村长宋懋荣，要他寻找工作团狐问主任当面谈判。狐主任认为时机已到，方南已是惊弓之鸟，谅他也没那个胆子，就派民兵队长宋杰具体操办这场“鸿门宴”前的准备工作。
　　经过村长宋懋荣和宋杰二人的来回奔走，确定了双方谈判的条件，谈判的时间、地点和随行人数。狐主任提出的条件是：方南不得在抱双村搞特务活动；不能干预共产党在抱双村行政；收购鸦片价格公道，不能欺行霸市。方南提出的条件是：他在抱双村常驻，继续收购鸦片；与共产党井水不犯河水。经过研究讨论，狐问认为方南没有狮子大张口，还是有诚意的。于是，谈判地点由方南选定，定在抱双村窖子沟赵家小院，各方可带随行二人，双方也确定好了谈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