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军攻打双屿港

　　嘉靖二十七年四月初五这一天刚刚入夜，朱纨下达了攻打双屿港的命令。一霎时，停泊在磐石卫港口的包括大福船、二号福船、草撇船、海沧船、开浪船、快船在内的四百八十艘大小战船，载着六千多名官兵驶出港口，鼓风杨帆向着双屿港驶去。朱纨乘坐在雄狮号大型福船上指挥战斗。
　　双屿港位于佛渡岛和六横岛之间，在石柱头山与边浦岙之间的北港水道与南港水道是倭寇船只出没的主要航道。要打下双屿港，必须首先控制双屿港的南北水道，将倭寇战船消灭在双屿港内。为了有把握地打下双屿港，朱纨做了周密的部署。由卢铛、魏一恭和刘恩至三人率领主力从正面攻打双屿港，由福建巡海道副使柯乔、都指挥黎秀二人分别在双屿港外海域对倭寇进行拦截，防止倭寇从外海逃跑。
　　朱纨命令参军张四维率领十艘大型福船和其他战船四十艘驶向佛渡岛南面的海域，参军张汉率领十艘蜈蚣船和其他战船四十艘驶向六横岛北面的海域，形成对双屿港倭寇的南北夹击之势。
　　由于突然改变了风向，船队的航行速度受到影响，但是战船仍然在向着双屿港前进。
　　双屿港已经隐隐约约出现在前面，朱纨把千里镜贴近眼睛注意观察着双屿港，此时双屿港似乎还安静，朦胧的月色透过翻卷着的云层投射在海面，海风卷起巨浪撞击在双屿岛周围陡峭的石壁上，发出令人恐怖的巨大声响。但是听不出双屿港有什么异样的动静。然而就在此时，从双屿港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朱纨判断，双屿港已经发现了明军的动态。
　　双屿港确实已经发现了大明水师已经靠近了双屿港，消息传开，双屿港三千多人高度紧张起来。由于日本的大内义隆、松浦弘定、辛五郎、稽天新四郎、武藤源六郎、织田信义和中国的王直等人带着八百多名以日本人为主的队伍去了永宁，双屿港的军事实力已经大为减弱，明军在这个时候来攻打双屿港，双屿港实在处于万分危急之中。
　　明军大军压境，敢于拼死的日本人大部分走了，怎么办啊。双屿港的大多数人都失去了主见。紧急情况下，葡萄牙人何亚八和平托站出来了。何亚八和平托一生从事海外冒险活动，曾经走遍了印度的恒河流域，到过马来西亚、菲律宾、文莱等东南亚国家，见过许多大世面，此时突然遇到紧急情况，何亚八和平托比起大明的许栋和徐海等人就显得比较有主见，何亚八大声说：“都不要慌，如果这样一团糟，只怕明军轻易就打进来了。这样吧，立即将港口闸门紧紧关闭。明军要打进来，唯一的路是港口前面的一排水闸，关闭了闸门，凭着我们五十座佛郎机炮和两千多支火枪，足可以抵抗几天，等去永宁的六百人回来，我们来个里外夹攻，不愁他姓朱的不滚回去，现在大家立即投入紧张的自卫战斗！”
　　何亚八的话居然起了很大作用。许栋、失刺沙也门、严山佬、徐海、李光头、高赠乌鲁美他郎等倭寇头领一齐动手，将港口大门外一排水闸关闭了，将用于海水涨潮时用来驾船出港的乌篷船吊上港口闸门的顶部，以防明军突入港内。
　　原来这港口水闸有三个作用，第一是，平日海水水位不高，水闸是开着的，当城门供人们出入；第二是，当海水涨潮的时候，关闭水闸，海潮就被挡在港口以外；第三是用于防御敌人攻打港口。一旦发生强敌攻打港口，立即关闭水闸，六丈多高的水闸犹如一堵高高的城墙，敌人是无法通过水闸打入港口内部的。而港口周围其他地方都有沿着海滩陡壁修筑的石墙。海岛上的礁石非常丰富，在海岛上，礁石就是最好的建筑材料，双屿港一千座座房屋都是用礁石堆码修建而成的石头屋。
　　在双屿港的大小头领带领下，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把港内的五十座佛郎机炮摆放在最便于攻击的发射位置，两千多名战斗人员全都荷枪实弹等待着明军来攻打。
　　再说明军方面，各种战船已经到达双屿港附近海域。由于朱纨并不了解双屿港的布防情况，对部队攻入双屿港后兵力如何展开没有把握，于是朱纨命令卢铛首先做试探性的进攻，以弄清倭寇的兵力部署和武器配置等情况。于是卢铛开始对双屿港各个部位进行了第一轮轰炸，果然，倭寇的五十座佛郎机炮一齐向明军战船开炮还击。卢铛还派一个小队试图从港口攻入，但是卢铛得到的报告是从港口根本不可能攻入港内。
　　卢铛向朱纨作了汇报。经过一番琢磨，朱纨给卢铛下达命令：暂缓进攻，将双屿港团团围住，以观其变。于是卢铛作出部署，大型福船与其他各类战船互相交替着排列，把双屿港西北部的六横岛和东南部的佛渡岛沿海域的北港水道与南港水道严密封锁起来，不让任何船只驶出双屿港。
　　天亮后，朱纨来到雄狮号大福船的顶层甲板上，他要对双屿港做近距离的观察。朱纨把千里镜贴近眼睛，双屿港内的情况清清楚楚出现在面前：整个的双屿港就是一座中等城市，鳞次栉比的房舍构成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其中包括教堂、医院、仁慈堂等西方建筑。朱纨凭着千里镜的远视功能，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许多不同国家的人。由于朱纨曾经在京师度过一段时间，从肤色、穿着等方面可以辨别是那个国家的人。此时朱纨看到双屿港不但有大明人、日本人和葡萄牙人，还有马来西亚、占城、暹罗、婆罗洲等国的人。朱纨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倭寇，不仅仅是日本的海盗，还包括大明的、葡萄牙的和许多南洋国家的人。怪不得一个双屿港能够聚集起如此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
　　朱纨想看看双屿港的军事设施，但是通过反复搜寻，仅仅只发现几处可疑点，在石壁上钻有小洞，朱纨估计那小洞很可能是用于发射的炮眼和枪眼。朱纨发现，在有利防守的几处都修筑有钻有小洞的墙壁，墙壁都是用石块砌成。看来这双屿港的军事设施还不错，要强攻双屿港，一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还有攻不进去的可能。
　　于是朱纨开始考虑智取。朱纨冥思苦想，怎么样智取呢？朱纨等军事高层人物中没听说有谁跟双屿港的上层人物有什么关系，现在港口水闸紧紧关闭着，要派小分队混进双屿港几乎是不可能的。朱纨想啊想，但是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就在朱纨苦思冥想想不出妙计的时候，海面上忽然驶来一只船，很快，那只船被卢铛的“雄鹰”号大型福船截住，船上包括水手在内共十二个人被抓住。经审讯，这十二个人异口同声地一致承认他们都是双屿港的普通居民，在半个月前去了松门屿，今天才赶回来。卢铛立即带着这十二个人来面见朱纨，朱纨简单地询问了情况。对于这十二人到底是什么人，朱纨不怎么想知道，因为朱纨知道，这些长期在双屿港冒险的人不会有实话告诉你的，但是朱纨从这十二个人的行踪产生了一个想法。朱纨轻描淡写地询问了一些情况，要卢铛把十二个人放了。
　　卢铛将十二个人放回他们的船上，返回朱纨所在的船舱，问：“提督大人为什么把这些人放回去呢？难道不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吗？”
　　朱纨笑笑说：“已经得到有用的东西了。”朱纨轻声对卢铛说出一番话，如此，如此，如此。
　　朱纨的水师在双屿港周围的六横岛、佛渡岛和北港水道与南港水道上选地方隐蔽起来。一天一夜过去了，一个新的黎明来到。双屿港三千多人又在惶恐中度过了一天一夜。由于明军没有动静，双屿港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海上起了大雾，大雾笼罩着双屿港以及周围的岛屿和大大小小的礁石群。接着就下起了大雨，狂风巨浪在海天之间轰鸣。一时间，双屿港及其周围的大小岛屿都笼罩在雨雾之中。
　　虽然明军没有动静，但是双屿港的人并不感到危险已经过去。他们清楚，既然姓朱的已经把大军带到了双屿港附近，姓朱的不会轻易罢手。至于什么时候姓朱的再开打，双屿港则无法知道。
　　围绕着怎么样对付明军，双屿港的高层决策者一整天都在讨论。半日时分，从松门屿回来的十二个人回来了。何亚八、许栋、失刺沙也门、徐海、李光头等倭寇头领听说毛海峰带去的十二个人从松门屿回来了，大感奇怪，当即对毛海峰进行审讯：
　　“小毛，你们回来还顺利吧？”许栋试探着问。
　　“还算顺利。最近双屿港没有出什么事吧？”
　　“天都快要塌下了，还没有出什么事？”
　　毛海峰故作惊讶：“怎么回事？是不是明军有什么动作？”
　　“毛海峰，我要你详细说说你们是怎么样回到双屿港的，有没有碰到过明军的战船，有没有被明军抓住过。”许栋说。
　　“许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是碰到过明军的战船，我们还能回到双屿港吗？我要是被明军抓住过，我毛海峰还有命吗？”
　　“明军大军压境，双屿港已经被明军团团包围，说你们能够顺利进入双屿港，鬼才相信呢。毛海峰，你必须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样回到双屿港的。这个事情不说清楚，双屿港可不敢轻易收留你们。”
　　毛海峰气急败坏，大声吼道：“姓许的，你要乘着我义父不在就要赶我走吗？没门！怀疑我毛海峰作了明军的奸细，我毛海峰还说你许栋是明军的奸细呢。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姓许的怎么样把我赶出双屿港！”
　　徐海看到毛海峰发脾气了，打圆场说：“毛侄儿，你许叔叔也不是说你是明军的奸细，只因目前局势紧张，昨天晚上明军大部队已经来攻打双屿港了，还是我们进行了坚决抵抗，明军没有打进来。我们怀疑明军已经对双屿港实行了包围，所以你许叔叔怕你们……”
　　“原来是这样，是我对不起许叔叔了。不过我们真的没有碰到明军的战船，也许今天天气不利于战斗，明军已经撤回了。”
　　开始，许栋和徐海等人怀疑毛海峰被明军俘虏过，已经与明军串通，前来说服许栋和徐海等人向明军投降，或者是使用奸计奇袭双屿港。可是听了毛海峰的一番话，相信毛海峰确实是平安回到了双屿港。由于毛海峰的特殊地位，双屿港众多头领都不敢对毛海峰的话提出质疑。实际上，朱纨和卢铛都没有为难毛海峰，把毛海峰等人作为双屿港的守法居民放回双屿港。于是毛海峰把被明军抓住的情况隐瞒起来。毛海峰最后那句话“也许今天天气不利于战斗，明军已经撤回了”居然提醒了许栋：是啊，今天天气如此恶劣，明军应该撤回了。但是明军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不如……
　　于是许栋大声说：“各位，我看是这样，从毛海峰等十二人能够顺利回到双屿港，说明明军已经不在双屿港附近了。今天天气恶劣，不利于战斗，明军一定撤回了。但是我认为明军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恶劣天气过后，明军一定再来攻打。是不是这样，我们今天晚上就撤出双屿港，去松门屿那边暂避，等去永宁的六百多人回来，我们再回双屿港，大家看怎么样？”
　　许栋的提议得到大家的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