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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姓氏

作品名称:南向北归      作者:尔玛天空      发布时间:2021-11-25 15:55:35      字数:3614

  上面所有的讲述,大多是我一厢情愿,好多语焉不详经不起推敲。但不能怪我,我毕竟有病在身。我也想把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多姿多彩,为整本书的发展变化创造良好条件。就像人一样,希望一出生就与众不同。特别是为自己在面对特大地震时,能够从容应对,没有跳楼轻生,不但坚强的活了下来还重新创造了生活,寻找到内在的家族基因或者是优良高贵的血统。我认真推演想象,但是没办法,离那个时代实在太过遥远,许多东西不能用我们现在的心理去揣摩。历史终究有他自身的逻辑与力量,任何人都没法改变。
  如果我认为爷爷是正确的,我就不会写他当逃兵,任何情况下当逃兵都不光荣。生命最值得尊重,任何时候采取任何方法保存生命都应当鼓励,即便是写他当逃兵是将生命放在首位的最直接最真诚的表现,至少我不会写他娶我奶奶。一个年轻小伙子,娶一个拖家带口的二婚嫂,而且还改名换姓,在30年代的中国是无法想象的。如果我认为爷爷是错误的,我就不会告诉你爷爷长命百岁,他的生命整整跨越了两个世纪,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只有好人才值得敬重才会长寿,不忠不孝之人注定会短命。
  我这样讲述只有一个理由,尊重事实还原历史,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有真实客观的书写历史,才能让人从中找到现在在历史某个时刻的蛛丝马迹,才能去猜想谋求未来。照这个思路,我必须认真讲述父亲的故事,只有看清了父亲才能明白我的将来。虽然父亲的经历要简单得多,离我又相对较近,但是还是有许多东西不是我能左右的。历史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自顾自在的流淌。
  当然也可以怪爷爷。他在回忆历史时,简单直白,完全像在叙述遥远的古代,讲述的全是别人的故事,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情绪思想,好像是第三方在解说,有点像电视的话外音那样平静淡然,甚至使我怀疑他讲的这一切不是真的。但是看看爷爷那双真诚的眼睛,再想到他已经卧床不起,知道自己大去之日不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必要编故事,他讲的应该是历史。只可惜知道这段历史经历过这些事件的人,在爷爷讲述时大多不在人世,没有办法印证。更重要的是,爷爷在石家沟几十年无声无息的生活,成功避开了石家沟所有人的关注,真相到底怎样根本就没人知道。最能证明这一切的,是同爷爷一起逃跑的伙伴。这两个人如同爷爷一样,在很久以前主动掐断了三人间彼此的联系,像一片树叶消失融化在这莽莽苍苍的大山,没有丝毫声息。我甚至怀疑,爷爷他们三人在逃跑时,相互间有着异常严厉的约定。这种约定不会是发誓明志那样简单,可能还附带有严厉的行动,三人相互监督制约,才能保证秘密近60年没有泄漏,三人才安全生存一辈子。爷爷也许预计自己是最后离世的,才敢把真话讲出来。
  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预料,爷爷原想把秘密说出来就一命归西从此解脱。哪知道说出了秘密,那病竟然慢慢的去了,一日日地好起来,又开始奔波劳作在山间地头,愈见精神,丝毫显不出苍老衰弱。永远没有人会知道爷爷在几十年里,心里一直在想啥,在每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又是怎样度过的。在自以为大限将至时说出秘密后,居然化腐朽为神奇又活了下来,面对事与愿违的结果,他又有啥思想。爷爷留给村里人的印象,总是那样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说话时半天开不了头。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当上了村长。一个外来的姓氏,在石家沟梁氏家族中,开始了自身血脉的崭新历史,一直持续向前。
  村长不算啥,既不是吏更不是官,但是却能给一家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先是大伯和父亲在那个特殊的时代有机会读书,当了兵招了工走出了大山,到广阔的天地去闯荡,生活远远优于同时代的村民。文攻武斗的年代,利用村长的身份,爷爷成功地掩盖了当逃兵的历史,不但保全了性命,还平稳安全地度过了混乱疯狂的十年,比那些爬完雪山走过草地成为将军的战友们长命百岁。甚至到了第三代,我还享受着爷爷当村长带来的好处,先是远离了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向着成为人人羡慕的公家人努力,虽然没能实现,但却因此比村里的每一个人见得更多走得更远,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甚至还开始写一本书讲述石家沟几十年的历史。写书至少是一种文明上的巨大进步,相比较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石家沟的历史是一种质的飞跃,我怀着名垂青史的野心,为石家沟树碑立传。
  父亲的经历很有意思。还没出生就在姓氏上犯了难。爷爷有两个继子女,是崇富的骨血,理所当然该姓梁。大孃读完高小,在那个时代算是文化人,俊俏高挑,活泼聪明,远近闻名,媒婆们心里装着长长的名单,说干了唾沫磨破了嘴皮,也没成功。家里九口人,只有祖爷爷和爷爷两个男劳力,其余不是老就是小,祖爷爷上了岁数,腿脚又不好。为了这个家,大孃过了十八还没出嫁,最后实在留不得了,选定张家场一个当兵的嫁了,后来随军去了西藏,转业时回到四川,转了户口变为城里人,当了售货员整天坐柜台。全沟人佩服羡慕,都说这女子是古代的小姐转世,戏剧里的小姐眼睛都有毒,那么多人不选,偏偏挑得准,嫁一个就随了军,脱了农皮吃了国家粮,以后生儿育女,子子孙孙都是城里人,比在山沟沟里强了何止千万倍。五0年十月,大伯还不到十八岁,响应国家号召,保家卫国参军入伍,开赴朝鲜前线,杀敌立功,政府专门送来“异域立功”的匾额,端端正正地挂在大门上。加之又是烈士后代,五三年转业时,就分配到城里,当了干部,吃了国家粮。便在城里娶妻生子,离开了石家沟。
  民国二十八年,父亲将要出生时,按照爷爷的想法,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子女,不管男女,无论如何也该姓傅,才不至于忘了祖宗断了香火。自己离开故乡,音讯全无,生下一男半女,姓了傅就算延了烟火不忘根本,才对得起傅家的列祖列宗。爷爷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祖爷爷第一个就反对。
  “你这个想法原本莫啥,都会这样想。只是石家沟的人都姓梁,还莫一户外姓,你都姓梁,娃娃姓傅,说不过去嘛。”
  “哦,是啊!”爷爷愣了一阵,想想也是,自己改姓梁,儿女自然也该姓梁。可心底却转不过味,拜了干爹,就把自己的祖先拜没了?
  “全沟上千户几千人,一户外姓,日子不好过。姓了梁,就是梁家人,子子孙孙有好处!”祖爷爷看爷爷心不在焉,又说:“只要是梁氏子孙,祖祖辈辈的规矩,读书受教育,遇到灾荒年月,祠堂和清明会都要管,几百年梁家没出一个吃不起饭读不起书的人。再说,这几道梁几条沟知道是石家沟姓梁的,都敬重几分!姓梁的走出去,方圆几十里不吃亏!”
  “嗯!”爷爷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为了子女的未来,姓梁是比姓傅好。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仿佛有东西卡住了关键部位,气血上不去下不来,横吊在半空,全身上下不着力闷闷的难受。
  “管他姓梁姓傅,反正都是你的血脉你的娃。莫操心,以后再说嘛。”奶奶看爷爷懒懒散散有心莫肠的样子,急在心里,却只能睡在夜里躺在床上劝慰几句。
  爷爷搂搂奶奶,心里充满感激,嘴里却说:“女人家懂个啥,这哪只是姓啥的问题?事情莫这样简单!少参言。”
  生下来是儿子,传了宗接了代延续了香火,爷爷很高兴,就把姓氏的问题放下了。父亲也就姓了梁,按照梁家“龙毓君先懋,魁廷世泽荣。敦崇勤立德,继述广修名。学以书能富,仁惟志可成。同宗嘉佑启,安定永遵行”的字辈,取名勤义。到民国三十一年叔叔出生,同样的心思总是不断的冒上来煎熬着爷爷。尽管这种心思十分强烈,但爷爷知道祖爷爷是对的,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性起,破坏了家庭和气,毁了孩子的未来。况且自己决定不了,说了也是白说,也就再没提过,任凭祖爷爷按照梁家的辈分,给二儿子取名为勤书。结果叔叔的一生与自己的名字一点儿也不粘边,上小学时就常常从学校溜出来,漫山遍野的疯耍,时常连书包课本落在哪里也不知道。爷爷开始非打既骂,总不见效,无可奈何地感叹:“一样的妈老汉儿,吃一样的饭,差别咋这样大!你哥多认真字也写得好,你好瞥多读点书,莫当睁眼瞎。”
  勤书叔自有道理:“都去读书当官,哪个来修地球!认得到字,算得来账就行了。我不读书,以后留在家里好管你。好多人书读得多有出息,就是跑得天远地远,好几年都见不到一面,妈老汉儿生疮害病莫人管!”
  “你莫偷懒找借口。一个人孝道,在哪里都能尽孝。书读得好就是孝道,这书无论如何也得读!”爷爷是想要幺儿多读点儿书,将来有机会出人头地,也就不管不顾,又打又捆非把勤书叔弄到学校才安心。
  胳膊拗不过大腿。勤书叔没办法,只得每天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睡觉下课乱跳。勉勉强强读了几年小学,总是停留在二三年纪水平,只得不停留级。到最后比同班同学大几岁,个子窜得同老师差不多,坐在教室里实在有点不像样,爷爷才最终认了输,同意他回家务农。勤书叔对土地满怀深情,将耕种收获农令时节搞得一清二楚,常常在地里实验训化天麻重楼,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爷爷当着村长,整天在外跑腿断事,父亲当了兵,家里的男劳力就只有叔父勤书,多亏他忙里忙外,家里才不至于一团乱麻。勤书叔自得其乐,兑现着当初的诺言。后来改革开放,父亲母亲分家另过,勤书叔与爷爷婆婆一家,整日在山里劳作,安安静静的过着日子,从来没有外出打工挣钱,吃穿住用,人情往来,在石家沟算得上一号人物,并不比举家外出谋生的人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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