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洪水猛于虎

　　对宝天铁路来说，最害怕的就是每年秋季的梅雨时节，也是铁路人防洪防汛最紧张的时期。
　　每到这个时期，全局上下，各行各业，每个站区，都成立了防洪防汛应急抢险队，加紧对线路的巡视检查和对山体结构的隐患整治。尤其是设备维修单位的工务段、电务段、通信段和供电段，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流值班和巡视，而承担防洪防汛主要任务的就是近几年分到站区班组的年轻人。我，高永亮、严亚东、朱凯等年轻人自然被列入其中。
　　这天晚上十点多钟，我们石嘴岩站区的防洪应急抢险队，在刚刚巡视了一遍区间线路之后，屁股还没落座，就得到了车站值班员的通知，说是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宝天山区依然有大到暴雨，让加大巡视力度和检查频率。
　　已经筋疲力尽的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天天喊有雨有雨，加强巡视和检查，可这都连续一个月没好好休息了，这样下去，谁受得了呀？”有人就开始埋怨。
　　“就是，这天天都有雨，天天都巡视，不都一点事没有吗？”有的人附和。
　　“你说白天加强巡视和检查就不说了，晚上也让人检查和巡视，这还有完没完呢？”有人开始喊叫。
　　但喊归喊，怨气归怨气，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依然就地在候车室的凳子上或坐着喘气，或斜躺在凳子上闭目养神，或干脆平躺在凳子上小憩。大伙知道，在这个地质结构非常复杂的宝天线，不是没发生过山体塌方事故，而是年年有，有时候是遍地开花。不是这里山体塌方，就是那里桥梁冲断，不是这里铁路悬空，就是那里隧道被堵。整个秋季，就别想消停，整天整晚不停歇地巡视检查、紧张抢险。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见多不怪。没人敢离开，就是怕万一有个紧急情况，谁再快也没有就地待命方便和迅速。
　　果不其然，就在大伙全部进入七倒八歪的半睡眠状态时，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把大伙惊醒了。“快快快，上行线700＋80米处，山体塌方，桥梁悬空，通讯线路中断，赶快前去抢险。”
　　听到命令的我们，一个个像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忽地站了起来，急忙拿起抢险工具，穿好雨衣，迅速按要求站好队，在抢险队长的带领下，冲进雨地，向事故现场跑去。
　　这时，大伙才发现，车站值班员说得没错，看样子，未来二十四小时内确实有大到暴雨。因为在人们冲上铁道的时候，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借着手电筒的一束光芒和平日里熟悉的线路，快速向事故现场急赶。
　　山区的天气就是这样，说晴就晴，说有雨就是倾盆大雨，而且还夹杂着呼呼的山风。
　　此时就是这种情景。
　　我们十来个抢险队员，有一半是老职工，一半是新工。进入防洪防汛期后，站区就抽调各系统精兵强将组织一支“五位一体”的抢险队伍，多次进行防洪抢险演练，不断完善抢险程序，并对严亚东他们几个新工，还专门安排一人一个老师傅指导的办法，强调注意事项，提高应急能力，树立大局意识，力求团结协作，听从统一指挥，确保铁路运输安全早日恢复。
　　而此时此刻，我就负责照看着严亚东。让他跟在我后面，并不断的提醒他：“不要小看这暴雨，它会形成山洪爆发，山体塌方。因此，走路的时候，一定要多观察周围的山体和脚下的铁路，万不可大意。”谁知道严亚东却说：“放心吧，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你忘了插队时在山里打猎的情景，有好几次也是遇到大雨，不都一点事没有吗？”
　　尽管他说的话在山风和雨点的声音压制下听得不是很清，但我还是知道他说的什么，并再次提醒：“这不一样，这是山洪抢险，不是雨中打猎。”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也要注意安全。”他大声回答。
　　此时的雨越下越大，肆虐着周围山上的树木和山体。我们虽然身穿雨衣、一个肩膀背着工具包，一个肩膀扛着工具，但整个裤腿和鞋袜，早已被雨水浸透。借着手电筒的光束，隐约看到山上坡沟里急流的雨水，正顺着铁路旁的涵洞汹涌而下。距涵洞远一点的地方，雨水正漫过铁路旁的排水沟，一点点地浸泡道岔，漫过铁路，冲向山下。有好几处我们都是踩着漫过枕木的道床，凭着感觉向前移动。而每在这个时候，抢险队长就在前面大声喊道：“大家注意脚下，不要踩空跌倒，尽量走在枕木上。”听到提醒，大伙赶紧走成一条直线，快速通过积水区段。
　　这样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们赶到了五公里外的事故抢险地点。与此同时，站区应急抢险汽车，也拉着满满一车抢险工具、彩条布和发电机绕道赶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一直在抢险地点守候的工务巡道工，正在冒雨清理山体塌方的石块，而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浑身上下湿淋淋一片。见我们来了，好像得了救星一样，赶紧和大家一起拿起工具，砍树的砍树，栽桩的栽桩，搭棚的搭棚，以最快的速度搭起了临时指挥部。
　　此时，雨仍在下着，风仍在刮着，我们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看着不远处的山体塌方，期盼着暴风雨的停止，等待着抢险命令的下达。
　　参加工作四年多来，像这种山体塌方的抢险工作，几乎年年都有，但像今天这种大面积塌方，堵住了隧道，淹没了约100米长的铁路，还是第一次碰到。而且，听刚才那位巡道工说：他是在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巡道在这里，发现隧道旁有一处长约10米，宽5公分的不规则裂缝。
　　以往的巡道经验告诉他，这是山体滑坡的征兆。虽然当时没有下雨，但连日来时断时续的阴雨，让山体结构发生了变化，已经有多个地段出现小范围的滑坡现象。他赶紧将此事告诉了两边车站运转值班员，让车站通知来往列车，降低速度，小心行驶，自己便守在此处观察动态。直到天已大黑，那个裂缝逐渐加大，大有随时滑坡的危险。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乌云翻滚，狂风大作，不大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发现山石开始滑落，赶紧用对讲机通知两边的车站值班员，停止来往列车通行。话刚说了一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一座山头滑落下来，堵住了旁边的隧道和近百米的铁路。幸亏他离得比较远，要不然，也一块被山石所覆盖。
　　听完这位巡道工的介绍，我又朝外面望去，那如一座小山的塌方泥沙，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一股汹涌的洪流漫灌着一侧的铁路，顺着山坡向下涌去。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拦截了东西列车，就暂时保证了运输安全。清理砂石，只有等暴雨停后才能实施抢险方案。
　　在这期间，抢险队长用临时接通的电话不停和上级联系，通报现场灾情，提供准确信息。同时，要求各站区，组织人力对管内线路加强巡检，遇到险情立即汇报。随后，又组织我们抢险队的十四五名年轻队员，针对车机供电辆的工作性质和特点，对每个人进行了详细分工。
　　我站在人群中间，看着抢险队长那指挥若定的神态、思路清晰的指挥经验，不由得对这个工务出身的车间主任佩服有加。
　　他叫赵炎，是一个个子不高却干练果断的人，在他二十多年的工务岗位上，曾发现过多次钢轨裂纹的事故隐患，组织过多次线路坍塌和山体滑坡的事故抢险，积累过丰富的抢险经验。所以，每次遇到这种重大事故抢险，只要有他在场，所有人心里就踏实，抢险工作就有条不紊。像今天这种重大滑坡事故，虽然上级领导还未到场，但大家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去做，只等雨停动手。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耳畔仍有风雨的沙沙声在扰乱我们的心情，我们就这样在不大的指挥部里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三点多种，风住了，雨也渐渐停了下来。有人就喊：“雨停了，你看天空也亮了。”话音刚落，大家陆续走出了指挥部，有的伸手探试，看是否真的雨停了；有的抬头仰望天空，果然就有亮一点的云彩在天空翻滚；有的准备走向滑坡地点，抢险队长赶紧大声喊道：“大家先不要急，等雨彻底停止了再去。”话音未落，就听手持机里传来了急促的说话说：“喂，喂，赵队长吗？通信大通道瘫痪了，对上对下全部中断，请你们务必尽快先抢通大通道。”
　　虽然，手持机拿在赵队长的手里，但对方的声音之大和语速之快，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只见站在我身边的严亚东回过头对我说：“是我们的事，看来我们有活干了。”正说着，只听赵队长大声说：“大家都听清楚了。通信大通道中断，这可是大事，等于抢险中失去了耳朵，必须尽快抢通。”说着，他对通信主任喊道：“安工长，你尽快做好查看准备，先找准中断地点，然后组织人力，实施抢险。幸好雨也停了，要不然还得冒雨呢。”三十岁出头的通信工长安东方立即答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带着三个通信工背着工具向现场走去。
　　看着走出指挥部的四名通信工，赵队长又大声喊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通信大通道，不同以往的通信电缆，实现了光纤电缆后，不管是通话音质和清晰度，都较以前的电缆音质提高了好多倍，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出现中断故障。像此刻的大通道中断，一定是山体滑坡造成。
　　按照对通信线路的熟悉程度，工长安东方带着严亚东三个人就顺着铁路旁边的标志，借着手电筒的光束一路向前查找。
　　此时，天空完全放晴，似乎有星星在一鸣一灭地闪烁。他们顺着光缆线路一点点查找，直到那段如山一样的砂石前，才停止了脚步。因为整个光缆全部被掩埋在塌方的砂石里，无法判断否被中断。
　　这时，应急抢险队的其他成员，已按照要求，启动了临时发电机，将各种照明灯光接通到了塌方现场。
　　接到抢险通知的上级领导和救援人员及机具也陆续赶到，人们按照不同的分工，在抢险指挥部主要领导的统一指挥下，一场抢通宝天铁路大通道的战斗紧张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