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探索极地幽境·穿越万年孤独

　　在孤立无援的绝境里，只要再坚持一下，再拼搏一下，也许，就能看到柳暗花明。
　　出了香格里拉之后，我让车停下，然后铺开地图，叫上所有的队友研究今天的行程路线。我必须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的旅途中，可能会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好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我计划内的路线，途中要穿越海拔四千六百米的小雪山和海拔四千三百米的大雪山，其间手机等一切的通讯设备将会没有信号而处于失联状态。我手上的藏区交通地图上倒是标了一条细线，但是在上面标示了“此路非常艰险”的提示。藏区有很多美丽而又很有名的雪山，而我却选择了要去这两座默默无闻而又荒无人烟的大小雪山。也许，就是因为它们的默默无闻，也许，是因为它们那万年孤独的悲壮而吸引了我的注意。
　　在香格里拉我曾经向当地人了解过这两座雪山和路况：这条路全部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面，一面崇山峻岭，一面悬崖绝壁，路面很窄，一般的车辆都不会走，也不敢走，除了少量专门观光探险的越野车之外，平常基本上都是荒无人烟，人迹罕见，一路上非常艰险，在雨季随时会伴有雪崩、泥石流、地基塌陷等的地质灾害，途中还会有多种野生动物的出没；而且，尖如刀削的大小雪山素有“阴阳界”的称谓。就算晴空万里时也同样飒飒阴风，不见天日，阳光被四面的山峦阻挡，干燥寒冷。这种奇特的自然景观，会给人一种阴阳相隔、生死攸关的人生感悟。
　　“老大！你这是玩心跳啊！来真的？”三个人一齐睁大眼睛看着我。
　　“废话，不玩真的出来干什么？”我继而又笑着说，“要是你们谁不敢去了，那就留下来，我们回头再来接他。”
　　“算了，贼船都上了，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妈的！”牛大叔狠狠地骂了一句，“认识你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是个斯斯文文的人，出来这一趟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发疯起来简直就是个厉鬼！”
　　我把一些必要的户外工具准备好，包括户外绳索、工兵铲、冰爪，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两把不锈钢弹弓和两包钢弹。
　　“还有这宝贝？妙极！”大虫一把抢了过去。
　　我连忙警告说：“这可不能乱来，最好就用不上，真要到用上了就表示有麻烦了。”
　　一直到格咱乡，虽然全程都是烟尘滚滚的土路，但路况还很好。到了一个岔路口，却不知道到底要走哪一边，我只得下车想找当地人打听前面的路况，没想到看不见一个人，只好跑到二百多米外的民房去找人。喊了几声后终于出来一个老藏民，但又语言不通无法交流。正当我无计可施时，一辆摩托车正好经过，我不顾一切地高举双手把他拦住。
　　我把情况对那位藏族大哥说明后，他指着岔路口说：“这两条路都通稻城，后面还有一些路段是互通的，左边这条是旧路，路窄而且年久失修，路面都塌陷甚至废弃了，路况非常差，因为风险大没人走，右边这条是十年前开通的香乡公路，可以会车，但同样也是土路，路况也很差，风险也同样有，不过风险率要比旧路小得多。”
　　他又指着我的藏区图说：“你这地图上的标识就是香乡公路，旧路没有标识，但我建议你们走香乡公路，那已经是非常艰险了，车也不多；旧路那简直就不叫路，连当地人都不敢走。”
　　我心里直呼惭愧，原来我所了解到的也只不过就是那条香格里拉到乡城县的土路，真的是小儿科了！
　　郑重地谢过他的热情后，跑上车指挥着通哥向旧路的方向行驶，远远看到那位藏族大哥还站在路边目送着我们。
　　龟速！龟速！再龟速！路面是无法想象的差，每行驶一米都非常艰难，但每行驶一米就离梦想更近了一些。
　　霸道在崇山峻岭之间走走停停，经过了许多河谷、草地、原始针叶林等等的原生态画面，我情不自禁地欢呼：太美了！这就是大自然，这就是当代都市人远离已久的原始世界。
　　从路两边厚厚的苔藓就能感觉到这里的原始状态，靠山这边倒塌着很多枯死的树干，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丛，野藤缠绕，长长的枝叶伸展出来仿佛就在我们头顶。悬崖这边只听见水声咆哮如雷，但雾锁深谷却看不到底，天空中阴阴沉沉，乌云密布，看不到阳光，整个画面就好像一下子没有了生机！
　　突然间大虫一声惊呼：“有人！”
　　通哥本能地一脚踩停刹车，怪道：“别突然就一惊一乍的好不好，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人了？”
　　“真的有东西。”大虫隔着车窗玻璃指向山上面，“就躲在我们头顶的灌木丛里。”
　　我对通哥说：“退后一些，找个视觉好的位置先看清楚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通哥依言把车退后了四五米的距离。突然间头顶上的灌木丛一阵激烈的摆动，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几块篮球大小的石头快速地向停车的位置砸下。通哥本身就在高度警惕中，一听到声音就本能地踩动油门，霸道一下子冲前了好几米。
　　“什么鬼？”牛大叔大喊了一声。
　　“鹿！是只鹿！是一只鹿！”大虫打开车窗连连呼叫。
　　牛大叔责怪道：“什么只六，只六，你怎么不说是只七？”（注：我们本地话的鹿和六是同音）
　　大虫惊魂稍定，呵呵傻笑道：“是一只野鹿。”
　　大家一齐放下车窗向上看去，只见上面灌木丛中真的站着一头大野鹿正在看着我们，往后也站着两头小一点的野鹿。想来刚才一定是受到了惊吓从而踩在了山石上，差点儿给我们造成了大麻烦。
　　好险！大家那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车子重新开动，驶出几十米后，看见路边立着一个牌子，上写：小心野生动物。牌子上画了一个鹿的标志图案。
　　“岂有此理！那些家伙跑出它们的地盘了，差点儿吓死人！”牛大叔幸悻地说。
　　我看着前面的道路说：“这本来就是我们闯入人家的地盘了，所以我们要静静地过去，别太打扰到它们的生活。”
　　转过一个弯路，只见两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山坳，一条小瀑布顺着山坳冲刷而下，下边形成了一个水潭。周围是一片草地，黄灿灿的草地和绿油油的针叶原始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七八头野鹿正悠闲地在水潭旁低头吃草，对我们的到来浑然不觉，好美的画面啊！
　　“通哥！通哥！快停车，让我们拍几张照片。”牛大叔和大虫差不多异口同声地喊着。
　　我连忙制止说：“不要停车，不要打扰它们，更不要惊吓到它们，最好也不要拍照，真要拍照从车里拍就行了。”
　　通哥笑着说：“听话，不听话下次谷主老大不带你们出来玩了。”
　　车子慢慢地从旁驶过，那几头野鹿一齐停下吃草抬头看着我们，一时间人眼和鹿眼、大眼瞪小眼地一齐对射着，一派人类和动物和睦共处的温馨画面、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中呈现。
　　当我们驶出了很远的一段路，回头看时，只见那几头野鹿还在一起悠闲地吃着草，画面还是那样地温馨、感人！
　　大家还都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通哥慢慢地停下车说：“前面路不通了。”
　　我们一齐下车察看情况，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的山上似是挂着一条很大的瀑布，从上面冲下的水流把路面冲成了两段。过了水流处却是一座石桥，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实际情况。想来应该是这条路太久没人走动而失去了维护，水流改变了流向，冲开了路面。我感到上面一定会是一处很美的风景，但现在的情景却不容乐观，所以也就只好作罢。
　　通哥走近看看说：“水不深，可以过去，只是不知过了这段水路后，那边的石桥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一起上车蹚过水面，一上到靠近石桥处，却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
　　只见石桥已经被水流冲塌了一面，倒塌下去的石块泥土堵塞住了原来的河道，所以山水改变了流向从而冲垮了道路。过了桥的一面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小心野生动物。牌子上画了一个猪的标志图案。
　　牛大叔嘻嘻笑着说：“猪也算野生动物？”突然话音一变，“是野猪！”
　　我四面看了看，看不出周围有什么存在着的危险，但想着野猪有时候也会主动攻击人类，以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个极险之地，要是再遇上几头野猪冲上来一阵猛撞，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放弃不是我的本性，回头也同样没有退路，我们只有勇往直前才是唯一的选择，所以，只有快点想办法离开此地为妙。
　　石桥塌了一面，好在主桥道还在，看宽度刚好够一辆车的位置。我们几个上去走了几圈，确定能走后，我把两条户外绳索合成一条，一头系在霸道车头的拉力钩上，一头绕在桥头的大树上，车行一步我就把户外索绕树用力扯一扯，以防万一车行不稳时也不至于马上就出现大问题；然后由大虫在前面指挥，通哥开车，牛大叔则拿着工兵铲在车前观察周围的情况。
　　几个人提心吊胆看着霸道缓慢地开上石桥，刚过到三分之一的距离，右边石桥在车轮的重压下，轰隆隆又塌下去一堆石头，右边的车轮几乎悬空。我只看得心惊肉跳，感到手心、脚心和头顶全是汗水，双手死命地把绳索拉紧树干，只累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通哥缓了一缓，又慢慢地把车开动，几个人又同时屏住呼吸，就好像呼出来的气息也能把石桥吹翻似的。
　　当霸道在惊心动魄的过程中安全驶过石桥时，我只感到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软绵绵的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湿透。
　　通哥不愧是货车司机出身，驾驶技术真是炒鸡无敌加牛逼，右边的两个车轮差不多都悬空了，还同样把车开过了石桥，说有多惊险就有多惊险。
　　我不由得感叹：上天是不是为了磨练我们的意志，才在我们的道路上设下重重的障碍！
　　车子过了石桥，众人刚刚舒了一口气把紧绷着的心放下，却又看见大虫举着手指打着“嘘”声的手势。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在我们身后不远的草丛中有着一大群的野猪，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多头。一时间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头皮发麻，头发都竖了起来，连手都不敢洗了，心里都知道惹不起这群猪祖宗。大家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上车，慢慢地驶离这危险的是非之地！
　　过了野猪林，开始顺着弯弯曲曲的猪肠路向山顶爬升，差不多到达山顶时却听到弯道外传来了几声轰隆隆的巨响，大地跟着一阵短暂的震动。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灾难要我们去面对！
　　“不会是地震吧？”惊诧之下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别他妈的乌鸦嘴。”
　　车子慢慢地转过弯道，远远只见山顶上塌了一块山体，是几块巨石砸下路面后又滚下山坡而发出的巨响。
　　通哥远远地把车停下，这种情况谁都不敢拼命往前冲。我们一齐下车上前观看，但都拿不准这种情况下什么时候又会再次塌下几块巨石来。
　　我拿出一把弹弓装上钢珠弹，瞄准上面裸露的石头满弓射出，“崩”的一声，以钢珠弹强劲的推力，石头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又从地上捡了几颗大一点的圆石射出，石头同样还是纹丝不动。大虫顿时觉得好玩，也学着我的样子用另外一把弹弓把周围裸露的石头射了几遍，射下一些拳头大小的碎石泥土，弹弓近距离射击的力道还是非常大的。感觉到大石头应该不会这么快塌下来了，我才拿着工兵铲跑过去三下五除二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路面上的碎石头，通哥紧跟着开车快速通过。
　　路上大虫问我：“原来你的弹弓就是这样的用途吗？”
　　“你以为呢？”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以为用来打野猪的吧？”
　　“猪头！”牛大叔哈哈大笑。
　　“头昏脑涨！”大虫首先喊出声。
　　他不说出来本来没有什么感觉，他一说出来后四个人顿时都感到了头昏。我意识到这是高原反应，一路上大家都处于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所以没有感觉，现在放松了神经，高反症状就明显了。而我们一直都在向上爬坡，海拔肯定肯定是越来越高。
　　车行到山顶的最后一个山坳，只见路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小雪山垭口，海拔4600米。
　　随着车子的前行穿过山坳，天气也开始转好了，还露出了蓝天白云，眼前突然一片开朗：居高放眼看去，天际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积玉堆琼，山巅横卧，巍峨奇美，直上苍穹。山峰云雾缭绕，雪融成溪。雪山经受着多种寒热相交的气候侵袭，山体逐年在风化，使得小雪山更显神奇脱俗，也让人为之神魂颠倒。飘浮的云雾轻盈地环绕在雪山的腰间，山脚下是一片浓绿的原始针叶林，在云雾缭绕中亦真亦幻，雄视人间。
　　小雪山是孤独的，在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裸露出苍白的身躯，织成了一个与死亡抗争的金字塔，罩在这个荒漠地带，默默地承受着一千年一万年的孤独，日日夜夜守望着这片山林。同时它又是幸运的，唯它一个，独享这魅力无限的大自然，这种万年孤独的悲壮让人看得心潮澎湃！
　　小雪山的对面就是海拔四千三百米的大雪山，中间隔着一条大峡谷。我们站在这边垭口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观赏着远处的大雪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绝壁上面隐藏着一个不大的村子，很清晰地观看到盘旋在大雪山陡峭崖面上的“之”字形山路，我忍不住感叹，这幅画面太珍贵了，我得把它留下来。
　　一路上基本都没有拍照，我找出相机，选了一个最佳的视点调整好角度，“咔嚓”一声定格下这个美丽的瞬间。
　　少时不懂逍遥游，觉得逍遥是神仙才能达到的境界，但当你置身雪山之巅，看着变幻莫测的雪峰，还有丝丝缕缕荡漾在雪峰间的云雾，你会感叹：一入仙境，仙道自通！
　　“天哪！我们不是要走那条路吧？”牛大叔指着远处那条弯弯曲曲的“之”字形山路喊了起来。
　　“应该是！”通哥接过话题，“大雪山就在那边，我们现在是下坡，看情形是下完坡后进入大峡谷，然后走那条山路去大雪山，走完山路后就到了那个悬崖绝壁上的村子。同志们，今天够刺激了吧？”
　　大虫又呵呵地傻笑：“跟着谷主老大出来这一趟，真他妈的比抢银行还过瘾！”
　　“你这坏蛋，居然还抢过银行？”
　　“打个比方好不好？”
　　“妈的！打个比方也这么牛逼！”
　　“哈哈哈！”
　　“过了大雪山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边，就是稻城了。”
　　“稻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水蓝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
　　“那边，有阳光！”
　　我不知道当时他们三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真的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激动，兴奋伴随着胜利的泪水。
　　人生旅途中，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预知的，与其被动地承受，不如勇敢地面对，与其在沉默中孤寂，不如在抗争中爆发。路越艰难，阻力越大，危险越多，只要勇敢地闯过去，人生才会更精彩！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但很多人从未发现，其实，挫折也是一种美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