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三千里(下)
作品名称:荣兵日记 作者:雷森道 发布时间:2021-11-18 20:15:58 字数:6606
白云静谧,海鸟无声。荣兵站在船舷边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阳光晒在眼皮上那痒痒的滋味。
生命,我是如此眷恋你!生活,我是如此热爱你!
只有经过了艰难的拼挣才会感觉到,这简单自然最易被人忽略的一切,原来竟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美好……
罗宾船长幸福地感慨一番之后,就敬业地履行起一位精英船长的职责,拎起水桶拿着抹布客串保洁员去了。
数日后,当航船穿越阿内加达海峡,伴着左舷外一个接一个向风群岛的岛屿朝正南偏东航行的时候,逆着北赤道暖流的麦德道哥速度又慢了下来。还好,此刻大家再没有那种被利刃在身后狂追猛捅的焦虑感了。船上的水手太少,都已累得不成样子。荣兵索性把人员从两班分成了三班,多给大家留点休息时间,慢就慢点吧。
航行这么多天,新鲜蔬菜早就没了。荣兵带着两个伙计一通忙活,总算给大家弄了点硬面包和咸肉,熬了一大锅干鳕鱼炖鹰嘴豆。反正离家也不远了,先凑和着有啥吃啥吧。
荣兵端起一碗汤正呼噜呼噜喝着,忽听木楼梯“噔噔噔”一阵急响,然后就看到罗伯特脸色极度难看地跑了下来,站到他面前用嘶哑的声音咬着牙说:“船长,那鬼……又上来了!而且这次是两只!”
“扑……”荣兵一口热汤全呛鼻子里了!他剧烈地咳嗽几声,才用破了音的哑嗓子吼道:“咱船上到底谁杀他爹抢他媳妇啦?干鸡毛啊他!让人活不!?”
一群人聚在艉甲板上,几支望远镜同时望向北边越追越近的复仇号和行驶在它侧后方的另一条几十吨的小单桅船,每个人都咬牙切齿眼冒火星子!
麻痹啊!这鬼真是加勒比的千年老王八成精了!那么牛鼻的疯狗浪咋愣没拍死他呢?而且还带了只崽子一起嘚瑟上了!
说别的都没用,跑吧!虽说在这片海域,那鬼的纵帆船又比麦德道哥快了,可毕竟离龙德岛大本营不太远了。只要熬过了圣卢西亚岛还没被他追上,进入圣文森特和格拉纳丁斯群岛之后,就能利用黑夜左转右绕地给追捕者制造麻烦了。
只要让老子回到龙德岛……马彼得!把岛上的火药和九十多战士都拉上船,不炸死你个老鳖精我他妈跟你姓蒂奇!
想法是一回事,现实中各种突发因素导致的状况则是另一回事。
麦德道哥刚刚驶过马提尼克岛,复仇号就已经追到一海里之内了!照这样下去,根本到不了圣卢西亚就得被追上。
罗伯特迅速把手指吸吮一下举在风中,忽然朝荣兵沉声说道:“船长,有股持续的西南风,赶快左转舵吧!顺着风走,拉开距离之后再转向南,机会能大点!”
“好!立刻去通知老艾海伍!”
身为一名船长,除了会客串厨子和保洁之外,罗宾同学最显著的优点就是能善纳嘉言从谏如流。
片刻之后,麦德道哥转舵西南,直奔圣卢西亚的东海岸插了下去。虽然风势并不猛烈,但在这完全顺风的状态下,麦德道哥还是渐渐拉开了与追捕者的距离。
在海面完全沉入黑夜之前,身后的老鬼化身的那个黑点总算是越甩越小了……
众人悄悄松了口气,但这次可再不敢大意了!二十几个人在甲板上值航,继续保持全速航行。这片海域的海图很精细,前方根本没有暗礁浅滩,只管放胆猛跑就是了。
荣兵是在凌晨困得实在撑不住才抽空睡了会儿,可还不到一小时就一激灵又爬了起来,赶快跑上甲板去查看航行状况。
还好,风依旧不大,但顺风的航速还是可以的。荣兵任感觉也知道应该有六七节左右。
站在艏甲板的晨风里,荣兵扭头朝后面望去……海面上雾很大,能见度不佳。但至少在半里格的视野内没看到那只鬼。再转头望向右舷外……隔着淡蓝色的晨雾,圣卢西亚岛上山峦叠嶂植被青翠,恍如茫茫大海中的仙山秘境。
荣兵能感觉到航向已经调整为正南偏“SSW”隅点。从这里直下龙德岛也就一百多海里吧。看样子那老鳖精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心情不错。这一路上历尽了千难万险,他们总算又胜了!真想抽根烟,可惜烟草早没了。
抬起头望向前方,蓝天白雾和碧海正被一道炫丽的彩虹串缀在一起,就像一件无比奢华的首饰!真美啊……荣兵无声地笑了。
可忽然……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从大团大团弥漫在海面的晨雾中突然钻出一艘体型硕大的航船!就像一只早晨刚刚睡醒的脑筋有点问题的海妖,带着满身蒸腾的雾气直眉愣眼地朝麦德道哥撞来!
尼——玛呀!我又没想取你家真经,干鸡毛给我布下这九九八十一难的大场面啊?荣兵的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三四秒后,回过神来的他转身飞跑到主桅下面,使劲拽着绳子敲响了船钟!几乎就在同时,从大雾中也传来了对面那艘船上急促的“铛铛铛铛”声。
这是一艘全帆装战船。狭长优美的船身,高高翘起的艉楼像使劲撅起的大屁股。密似蛛网的帆索连接着三根高高的桅杆。黑色的栎木船板,吃水线之上被漆成了暗红色。甲板上的船栏空隙和下面火炮舱的炮窗里,恐怖地支出一排排黑黝黝的炮口……
它的确没有麦德道哥体型硕大,可麦德道哥千里狂奔之后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啊!从望远镜里看到,这艘可以配置四十多门火炮的船似乎也没有满配火力。可俺们的麦德道哥连特么开一炮的火药都木有啊!看他们船上的水手似乎也是士气不振甚至举止惊慌,可你们惊慌个屁呀?俺们这三十来个精疲力尽的残兵败将不比你们更有资格惊慌?
两艘船都傻傻呆呆地忘了闪避,就这么发着愣听天由命地对开靠近中……
看清楚了,这艘船应该是从非洲运奴来加勒比的。荣兵从镜筒中看到了它风雨甲板上一排排铁笼子里蜷缩着的黑奴。但这艘船的状态明显也不咋地,好多断掉的帆索在风中飘摆,船身也多处受损。甲板上只有三四十个水手,大多是衣衫褴褛一副萎靡不振的熊样儿。
两艘大船就这么安静地靠近,又安静地交错了……
在最近的时候,荣兵站在左舷边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对方船长那张惨白呆滞的脸。
当两船的船尾终于相距五链以上,超出了舰炮相对准确的射程之后,荣兵这一船人都像虚脱了似地或蹲下来或干脆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大清早忽然顶头对面地从雾里钻出这么个大家伙来……实在太吓人了这也!
邦子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他快活地坐在甲板上嚷嚷:“各位,我估计那条船上的伙计们现在也都瘫坐在甲板上感谢天主呢吧?嘎嘎嘎……”
“哈哈哈!”
想想刚才看到那艘船上的水手们那惊骇欲绝的眼神,大伙都忍俊不禁。
没错,两船交错时,从对方那些惊恐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自己的疯狗号这么一头狰狞的海上巨兽突然从雾中钻将出来,那艘船上那群显然也是历尽磨难才沧海归来的可怜人绝对也被吓了个大半死!
月牙湾真美啊……砂质又细又软又白的海滩上那些加勒比僧海豹真可爱啊……
颤抖的双脚终于踏上了龙德岛的瞬间,荣兵只觉得鼻子一酸双腿一软,差点没很丢脸地哭泣着摔倒!幸好早就跑过来等在这里的奥德一把将他搂住了。
荣兵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寒噤,佯作自然地推开奧德的手,抬头冲他笑笑:“没事儿,刚下船腿有点软。”
说完就一把搂住了吉欧哲的脖子:“老吉呀,哥差点就死在海上见不着你啦,呵呵。快扶我上去,妈的这腿从船上下来咋就不会走道了呢?”
吉欧哲笑道:“熊样儿,要不我背你得了?”
“哈哈!小身板儿吧,就哥这大体格子不得把你压呻吟喽?”
岛上留守的人几乎一窝蜂地都跑到海滩上来迎接了,大家亲热地笑骂着互相打着招呼,搂脖子抱腰地朝山坡上走。看着大伙说说笑笑地从身前走过,奥德那高大的身躯有点尴尬地杵在那里,默默无语……
站在新落成的基地主楼大厅正中。荣兵面色已冷峻得吓人!
“我就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不!一只活鬼!一只老王八精!这次再不干死他为人间除害,我特么就得活活憋屈死!这次我也没跟德克大叔商量,所以现在是自愿表决!愿意留下来帮我们看守基地的,你就是我罗宾的朋友。今天跟我去浴血的,你就是我罗宾的兄弟!!”
“嘛斯特耳罗宾!我不管那老王八精是谁!能被你这么善良的人恨成这样,他就必是个邪恶已极的人!我奥德发誓会在你面前亲手拧断他的脖子!因为我就是你的兄弟!!”
第一个吼出来的是奥德。他面孔狰狞扭曲,两腮发达的咬肌虬结蠕动,瞪得溜圆的双眼中喷射出骇人的火焰!右手攥成大拳头捶得结实的胸膛“啌啌”震响!
“好!奥德!你不愧是非洲最骄傲的战士!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从今天起你可以上船参加战斗!只有一个条件——只许叫我罗宾再不许叫什么嘛斯特耳!”
“是!罗宾!”奥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喷着热气,爆雷似的吼声把偌大的主厅都震得嗡嗡直响!
荣兵的眼睛又在众人脸上梭巡着……
吉欧哲太阳穴上青筋暴露,他咬着牙大喊:“蒂奇这是找死!麻痹的欺人太甚了!以前在金斯敦我就看不上他那牛鼻哄哄的狂样儿了。这回我特么就让他沉加勒比海底跟菟海葵瞪起大眼珠子装逼去!”
“不就爱德华•蒂奇吗?他是个基拔呀?麻痹的干死他!”
“管尼玛啥美洲大魔王,惹着咱龙德帮就整死他!”
“都去都去!谁他妈敢不去以后直接给他发功勋养老金供起来!活活特么臊死他!”
“好!那就抓紧时间,万一老德克回来,他又不忍心了。中岳炮台上的火药搬下来没?雷特欧你去看看。大伙把所有的黄金檀步枪都带上,子弹刀具都检查好,出发!”
敞开的大门口射进来的耀眼欲花的光线中,静静地站立着一个柱着双拐戴着半幅木制面具的独腿人……
“贝……你咋也下来了?”荣兵有点吃惊!以贝勒的腿脚,从高高的中岳炮台走下来得多艰难?
“各位,请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罗宾说。”
龙德公司知道贝勒真实身份的没几个。其他人虽说不知道他是谁,但都知道罗宾对他非常看重。所以没人敢接触这个奇怪至极的人,更没人敢招惹他。此时依言纷纷走出了大厅。
“罗宾,别杀萨奇行吗?”
荣兵面色郑重地走上前去与他对视……
“贝勒,我知道他是你朋友,但请别让我小瞧了你的正义感和良知!行吗?”
贝勒笑了,牵动着嘴角那条长长的歪斜的疤痕……
“我知道他得罪过你,这次尤其严重。但他罪不至死吧?”
“哈!要照你这么说,那这世间谁又是该死的呢?就算我不计较他一再地对我轻慢侮辱和威胁。就算我都不计较他这次对我们的三千里追杀!就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王!就说他曾无耻地娶过十几个少女,却在自己享用之后就把小新娘扔给一群邪恶的手下去祸祸!就说他曾经让那么多被俘的船员水手甚至无辜乘客走木板!贝勒你把手放在胸口重新来告诉我一遍,爱德华•蒂奇该不该死?!”
贝勒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神中还是能透射出明显的惊奇……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哪里?我能告诉你摆渡上随便一搜满眼都是他的恶行吗?荣兵很无奈。
“从一个……嗯……信息量很大的朋友那里听到的。”
贝勒摇摇头:“罗宾,传言不足信。”
“我知道!可你敢说爱德华•蒂奇没杀过人?他那美洲大魔王的外号是咋来的?”
“罗宾,在弹雨漫天刀剑互搏的战斗中杀人,算杀人吗?”
“不算,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杀死对方的战士,那和谋杀虐杀无辜者,或是残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完全不一样。”
“那么爱德华•蒂奇就没杀过人。”
“啥??”
“嗯。他没杀过人,我确定。”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荣兵真想顺手就从裤兜里掏出华为荣耀打开摆渡输入“黑胡子的罪行”然后教贝勒怎么逐条点开亲自查看。可他现在从裤兜里连根烟都掏不出来。
“罗宾,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在这个世上他愿意与之说说心中秘密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几乎了解他的一切。在战斗之外,他基本上不杀人……除了某些极特别的情形下,杀过几个早就该死的人。很多英格兰海盗只是不杀英国人,却可以随意虐杀其他国家的人,但至少我和萨奇从没这么干过。至于你说的他娶过很多少女新娘,我更不知你是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萨奇除了妓女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我知道他喜欢一个叫玛丽的姑娘,住在北卡的巴斯镇,是磨坊主欧尔蒙的女儿。萨奇37岁了,至今单身,从没娶过妻子,娶过十几个少女从何谈起?”
木有?荣兵有点懵圈……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走木板?那是什么意思?”
“贝勒,你身为曾经在全美洲排名榜首的海盗,居然不知道啥叫走木板?这我很难相信啊!”
贝勒又笑了:“罗主席请帮我……嗯……用你的话说,科普一下吧。”
“不就是残忍的海盗们最爱干的恶行——把俘虏双手反绑蒙上眼睛,用刀逼着他从船舷走上探出船外的一块木板,可怜的俘虏在未知的恐惧中,一直走到木板的尽头然后从高高的船头掉进海里活活淹死吗?贝勒,你敢说你不知道??”
贝勒笑得更欢畅了,只是以他现在的面相,这种欢畅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真遗憾我确实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儿,我还以为在加勒比关于海盗的事情没人比我更懂呢。受教了罗主席,你不去写小说绝对是巨大的浪费。因为听起来这故事还挺有趣的,应该会有读者。”
啊???全都是假哒?荣兵对这时代海盗所知的那点事儿本来就少,现在更是彻底懵逼了!连黑胡子都不是杀人魔王?那凭啥后世一提起最凶恶的海盗,人们老是先想起他的名字呢?
荣兵呆呆地发着愣,不过转念一想,对啊,有可能是假的啊。他记得好像还在哪儿看过,说什么黑胡子是个独眼龙,有一条木腿,肩膀上总爱蹲着一只老鹦鹉啥地,那不更扯吗?
“罗宾你想想,如果萨奇真是你说的那种恶魔,他会有资格做我的朋友吗?你知道我从不屑撒谎,这是我的骄傲。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不会把我仅存的这点骄傲也拿走吧?”
“我不是那……”
“其实刚才罗伯特去中岳炮台搬火药时,我就问明白了。罗宾,萨奇想抢你的船绝不是出于贪婪。事实上,如果他只是为了要一条海盗船,那咱们的麦德道哥白给他他都不会要。不实用,还招风惹祸。他和老霍尼戈春天的时候在莫纳海峡,就用了两条小单桅帆船就劫获了足足四十万比索!”
“那他干啥这么跟我过不去?”
“我明白,他这样做首先是为了我。他不知在哪儿听到的流言,说我没死,被秘密关押在波士顿。为了救我他要大闹北美殖民地,可没有强悍的战舰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二是为了詹姆斯三世陛下。萨奇从前没接受过任何英格兰的国家公职,他其实一直很鄙视甚至很憎恶那个被一团钱蛆操控的政权。但他现在情愿相信陛下在拿骚时对我们所做的承诺。他相信陛下会带给我们一个真正为了大多数民众的利益着想,而不是服务于少数权贵和无良的所谓社会精英组成的那团钱蛆!他相信陛下真会带给我们一个更干净的,全新的英格兰!所以他很珍惜那条蓝绶带。我理解他,因为他就像春天那时的我……”
沉默了片刻,荣兵终于点点头:“我不信教皇也会信你,贝勒。因为你是不会撒谎的。那……好吧,这次就算了。但他下次要是再敢无故羞辱我,我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他的!”
贝勒一笑:“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罗宾,带我上船吧。虽然我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可现在没法子了。我得找到他,否则他再这么疯狂下去,结局注定会像我一样,毁掉的不只是自己。”
次日下午,圣文森特岛最南端的鱼嘴湾。
被堵在岬湾里走投无路的爱德华•蒂奇提督率领着他仓促之间准备不足的舰队一字排开朝湾口压了过来,准备拼命了!
没错,这个会变戏法的黑胡子现在统领着一支小型舰队了!他的旗舰竟然是昨天早上在大雾中和疯狗号互相吓唬互相伤害的那艘“协和号”!
站在船头举着指挥刀的黑胡子或许正在奇怪,对方为啥敢径直冲过来像是准备打接舷战一样呢?打接舷战?自己这一两百亡命之徒分分钟可以团灭龙德帮吧?
麦德道哥和协和号船头对着船头互不相让地接近中……
现在都不用望远镜,黑胡子仅凭肉眼就清楚地看到,站在对面船头的正是那个令他很鄙视也很反感的东方年轻人。
可讨厌的东方人身边那个奇怪的面具人又是谁?蒂奇船长脸上狞恶的笑容渐渐僵住了……举着指挥刀的胳膊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那个人……他……”
那的确是个非常奇怪的人。脸上戴着半幅木头面具,露出的左半边脸上满是丑陋恐怖的伤痕!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船舷,长长的黑发被海风吹拂得飘舞凌乱……
蒂奇船长的心猛地一揪……嘴唇忽然变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满是复杂得无人能懂的情绪……
两船略略交错着几乎相贴……蒂奇船长听到那个奇怪的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是如此陌生,可这声音里饱含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熟悉……
“老友,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你也会是这样。我不该出现,现在却不得不出现了。我想对你说,我知道疯狂的感觉,更知道疯狂的结果。所以……收手吧萨奇。”
荣兵根本无法想像,在蒂奇先生那张恶鬼般的脸上竟会见到如此强烈的情感!
指挥刀不知何时掉在了甲板上……黑胡子像个溺水之人一样双手死死抓着船舷!好久好久,才从颤抖的胸腔里低沉黯哑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山姆?!”
面具人缓缓摇了摇头……
“忘了那个名字吧,萨奇。1717年4月那个暴风雨夜过后,世间再没有黑山姆,只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苟活的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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