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没有不散的宴席

　　警察再一次找上了龙鹏。这次是单独会见，一开口便问：“你和简丹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明着的关系都知道，暗里的关系，应该也知道吧。
　　“简丹生前买了两份巨额保险，受益人是你？”
　　原来如此，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保险金是我出的，受益人不写我难道写你啊？难不成你们怀疑简丹的死与我有关？
　　龙鹏将给简丹买保险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你们可以去和我的室友们打听一下，他们都知道。”
　　“据调查，前不久你在金叶佳苑贷款买了一套房，首付有七位数，你不过就是一外面员，钱从哪儿来的？”
　　拜托，我的钱的来路和简丹的死有关系吗，你们瞎调查什么？
　　“几个月前，我帮你们逮了一个通缉犯，得了二十万的赏金，买彩票中了五十万，家里赞助了二十万。我从上学时就打工挣钱，给人做家教，勤俭节约，攒下了一套房的首付钱，不为过吧。”
　　警察没有再说什么，走了，不过，龙鹏心里还是没底气的。如果详细调查的话，他买房的钱不全是白的，比如董少爷的十二万、凄婉贵妇的一万元、勒索简丹的回扣三万元……他怎么说，真要较真，顺着藤蔓不知道会摸出什么样的瓜来，他多少是知情的，甚至有参与，他会面临怎样的境地不好说。
　　等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龙鹏终于放心了。
　　丹姐死了，说实话，对出租屋里的人没多大影响，每个人的反应除了短暂的惊诧、象征性地惋惜进而感慨一下外，没人悲伤落泪。虽说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但也只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相处得一般，相当地一般，丹姐没做过一件令他们感动的事情，比如少交、晚交房租，住得久了，怎么还不打点折扣？没有。年终聚餐、过年过节赠送小礼物等，没有，全都没有，那我凭什么要对你有感情？所以，别怪我冷漠，你对我也从来没有过热情啊。
　　丹姐死了，租户们唯一关心的是新来的房东会如何对待他们，还有一系列的后续问题怎么解决。令龙鹏不解的是，丹姐的家人居然没有半点动静，实在是不应该啊。别说丹姐的家人有黑色背景了，就是普通人家，女儿被杀死了，怎么也得闹上一闹，折腾出点动静来，可是，没有，丹姐全家集体失声。
　　一个星期后，新房东入住，不出所料，良子一家五口，良子的父母、一双儿女，媳妇桂莲正在医院养病，出院后也会住进来。事情闹开后，社会上的好心人募捐了一部分善款，余下的处理了简丹的一部分财产，桂莲得救了。
　　整理房间时，发现了丹姐遗留的一个账本，上面写着租户的租期。良子看过后大方表示，你们可以多住一个月，到期了，可以续租，租金不变；不愿意随时可以走，退还相应的租金。
　　龙鹏和其他租户商量，住到期限后，不再续租，走人，并非新房东不好，而是各有去处了。周媛丽交了个男朋友，已经谈婚论嫁了，双方父母出资在J城买了房子，等到了期限就去住新房了。钱露露不知采用了什么方法，傍上了一个有钱老男人，那老男人矮胖油腻秃顶啤酒肚，离过婚，有个半大孩子，钱露露进门就当后妈。从年龄和外貌上看，两人不般配，但综合来看，实力相当。钱露露年纪不算小了，长相、身材一般，没文化，家境贫寒，尽管顶着未婚的名头，实际上早就烂透了。老男人外形不佳，但有钱，不嫌弃钱露露名声不好，两人彼此彼此了。钱露露以后要能生个儿子就皆大欢喜了，钱露露住到期限也要走了。
　　不得不说，在人生大事上，钱露露比丹姐要聪明、有自知之明，同样都是有黑历史的人，钱露露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选择人生归宿时知道降低标准，找有钱的老男丑男离婚男，因为条件稍好一点的男人首先不会选择一个情史混乱的女人，除非其他方面特别突出优秀，而条件稍好的女人一般不会选择有钱的老男丑男离婚男。所以，钱露露的选择是很明智的。
　　反观丹姐，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个情史混乱、离婚生过孩子的老女人看上自己也就罢了，还非要异想天开地嫁给自己。也不自己看看，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正当年的青春小伙（仅以年龄标准），名牌大学毕业，有知识有文化有头脑，长相个头一点不差，中产家庭出身，你何德何能认为我会看上你、娶你进家门啊，凭什么？就凭你是J城人，我是小县城的，拜托，我父母都是吃皇粮的，在县城属于上层人士，你全家都是吃黑饭的，在哪里都见不得光的，谁贵谁贱啊？如果你能早点认清现实，找个穷男丑男离婚男，估计也不会死的早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东边出租房的人散了，西边快餐店也要转手了。餐馆老板的任务完成了，小儿子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老两口准备转让餐馆享享清福、顺便照顾一下两个孩子，意味着龙鹏的外卖员到头了，他失业了。
　　听良子说，餐馆到期后，他要收回开一家小超市，由老父老母打理，老两口有个营生，还不累，多少挣点补贴家用。
　　外卖是送不了了，找别的活吧，干点什么呢？钱露露介绍他去做群演，不需要动脑筋、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是个活人往地上一杵就行。有盒饭吃，但挣得少，一个月也就二、三千块。
　　龙鹏去了，现在的他不缺钱，误打误撞给丹姐买的两份意外险，让他获得乐七位数的赔偿，丹姐死前还是办了件好事的。
　　群演尽管挣得少，但他现在没有房贷的压力了，可以去做一些轻松自由的工作了，但钱还是要挣的，他原本打算辞掉早餐店的工作的，原因是上班时间与做群演冲突，老板不愿意放他走，一是招个早班服务员不容易；二是他确实干得不错，想来想去将他的工作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如果实在排不开，可以请假。于是，他每天的流程是：凌晨，早餐店钟点工、白天，影视基地群众演员、晚上，回到出租屋里敲电脑，他告诫自己不能停下来，累死累活地干几年，争取早日实现财富自由。
　　干群演的确挣的不多，可有时你若是愿意，还是可以多挣一些的，比如淋雨、抹血、剃头、躺尸、披麻戴孝等，可以多加钱的，龙鹏不在乎不介意，反正是演的，有什么可忌讳的，演员要有演员的职业道德，群众演员也是演员啊。
　　他随身揣着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闲暇之余拿出来在上面写写画画。他之所以选择做群演，一来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多少挣点总比一点不挣强；二来是想体验一下生活，给自己的写作积累素材，没有通告的时候，他就整理稿件。
　　老妈昨晚打电话来了，问他房屋到期后的去向，他说想家了，出门在外久了，是该回家看看了。如今的他在J城买房了，也算混得不错了，他累了，该歇歇了。
　　那以后呢，再以后呢？龙鹏迷惘了，自从结束了外卖工作，他一直在迷惘。人生无外乎三件大事，一是买车买房，二是事业有成，三是结婚生子，房子他有了，车子再努力一把不成问题。结婚生子嘛，他真没有多高的热情与执念，顺其自然吧，他是男的，有天生的性别优势，年纪大点无所谓。
　　他没什么事业心，自由就是他的事业，可在外人眼里他是不务正业。
　　老妈劝他：回家吧，在外漂着有啥意思，不如回来，趁着年轻考个公务员，又体面又稳定工资又高；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生个孩子，一家人平平谈谈、和和美美地过完一辈子，多好。
　　老妈的话对他并非没有触动，他有时和老家同学聊天，他们向他描述过他们的生活，当他得知，外卖员的工作做不成了，他一下子觉得空落落的，接下来，他该做什么呢？他迷惘了，年纪一点点地混大了，他要一辈子这样吗？可回老家过普通人的日子，说实话，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可留在J城，他又有什么发展呢？他迷惘了。
　　前些日子，老家同学联系了他，要他回来和他们一起创业，哥几个一起打拼天下，多好，说得他很是心动。
　　我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回去还是留下，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人生的选择，难啊！
　　就在他要带着问题去请教周公时，房门被推开了，如此这般的没礼貌，除了钱露露，还有谁？她进来后，闩上了门。
　　“饿了吧？我买饭了，一起吃吧。”
　　她有这么好心？她若“出血”，必是有事相求。
　　“有事找我？”
　　“哟，这话说的，好像我多小气似的，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钱露露白了他一眼，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无所谓了，我又不缺你这口吃的，我可以自己做，可以点外卖，你的人情不好还啊。
　　“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是对待工作介绍人的态度吗？实在不行，你给我钱。”
　　嗯，这还差不多。
　　龙鹏从床上坐起来，两人吃起了饭。
　　“丹姐出事前没和你说过一些事？”
　　“什么事？”
　　“她出事前没发生点什么事？”
　　“说过，她说那个杀她的女孩来找过她，被她骂走了。”
　　果然如此，我猜的没错。
　　“你为什么不和警察说？”
　　“我为什么要和警察说，和结果有关系吗？那女的未成年，没有死罪，说与不说，不是都一样吗？”
　　她的面部表情和说话语气看不出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还是故意装糊涂，女人心，海底针，最难猜的。她和丹姐表面上是好姐妹，暗地里都在较着劲，女人的心思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饭吃完了，龙鹏问。
　　“那个，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什么！你请我吃饭是为了……你拿我当什么了，一顿饭就把我拿下了，我也太“贱”了吧。
　　“周姐和郑实晚上不回来了，丹姐死了，我害怕。”她是真的害怕。
　　“她又没死在屋子里，你怕什么？”
　　“别说她死了，她就是没死，我也不敢一个人呀，今晚我就住在你这里了。”
　　拜托，我和你是有过那么一次，可……再说了，你现在已经是烂花有主的人了，和我共处一室、共度一夜，我成什么了？不行、不行。
　　“我给你饭钱。”
　　“一万块，拿来吧，反正我害怕，今晚我就在这里了。”钱露露说着，脱去了外套，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