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午 餐；第四章：天降煞星

　　第三章：午餐
　　二零零六年十月十日上午，天空犹如被覆盖住一层薄薄的水泥，呈浅灰色，远处的太阳仿佛一颗亮银色的纽扣，闪着微弱的光芒。
　　冯粒粒怀着一颗受伤的心，独自一人来到龙门区公安分局交警大队报道。一看到交警大队的大门，她便心生抗拒，在门口磨蹭了老半天才进去。本以为报道的时候，会有大队领导脸带微笑找她谈话，但是很显然，她错了，迎接她的只是交警大队指挥所的一名老同志阴阳怪气的鞭策：“哈，来了个那么俊俏的同事，作为老同志，我可提醒你哟，年轻人都是骑摩托车站口子，三天就会把你白嫩的肌肤锻造成古铜色，成为非洲黑娃的标准脸蛋，别一天到晚想到待在空调房里，那可是我们老人家的特权。我可好心提醒你了，千万莫有想到这来的主意啰哟。”她听了先是一愣，没想到刚到新单位就有人跳出来（而且还是为老不尊的家伙）给了她下马威，仿佛被扇了一记不痛不痒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过，她学聪明了，毕竟吃一堑长一智，才受了处分，少惹事为妙。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报以微笑的点头。
　　从交警大队报完道出来，冯粒粒抬腕一看飞亚达腕表，蓝色的指针指向十一点零八分，这是一个十分尴尬的时间。留在交警大队吃饭，时间尚早，同时她内心还有点抵触自己的新单位，返回分局伙食团蹭饭，稍显夸张。这个点约人吃饭，又有点仓促，显得诚意不够。她的内心经过短时间地纠结后，她作出决定——好吧，回家吃饭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于是，冯粒粒迎着雾霾下太阳微弱的光辉，感受着阳光洒下的丝丝的暖意，她缓步而行，一路看车来车往，叹行人匆匆。最近烟雾缭绕好似仙境的环境，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这让她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首打油诗：“忽闻龙门有仙山，身在飘渺雾霾间。鼓乐声中何处寻，排排高楼锦上城。”虽然阳光不能打破人们对健康的担忧，但是冬日的暖阳亦能让人感受到妈妈般温暖的那种慰藉。
　　回到家中，冯粒粒踢掉黑色的中规中矩的矮跟警用皮鞋。小七从阳台上尖顶的红色小木房子飞奔而来，窜到她的脚畔，用它毛茸茸的身体摩擦她白皙的脚踝。她弯腰把小七环抱起来，小七则报以低低地犬吠。
　　随后，冯粒粒放掉小七，让它兴奋地冲进阳台斑驳的阳光里。旋即，它蹭蹭地爬上一张睡椅，去享受晌午的宁静。
　　冯粒粒光着脚丫来到厨房，打开海尔冰箱。她拿出一听健力宝，拉开拉环，仰头啜饮了一口，入口凉凉的，滑滑的，她不由得舒服地打了个嗝。随后，她手上捏着健力宝返回客厅。她打开28寸的长虹牌彩色电视机，拿起遥控器快速地选择湖南卫视台，电视里立即传来欢声笑语，打破了屋里的沉闷，那是一档娱乐节目——《快乐大本营》。这档节目是由青年主持人何炅、李维嘉、谢娜黄金三角倾力打造。最近，她喜欢看那种白痴、轻松搞笑的节目，喜欢听欢快的歌声和不时爆发的笑声。那时的2006年还不像现在，可以电话直接叫美团外卖，简单到一个电话可以搞定一顿午餐。当然了，事情总是具有两面性，除了带来方便、快捷的服务，美团外卖仿佛一条吃人的巨蟒，将中国未来的一代人拖进了懒惰的深渊里。
　　公安工作总是忙、忙、忙。冯粒粒在特警支队也是频繁地出任务，即使日常上班，也是难得回趟家，填饱肚子首选当然是单位伙食团。所以，对于难得下厨的她来说，百米外击毙一名劫持人质的悍匪也许是小菜一碟，但是要自己动手弄一顿大餐来犒劳自己，那可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了。于是，最简单的午餐，就是自己到厨房下一碗面条。说做便做，绝不拖泥带水。她兴致勃勃地来到厨房打开储物柜，却是哑然失笑。她记忆中朋友赠送的中江挂面早已吃得精光，只剩下瘫倒的挂面包装纸袋。她开启记忆回放，对于自己刚才顺路看见的多家超市而没有进去光顾，简直是追悔莫及。
　　出去下馆子还是在家就地取材，简单吃点，成了她再次面临的抉择。最终，电视里传出周传雄的《寂寞沙洲冷》的优美歌声战胜了自己的懒惰。毛主席不是说了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冯粒粒从厨房里拿出许久前的山里亲戚送的红薯，迅速削皮、切块，随之淘米，烧水，红薯、大米下锅。饭已开煮，忽然想起无菜下饭。打开冰箱，肉类是无缘了，都被冻成了大冰块；蔬菜还好，娃娃菜、红皮萝卜，都是她爱吃的。那就选择清爽的萝卜吧！萝卜清水洗洗，也不用削皮，仅仅削去两头，切片，又将片切丝，细细地切。萝卜丝盛在筲箕内，洒上一点盐。调料是短缺的。无奈之下，盆里倒上一两生菜油、没有白糖以碎冰糖代之，仅剩的一点酱油，醋是必不可少的，最后将萝卜丝倒入盆内拌匀，味道有点淡，酱油已经没有了，加盐吧。凉拌好的萝卜丝倒入盘里，红白相间，相当有卖相。
　　熬的红薯稀饭，似乎水加少了，有燊锅的迹象。为避免满盘皆输，冯粒粒坚守在锅旁，眼见稀饭渐成干饭，不久之后就熬糊了，她果断关火。一尝，红薯耙了，大米也熟了，她欢呼雀跃之。
　　堪称完美！
　　冯粒粒一边看着重播的节目，何炅嬉笑打闹地主持精彩绝伦的《快乐大本营》，一边品尝自己做的佳肴，红薯有厚重的香甜，萝卜丝清脆、冰凉，甜酸味突出。最后的结局出乎意料，居然是两大碗稀饭被她彻底解决掉，余下的菜汤也一饮而尽，盘里还剩下两块冰糖也嚼嚼吃了。
　　菜足饭饱。
　　不能辜负雾霾天露脸的太阳。她煮上一壶蜂蜜柚子茶，倒进透明玻璃杯里，啜饮了一小口，随后躺在睡椅上，小七蜷缩在身旁。她和小七沐浴在阳光下。她剥了个椪柑，弯月般的水晶色的橘瓣。她把橘瓣放进嘴里，虽味淡，却是酸味佳。
　　冯粒粒回想昨天收到调离特警支队的噩耗时，她当时正在打扫新装修的房子里的灰尘，整个人搞得蓬头垢面，简直一位中国式圣诞老人。
　　饭菜如此简单，心情却能如此清爽，难得。做饭的过程也让她感到烹饪手艺的退化，甚至差点将稀饭熬糊，近年来以各种理由变得懒惰了！
　　饭菜需勤练，人生常总结。
　　窗外的一棵大黄果树，绿意盎然，伸开的枝叶形成一个圆锥形，仿佛一把巨大的伞，不停地有鸟儿飞来，落在枝条上，发出欢快的“啾啾啾啾”地鸣叫。
　　冯粒粒想，其实幸福很简单，哪怕仅仅是粗茶淡饭，也能让人品出无限的快乐。
　　被特警支队扫地出门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冯粒粒，像会咬人的噩梦，一直挥之不去，令人难以忍受。不过，经历了这顿简单的午餐，似乎以前在乎的一切，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她的不快仿佛清晨朝阳升起前的晨雾，在午后阳光的驱逐下，吹来了一股清新的风，渐渐地烟消云散。她脸上渐渐有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首打油诗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宽窄巷子
　　荷残亦挺直，
　　稚菊傲寒霜。
　　人生十八弯，
　　宽窄心自裁。

　　第四章：天降煞星
　　虞美人•设卡
　　冷冷秋风冷冷雨。秋藏烟雨中。车来车往疾如风。天涯饱览风景、觅归路。
　　保平安何惧风雨？要塞设卡点。荷枪实弹擒悍匪。行路人展笑颜、我心安。
　　
　　这天清晨，天空一洗如镜。朝阳老早就爬上蔚蓝色的天空，仿佛一只巨大的火炉，不遗余力地向大地输送一波又一波的炎热。没有一丝风。空气里有一股呛人的火药味道，闷热得犹如千年火山即将喷发。潜龙山斜坡上的白色树皮的桉树丛里，知了躲在浓密的树荫里拼命地聒噪：“热死啦、热死啦、热死啦！”山坳里的一湾野荡，一群白鹭扑啦啦地扇动翅膀贴着水面飞行，发出浅浅地鸣叫，以此驱散对夏日里炎热袭来的恐惧，清澈见底的湖水顿时泛起涟漪向四周扩散。山下一条曲曲折折的柏油路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像刚出水的海豹皮黝黑发亮，晃得路人眯起眼睛。
　　正值上午出行的高峰期，作为龙门区交通主动脉之一的干北大道红沙坡的十字路口热闹非凡。干北大道是连接滴水岩市通往重庆的高速路第一个出口的一条主干道。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仿佛成群结队的甲虫，穿梭在这条灰白色的水泥路上，扬起阵阵呛人的灰尘。面对拥堵的路面以及恼人的闷热，司机纷纷猛按汽车喇叭，发出“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地怒吼，交织成一首令人难以忍受的烦心咒。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交警正以立正姿势，笔直地站在十字路口，执行勤务。她一身熨烫得笔挺的蓝色警衬，纤细的腰间系着宽边的白色皮带，上面插着一部黑色的馒头形状的对讲机，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交警大圆帽，上面的国徽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显得威严、庄重。女交警卖力地指挥着过往车辆、行人，笔直的后背因为不断渗出的汗水湿透了蓝色的警衬，皱褶地贴在身上。车流中，她孤单的身影，犹如暴雨中穿梭在枪林弹雨的孤胆英雄。
　　十字路口的绿灯调皮地闭上眼睛，随即睁开时像变魔术似地切换成了红色。干北大道上的车辆慢慢停下，汽车刹车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一辆黑色帕萨特汽车，挂着“川O”开头的牌照，从成渝高速路的砸道出来，帕萨特甩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右拐进入干北大道。汽车毫无减速的迹象，沿着斜坡向红沙坡的十字路口俯冲下来，汽车不时地传来“嘀、嘀、嘀”的尖锐刺耳的喇叭声。眨眼间，帕萨特汽车沿着通畅的公交车道冲过十字路口，显然想闯红灯而过。遵循绿灯行的一位阿婆面对这辆横冲直撞的汽车，红润的脸吓得苍白，仿佛一尊佛像般呆立在马路中间的斑马线上，退也不是，进又不敢。女交警用手背揩了揩汗水滢滢的瓜子脸，一脸怒意。随即，她面对帕萨特汽车，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向前伸出，五指并拢，掌心朝前，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白鸽，同时右手五指并拢伸向身前，五指斜向下方指向地面，像小白鸽的尾巴一样灵活地左右摆动，又像钟摆有规律地做弧形摆动，做了一个漂亮的停车手势，示意帕萨特靠边停车。帕萨特汽车猛地刹住车，轮胎急速地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女交警威严地守住路口，指引帕萨特汽车靠边停靠。经过短暂的僵持后，车上的司机将汽车缓缓停在了路旁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
　　女交警旋即转身，搀扶阿婆过了马路，亲热得如同自己的外婆，脸上洋溢着微笑。阿婆千恩万谢地去了。目睹刚才一幕的司机、行人无不为这位女交警如此亲民的举动齐声喝彩，纷纷翘起了大拇指。
　　交通指示灯变成绿灯，公路上的车辆开始有序移动。
　　“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行驶证。”女交警快速来到帕萨特车旁，步履坚定，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像啄木鸟一般轻轻地敲敲黑色的车窗，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严肃起来，语气也颇为严厉。
　　“警员792，难道你没有长眼睛，不知道这是公安的专段牌照吗？”驾驶室车窗缓缓地降下来时，司机是一位趾高气扬的小伙子，这时却像一只不小心掉进水里，变成坏脾气的猫头鹰，顶着一团乱发（应该是那时流行的凌乱美，迎着阳光，头发闪着啫喱水的光芒），狠狠地瞪着女交警，他不仅没有出示证件，反倒怒气冲冲地斥责道。
　　“嘿，报告领导，我不仅认识车牌，我还清醒地知道，你开的这辆车是公安专段牌照的汽车。可是，你没有看见有行人过马路吗？难道你不知道差点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吗？您还越说越越带劲了，嗯？”女交警寸步不让，迫击炮似地反唇相讥。
　　“交通事故？夸大其词了吧？难道我这样的专职老司机还不知道避让吗？我看你是小题大做。你把我们拦下来，是故意装怪，刁难吧？”司机小伙显然不买女交警的账，一副硬扛到底的架势。
　　“随您怎么想，反正你的做法不对。再急，也不应该违章啊，除非遇到非常紧急公务，像我在…”
　　“哈，我们急着去你们局里开会呢。难道这不算紧急公务？”司机理直气壮地说，“我想，这也是沿途这么多警察，包括你在这里执勤的原因吧。”司机小伙不等女交警说完,便十分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哪个局的？”
　　“崃邛市局。”
　　“小鬼，我看你走路的姿势，步履沉稳，如同千斤的磐石，一看就是练家子，之前不是干交警的吧，身手不错？”汽车后排座椅的车窗放下来时，出现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警监。他的身材清瘦，戴着黑框眼镜。警监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是却透着不怒自威的非凡气势。
　　“领导您的眼神真尖啊！是的，我从小习武，只是会点皮毛吧。哈哈，一不留神犯了错，被流放到龙门区分局，刚发配到交警队工作不久。指挥交通的手势都是才学不久，现炒现卖呢。哈哈。”女交警一脸诧异，“领导，恕我直言，说不定您还是半仙呢，掐指一算，奇准。嘿嘿！”
　　不知道为什么，冷若冰霜的女交警似乎特别有触动，“啪”地给后座的领导敬了个礼，“不耽误领导开会时间了。以后没有紧急公务，请务必遵守交规！”
　　“你封我半仙？有点意思。那么，我们后会有期。”警监伸手扶了扶眼镜，旋即抿嘴一笑，便没再说话。黑色的车窗慢慢升起来，帕萨特汽车亮起左转弯灯，像天空中闪烁的星星，随即朝龙门区公安分局方向驶去。汽车提速很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很快缩小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车流中。
　　女交警目送汽车离开，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和警监有一种一见如故之感，仿佛多年前的好友，倍感亲切。女交警从腰带的皮套里抓起绿色的警用水壶，拧开盖子，啜饮了起来，咕嘟咕嘟。随后，她把水壶归位，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交通。
　　远处的潜龙山，躲在绿荫里的知了，依旧拼命地扯着嗓门嚎叫着，它们的聒噪声此起彼伏。天气愈发热起来。
　　2006年12月6日清晨，天际一碧如洗。朵朵白云像弹好的膨胀的羊毛，悬浮在空中，缓缓飘动。天气转凉。一早出门的人们主动给自己加上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背心，抵御寒凉。
　　龙门区公安分局一片喜气洋洋，每一个人都脸带微笑。灰色的水泥地面像被昨晚的一场及时雨冲洗过似的，一尘不染。分局门岗的保安像古代的门神般精神抖擞，脚上的大头靴乌黑铮亮，昂首挺胸地在大门口执勤。分局大院里的几棵手臂粗的金桂都盛开了，仿佛点缀在绿叶丛中的繁星，桂花醉人的香气充盈着整个大院。一只猫咪悠闲地踱步，金色的毛茸茸的尾巴左摇右摆。一群大雁结队有序地排成“人”字形，悠悠哉哉地从分局的大院上空掠过。
　　上午9：30，分局二楼的多功能会议室里灯火辉煌，从里面不时地传出阵阵的鼓掌声。
　　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就坐的有滴水岩市公安局分管龙门区分局的市局副局长李高远以及分局全体在家局领导。分局各科、所、队的一把手悉数到齐，齐刷刷地挺直腰板坐在台下。会场气氛严肃、热烈。主席台上，分局长的座牌上打印的正楷字体的名字是周维刚，对应座牌的位置上，就坐的是一名身形清瘦的白衬衫警监，精干的短发根根直立，不时地伸手扶一下鼻梁上滑下来的黑框眼镜，脸上挂着颇具亲和力的微笑。
　　欢迎新局长的议程仿佛如行云流水，顺顺利利、稳稳当当。不能出一丁点意外，这是分局政治处主任马一鸣内心一直念叨的几个字。他的神经高度紧张，仿佛琴弦般绷得紧紧的，在一阵长久不衰的热烈掌声里，新局长就任会议取得圆满成功。
　　马一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半天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重新回到属于它的左侧胸腔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幸亏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离卸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马一鸣的内心却是显得愈来愈脆弱，仿佛一只容易破碎的玻璃杯。
　　“一鸣，政治处的日常事务运转得怎么样？”新任局长周维刚送走市局副局长李高远后，故意落在队伍的尾巴上，主动和马一鸣聊了起来。众位局领导一看就知道新任一把手和马主任有要事谈，十分知趣地和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报…告周局，政治处虽然人少事情多，不过，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马一鸣似乎吓了一跳，新来的一把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局里的人员安排合理吗？有没有结合工作实际，做到人尽其才呢？”周维刚连珠炮地发问。
　　“这个嘛…政治处一向都是按照人员的特长，扬长避短地安排在最适合的岗位上，发挥他们各自的专长。”马一鸣语气有一点迟疑。
　　“向你打听一个小鬼。听说我们局里不久前从市局特警支队调来了一名同志。不知道你们把这位同志安排在哪个单位？现在这位同志，工作表现得如何？”
　　“嗯……特警？我们分局新来的？”
　　马一鸣被新任局长问懵了，脑袋飞快地转动，脑海里的引擎快速地搜索关键词“特警”，随后，脑海深处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报告我的主人，查无此人！”
　　“报告周局，我马上落实。”马一鸣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似乎天气依旧闷热得紧。
　　“好。”周维刚旋即转身，回到随行的人群中。马一鸣落在了队伍后面，他听到队伍里不时地传来爆笑声。
　　其他局领导陪同新任局长上楼去了。马一鸣知道，按照既定方案，他们前往的地点是分局五楼的党委会议室。马一鸣仿佛双脚被万能胶水粘住，寸步难行，他被大伙儿落在了楼下。
　　马一鸣掏出兜里的手机，一面揩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面安排人员核实最近是否有特警落户龙门区公安分局。政治处的副主任田心接到一把手的电话后，从中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不敢怠慢。他立即召集紧急会议，寻找分来的特警煞星。工作人员一面查找人员资料，一面窃窃私语，一名普通的警员是什么来头啊，搞得大家紧张兮兮？
　　就在分局党委班子纷纷落座时，马一鸣一脸紧张地来到周维刚局长身旁，凑到周维刚耳畔低低地说道：“对不起周局长，都怪我工作失误。我刚刚落实了你的指示。分局在两个月前来了一名特警，名叫冯粒粒，因为是带着处分来的，因此被暂时安排在交警大队上班。”周维刚点点头，没做任何表示。他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看不出喜怒哀乐。
　　新一任党委班子的第一次会议，围绕分局长周维刚提出的“人才、创新”关键词展开，讨论热烈。党委会上，在政治处主任马一鸣的提议下，经周维刚局长及其余党委成员同意，冯粒粒调离交警大队，安排到刑警大队工作。最后，党委会在雨点般的掌声里圆满结束。
　　当天下午，接到紧急通知的交通警察冯粒粒一脸茫然地从分局政治处马一鸣主任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她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眩晕感。她回想马一鸣主任亲自给自己端上茶水，一脸亲切地进行了一个小时的长谈，谈话里不断地提到新任局长周维刚。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她一脸茫然，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缘由。她想，新局长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干嘛老提新局长呢，感觉好像我是他的亲戚，受了他的恩惠似的。难道马主任不小心感冒，高烧烧坏了脑子，糊涂了？不过，虽然她内心嘀嘀咕咕了半天，脸上却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于领导的关怀还是配合式地表达了感激之情。
　　冯粒粒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政治处无数间办公室里纷纷地探出头来，从她们的一脸好奇加羡慕的目光来看，她似乎一眨眼间成了分局的国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她刚迈了几步即被听到脚步声的华妞拉进了她的办公室。华妞的办公室位于主任办公室斜对面。
　　“恭喜啦，冯姐！”华妞红苹果般的脸荡漾着珍藏的微笑，“之前把你弄去交警队，我第一个不服，别的不说，光是专业，就不对口嘛。二十世纪最缺什么？那当然是人才！大家都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可惜我说的话屁都不是，你还是被一脚踢到交警队去了。瞧见没，周局长慧眼识珠，这次终于把你安对了地方。恭喜了，以后有什么好处可别忘记了妹妹哟。”
　　“谢了，华姐。不过说句实话，新来的周局长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估计你搞错了。”
　　“哈，瞧你说的，你可是谦虚了不是。我可不敢接受你的感谢呢。你记着妹妹的好就是了，我们来日方长。”
　　“冯姐，难不成你和新来的周局长很熟？”一旁的高个方略禁不住好奇，“或者说你是他家的近亲？”
　　“哟喂，我和周维刚局长素昧平生，可没那福气攀上高枝儿，方哥，你太抬举我了，谢了。”
　　惊闻此言，华妞和一旁的方战略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瞅瞅冯粒粒，不由得内心嘀咕，真的假的，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离开华妞的办公室，冯粒粒顺着楼梯往下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室外的空气清新得如春风拂面。
　　何必踌躇不前？管他三七二十一，去了新单位再说。虽然冯粒粒也犯迷糊，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相助（如果是新局长周维刚赏识，那就莫名其妙了。），但是她的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毕竟这个单位适合她的口味。
　　手中紧紧地捏着调令的冯粒粒，身上无形的压力似乎被她抛在了身后，步履轻松地直接朝楼下的刑警大队走去。马主任告诉她直接到新单位报道即可，不用回交警大队办理交接。马主任说，他已经给交警队的一把手打了招呼。
　　公安系统有个老说法，负责人事关系的政治处的领导和民警最没有人情味，最讨人厌。不过，经历了这次人事风波，冯粒粒希望能够扭转大伙儿对她的偏见。政治处的同志不是挺好的吗？
　　天可怜见，丑小鸭摇身一变，穿上了白天鹅的漂亮衣裳，扮靓了容颜，美丽了心情，她又可以展翅高飞，翱翔天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