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2）

　　18、何建功办公室，日，内。
　　何建功伏案在写报告。
　　夏春梅愁眉苦脸的走进何建功办公室。
　　夏春梅：（站在何建功面前）“爸，请你原谅妈妈。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爱你爱的太深了，可以说到了疯狂的程度。你一生不能原谅你父亲把她推进老沙河里淹死了，但她却原谅了你的父亲。这是什么样的胸怀，你比我更清楚。她为了你拒绝了多少男人的追求，因为她一直坚信你还活着。如果不是母亲对你深深的爱，她不可能坚守二十六年。也不可能会有军列上的重逢团圆。原谅妈妈吧，为了二十六年的坚守！”
　　何建功：（放下手里的笔，眼含泪水，难过地）“你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的作为简直让人无法理解。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纯洁无邪的兰子，一点都没有了。我朝思暮想的，是当年的那个兰子。我要为之坚守的，也是当年的那个兰子。尽管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在我的思想上和我的心中，却依然不能放下她。这也是我坚持到今天的一个重要原因。现在看来，当年那个兰子真的是死了。”
　　19、夏珍卧室里，夜，内。（闪回）
　　高脚灯亮着。
　　欧阳夏珍母女和齐放三个人，围坐在小餐桌上吃饭。
　　齐放：“那我可就说了？”
　　欧阳夏珍：“说，我倒要听听你爸的条件有多高？”
　　齐放：（低着头小声）“我爹说，非姑这样的女人不娶！”
　　欧阳夏珍：“没听清，你能不能大点声！”
　　齐放：（高声）“爹说，非姑这样的女人不娶！”
　　夏春梅：（笑笑）“这回听清楚了。你不是说有办法帮嘛，那就帮帮呗！”
　　欧阳夏珍：（不好意思地）“他这是什么条件？一定是喝多了，昏了头，说胡话！哪有这样的条件？”
　　齐放：“不信的话，姑可以亲口问问我爹。”
　　欧阳夏珍：“我吃饱撑的，问他这干什么！”
　　齐放：“其实我也很想叫你一声妈，做梦都想叫。”
　　欧阳夏珍：“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欠揍，尽说浑话。我有春梅她爹，和你爹根本不可能！”
　　夏春梅：“你整天把我爹挂在嘴上，他在哪里呀？我不想要那个虚幻渺茫的爹。我想有个疼我爱我的实实在在的爹！”
　　欧阳夏珍：“不管你爹在哪儿，他都是你亲爹。”
　　20、何发家卧室，日，内。（闪回）
　　生产队治保主任：（在查看何发家的病情）“他不会是装的吧？”
　　欧阳夏珍：“是真半身不遂，十多年前县医院有诊断书。”
　　治保主任：“公社要求，地主分子要天天到队部做思想改造汇报，他这个样子，咋去队部做思想改造汇报？”
　　欧阳夏珍：“他都这个样子了，还做什么思想改造汇报呀？”
　　治保主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公社说了算。”
　　欧阳夏珍：“说，他不能说；写，他不能写，你叫他咋汇报？”
　　治保主任：“他是咱公社最大的、也是最有名的地主分子，缺少了他的思想改造汇报材料，就说明我们对地主分子的思想改造毫无成绩，这样公社也通不过。”
　　欧阳夏珍端起杯水，将何发家托起半拉身子，给他喂水。
　　治保主任：（摇摇头）“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善待把你推下老沙河的仇人！”
　　治保主任：（看着欧阳夏珍）“我看这样吧，你都和他一起生活十多年了，对他的思想一定很了解，你就代替他去做思想改造回报吧，这样也省的天天把他抬来抬去。”
　　欧阳夏珍看了看治保主任没吭声。
　　治保主任：“我这是为他着想，也是为你考虑！”
　　21、生产队办公室，夜，内。（闪回）
　　长条桌上放着一盏玻璃罩子煤油灯。
　　队治保主任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欧阳夏珍站在生产队办公室。把一张写有“思想改造回报”的纸，交给治保主任。
　　22、县民政局，日，外。（闪回）
　　欧阳夏珍走进挂有“民政局”牌子的办公室。
　　民政助理员：（坐在办公桌前，热情地）“你又来了，请坐！还是没有何建功同志的消息。这不，又出来一批烈士名单，你看看。”
　　欧阳夏珍：（接过名单，在认真地看着）“到现在出来的烈士名单上都没有他，这说明他还活着！”
　　民政助理员：“这都解放十多年了，如果他还活着，也该回来看看你呀？”
　　欧阳夏珍：“他是该回来的，他还有一个老爹呀！”
　　民政助理员：“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欧阳夏珍：“我相信他还活着！”
　　23、何建功办公室，日，内。
　　夏春梅站在何建功面前。
　　夏春梅：（哭泣着，痛苦地）“不，你的那个兰子还活着。爸，是真的。妈正是为了你而活着，才活成这个样子的。她的这种活法我都坚决反对，喜欢她的男人更是坚决反对。她凭什么要代替你罪恶的父亲，去做地主分子思想改造的天天报？有事无事她都要看着所有人的脸笑。这笑既不能露牙，也不能不露牙。你要是微笑，人家就会说你是笑里藏刀、包藏祸心；你的笑要是露出了牙齿，人家就会说你是得意忘形、张牙舞爪；你要是笑的不是时候，也有罪过。该笑的时候不笑，说你是对思想改造天天报不满、有抵触情绪。有抵触情绪要一天两汇报、三汇报。不该笑的时候你要是笑了，人家会说你幸灾乐祸、高兴得太早了！”
　　何建功：（眼里含着泪花，拉夏春梅坐下）“闺女，不要说了，爸能理解！”
　　24、柴火园子卧室，夜，内。（闪回）
　　欧阳夏珍趴在小桌上写“思想改造回报”。
　　（思想改造回报的特写镜头）
　　欧阳夏珍和夏春梅躺在床上睡觉。
　　欧阳夏珍突然惊叫几声。
　　夏春梅被惊醒，推了推欧阳夏珍：“妈，妈，你醒醒！”
　　欧阳夏珍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25、何建功办公室，日，内。
　　夏春梅：（坐下，用手绢拧了一下鼻涕）“妈妈是穷苦人家出身，这您知道。让她代替剥削阶级的爷爷去做思想改造回报，她哪知道改造什么呀？所以只能说瞎话。可这瞎话说不好就会露陷，要编的像真的一样，还不能重复。你知道妈妈不会说瞎话，开始说的几天，天天夜里做噩梦，吓醒都是一身汗。慢慢习惯了，不在做噩梦。可是养成了说瞎话的习惯，养成了卑躬屈膝的习惯。这能怪她吗？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夏春梅：（擦了擦眼泪）“二十六年来，她一直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都在为吃穿而挣扎。而你在革命的军队里如鱼得水，不管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火热的军营生活，你的吃有人管，你的穿有人管。你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心，你可以专心致志地去工作。而母亲的工作，就是为生存找食吃。这样的时间越长，差距就越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应该原谅妈妈！”
　　何建功：（深情地）“希望能够慢慢好起来。二十六年的坚守，是为了一个美好的梦想。如果这个梦想，不能带来美好的生活，倒不如早早的把这个梦想给结束掉。这样也许会有新的美好梦想。你也不要为俺俩的事苦恼，你尽心了就够了。千万不要背什么包袱，相信爸爸会正确处理的！”
　　夏春梅听了何建功的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出办公室。
　　26、戈壁滩上，日，外。
　　空镜头。
　　阳光普照大地。
　　盐碱草和苜蓿泛出绿色。
　　27、何建功办公室，日，内。
　　何建功在伏案写着什么。
　　参谋长孙都：（走进办公室）“我看得尽快打土坯盖宿舍，男女混住集体宿舍不是办法！”
　　何建功：（看着孙都）“我看天也暖和了，四月二十号以后，除了开荒种地的人外，全部参加打土坯和建房工程。各连队要自己组建两个建筑队，要在十月一日之前，全部把宿舍建设好。一定要达到入住标准。否则大风雪就要来了！”
　　孙都：“满打满算就是五个多月的时间。土坯打到一定数量之后，盖房施工就要开始上马。边打土坯边建房，可以加快进度，提高功效，争取时间！”
　　何建功：“我看这个办法好。开个建房动员大会，制定出详细的进度计划。加强督促检查，务必使每一步工作都落到实处。以确保建房任务的圆满完成。”
　　28、打土坯工地，日，外。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
　　军垦坦克兵和家属工在打土坯工地上打土坯。
　　（画外音）“军垦坦克团各连队，都根据团党委的要求，制定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厓柯西、齐放他们，结合坦克一连的实际，制定了各项任务指标。除了农业生产人员外，投入打土坯盖房的人力，总计在八十人左右。连队规定：男劳力每人每天打土坯三百五十块；女劳力每人每天打土坯二百五十块。”
　　厓柯西：（高声）“天要下雨了，快把晒干的土坯摞起来，上面敷上十公分的土或者盖上草苫子！”
　　29、东方俤土坯场地，日，外。
　　东方俤在打土坯。
　　东方俤：（乐呵呵地）“艾山大叔说，这里很少下大雨，不要大惊小怪！还不如多打几块土坯呢！”
　　厓柯西：（走到东方俤土坯场地上，指了指黑沉沉的云层，又指了指场地上没有摞的土坯）“光打不摞很危险。万一下起雨来，就全都淋坏了。把土坯摞起来，夜里才能睡个安稳觉！”
　　30、田盼水土坯场地，日，外。
　　场地上是开裂的土坯
　　田盼水弓着腰在脱土坯。
　　厓柯西：（走到田盼水打土坯的场地上，指着块块干裂的土坯）“田盼水同志，你这是打的什么土坯？块块眉开眼笑！打土坯一定要放上麦草。往坯模子里放泥巴之前，要先放上几根在下面。放上泥巴后，在上面再放上几根。然后用手搋实抹平，这样土坯就不会裂了。而且结实坚固。这麦草就像水泥板里面的钢筋，只图省事不放麦草就会碎掉！”
　　田盼水：（伸了伸苗条的腰肢，甩着细长的胳膊）“我老是落后，一天才打一百块，还不到规定的一半。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领那三十元的工资。到食堂打饭，我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人，怕人家笑话！”
　　厓柯西：“一定要质量第一，打一块就要成一块。你打的这一百块，连一块能用的都没有。你这一天的汗水，是不是白流了？如果全连都是这样，我们的建房计划就要落空。所以一定要保证质量！”
　　田盼水点点头。
　　31、蓝彩霞土坯场地，日，外。
　　蓝彩霞：（摞着土坯，看着田盼水场地）“十七岁一个小姑娘，能干成这样就不错了。你指导员也抽空来搭把手，帮帮盼水姑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32、田盼水土坯场地，日，外。
　　（厓柯西画外音）“对，其不利用这个机会给她做做示范，帮她打几块土坯！”
　　厓柯西：（看着田盼水，卷起袖子）“来，我给你做做示范，就知道怎么打了！”
　　厓柯西拿起铁锨，又把田盼水和的泥巴翻了一遍。然后把坯模子放在地上。
　　田盼水站在一旁看着。
　　厓柯西：（抓几根麦草放在坯模子里）“注意，先抓几根麦草放在底下。”
　　厓柯西：（用手挖一坨泥巴放在坯模子里）“再用手挖一坨泥巴放在坯模子里，用手搋实在。”
　　厓柯西：（抓几根麦草放在坯模子上按两下）“最后抓几根麦草放在上面，按两下，再用手抹平，最后慢慢提起坯模子，一块高质量的土坯就完成了！”
　　厓柯西：（把坯模子放在水里湿了湿）“为了保证土坯不变形，提坯模子要利索，要适时把坯模子湿一下。”
　　田盼水：“太麻烦了！”
　　厓柯西：“习惯了就不麻烦了！好好看着，我再给你做几个示范。”
　　厓柯西在打土坯，田盼水在帮着往坯模子里放麦草。
　　（画外音）“他不是没想过帮帮田盼水。但当他看到全连的女同志，都是独自完成自己的土坯任务。不是她们的丈夫不愿意来帮她们，因为她们的丈夫也有一份工作要完成。只能各自来完成各自的任务，以确保全连任务的完成。他不想让田盼水成为全连的议论话题。田盼水一个人干，干好干坏都没有关系。干好了，大家会夸奖她能干。干不好，大家会说她还是个孩子。如果来帮她干，干好干不好都不好。连他自己也要成为议论的话题，所以他决定让田盼水自己干。这也是对她独立工作的一个最好锻炼。”
　　田盼水：（在数土坯，高兴地）“一会儿就打了二百块，真厉害！”
　　厓柯西：（在水池里洗着手）“就这么打，保证土坯不会再裂。”
　　33、蓝彩霞土坯场地，日，外。
　　蓝彩霞在摞土坯。
　　厓柯西：（走到蓝彩霞打土坯的场地上，摞着土坯）“老古最近身体怎么样？”
　　蓝彩霞：（难过地）“肺心病就是怕烟、怕冷、怕累。自从打土坯以来，病又犯了。晚上咳嗽的睡不着觉！”
　　厓柯西：“没给他分配任务啊！干多少就是多少，又没谁去攀比他！”
　　蓝彩霞：（含着眼泪）“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好强的很。我告诉他不能干就算了，你这种情况连首长和战友们都知道。你说他说我什么？‘你这种人太不自觉。大家都在为军垦坦克团建设出力流汗，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坐着看人家干？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厓柯西：“我抽时间给他好好谈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养好身体，怎么能干工作呢？不能凭着他的性子来！”
　　蓝彩霞：（摇摇头）“没用的，连长给他说几次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潘兴旺：（走到蓝彩霞土坯工地上）“厓指导也在帮彩霞妹妹摞土坯。”
　　厓柯西：“你又没有打土坯的任务，跑工地上干什么？”
　　潘兴旺：（看看表）“还不到做饭时间，想来帮彩霞妹妹打几块土坯。”
　　厓柯西：“你的任务是把饭做好！”
　　潘兴旺：“知道，现在炊事兵在摘菜。但掌大勺的是我，这是饭菜味道的关键。你还是去帮帮盼水姑娘吧，这里有我呢！”
　　34、米思琦土坯场地，日，外。
　　米思琦：（看着蓝彩霞的土坯场地）“厓指导，过来检查检查我的质量合不合格？”
　　35、东方俤土坯场地，日，外。
　　东方俤：（看着米思琦的土坯场地笑笑）“你的质量得由国耀东来检查，厓指导检查不合适！”
　　36、米思琦土坯场地，日，外。
　　米思琦：（小声）“我是说我打的土坯质量，脑子想什么呢？念了四年书，光学掰字眼了！”
　　37、东方俤土坯场地，日，外。
　　东方俤：（看着米思琦土坯场地疑惑）“你说什么？”
　　38、米思琦土坯场地，日，外。
　　米思琦：（看着东方俤场地高声）“我说还是你质量高，厓指导一检查就通过了！”
　　39、东方俤土坯场地，日，外。
　　东方俤：（高兴地）“那是当然，你不看看我是谁？”
　　40、土坯工地上，日，外。
　　土坯工地上响起一阵欢笑声。
　　41、东方俤土坯场地，日，外。
　　东方俤：（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什么笑？少见多怪！”
　　42、米思琦土坯场地，日，外。
　　新打的土坯上撒着几根麦草。
　　米思琦弯着腰在脱土坯。
　　厓柯西：（走到米思琦的土坯场地上，看了看土坯，严肃地）“你这土坯质量也不怎么样。一看就知道是土坯脱出后，趁湿把麦草撒上去的。麦草和泥巴根本就没粘合在一起，质量等级和田盼水的土坯一个样。运土坯时，你这土坯都得撂下。没有一块能用手提溜起来的，都得四分五裂碎在地上。你说你是不是无效劳动？浪费了时间，浪费了体力，浪费了麦草，浪费了来自不易的水。打一块成一块，才是最佳的有效劳动。质量不合格的土坯，打得越多浪费也就越大。一定要树立质量第一的思想。”
　　米思琦：（慢慢站起身）“腰痛的像断了一样。睡觉的时候想翻个身都翻不过来！”
　　43、东方俤土坯场地，日，外。
　　东方俤：（看着米思琦高声）“这事你给厓指导说没用，让国耀东晚上帮你去翻身，腰就不痛了！”
　　44、土坯工地上，日，外。
　　土坯工地上响起一阵笑声。
　　45、米思琦土坯场地，日，外。
　　端庄匆匆走到米思琦土坯场地上，把厓柯西拉到一旁。
　　端庄：（小声）“听说老政委家有点事。今天你准没看到齐放？”
　　厓柯西：“齐放倒是没看到。他家能出什么事？现在谁也没有他家幸福啊！”
　　端庄：“我们是不是去看看？都是老首长、老战友！”
　　厓柯西：“我们去了怎么说？总不能说，‘听说你们家出事了，我们特来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端庄：“还指导员呢，什么都不用说！”
　　厓柯西：“什么都不说，我们去干什么？”
　　端庄：（拉着厓柯西就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