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体育测试

　　“马上就该中考了，体育可咋办？”粒淑这样想着，不仅发起了愁。平时不怎么运动，除了扔铅球的成绩还马马虎虎外，百米跑和跳远的成绩都不能达标。如果体育成绩不能达标，就意味着不能考上高中了。
　　唉，离中考仅剩最后的三个月了，时间好紧啊！
　　“叮铃铃！”晚自习下课了，粒淑收拾好课本准备回寝室，顺便拿上一本时事政治册子，准备睡不着觉的时候再背背。
　　“粒淑，你等等！”坐在后排的李峰叫住了粒淑。
　　“嗯，有事吗？”粒淑扭头问道。
　　“你跟我来！操场上！”说罢，就自顾自的走出了教室。
　　粒淑满腹狐疑地跟了上去。
　　操场不是很大，路边微弱的灯光投射在操场边上，昏昏黄黄地，更衬托出夜的静谧。不过，也有几只布谷鸟在不知疲倦地提醒着人们，
　　“种瓜，种豆！”
　　乡下的人都非常喜欢这种鸟儿，虽然大多数人不清楚这种鸟真正的样子，但在这个月份，却最感谢它时刻地提醒。因为往后一年的收成就看现在勤劳的双手了，否则，别人到夏天满菜园的瓜菜吃不完，你家却只有眼馋的份儿。
　　“来，跟着我跑！”李峰说着，开始做热身。
　　粒淑愣愣地，呆着不动，那时候男女同学之间的界限已经非常明显。有爱八卦的同学会时不时地在班上散布些谁和谁好了，等等之类的故事。粒淑不想让自己和这些事情沾边儿，只想好好学习，好考上高中。
　　“别愣着啊！来，先活动活动胳膊，踢踢腿，做个热身！”李峰又催促道。
　　“可是，我……”粒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的，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跑，我教教你跑步的要领。明天晚上开始，你只管跟在我后面跑，每次绕操场跑三圈儿，跑完后在百米线上，做一个冲刺跑就行了。”
　　李峰个头很高，很结实，站在粒淑面前，要比粒淑整整高出一个头。李峰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女孩，坚定而有力地说，
　　“放心吧，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他们不敢。”
　　说罢，李峰就头也不回地开始了慢跑。粒淑迟疑了一下，便跟着跑了起来。
　　“粒淑，别着急，慢慢跟着就行了！”李峰倒着跑，眼前的这个粒淑，学习上是极优秀的，只是在体育达标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看着体育老师报出粒淑的跑步成绩时，粒淑伤心的样子，李峰心里难过极了。
　　粒淑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结实而勇敢，心里也不那么慌了，便调整步伐跟了上去。第一圈下来，粒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想要坐下来休息。可是，李峰跑过来，跟在粒淑旁边，大声地说，
　　“粒淑，吸气，呼气，慢慢跑，别停下！来，跟上！”
　　粒淑被李峰喊晕了，没办法，只好拖着沉重的双腿跟着慢跑。每一米都好远好远呀，粒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每一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李峰都在她旁边大声地喊，
　　“粒淑，吸气，呼气，慢慢跑，别停下！来，跟上！”
　　这些话就像咒语一样，让粒淑不管是由于自尊也好，其他的感觉也罢，不得不继续跑。三圈过后，李峰带着粒淑在百米线前停下，然后说，
　　“粒淑，来，咱们做最后的百米冲刺！咬咬牙，加个油，就是几分钟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体育成绩，影响了你上高中呀！”
　　上高中，去和峰耀哥在一个学校上学，是粒淑的梦想。想到这里，粒淑仰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孩儿，便用力使劲地点了点头说，
　　“没事儿，我们开始吧！”
　　李峰转过身说，
　　“三，二，一，开跑！”
　　李峰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粒淑在后面吃力而坚定地往前跑。粒淑终于跑到了终点，李峰看着粒淑，
　　“粒淑，好样的，明天晚上下自习，你就来，我在操场等你！”说完，李峰就准备跑开了。
　　“李峰，谢谢你！”粒淑追过来，对李峰说。
　　“没事的，别想那么多！回去记着用热水泡个脚，赶紧睡吧！”李峰摆了摆手，就先走开了。
　　粒淑累极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拉不起来。天上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月亮把柔和的月光变成了一幕轻纱披在人间。粒淑抬头寻找着牛郎星，在耀眼的银河边，有两个孤独的小星星，传说他们是牛郎和织女的两个孩子，坐在牛郎的扁担里，要找妈妈。却被王母娘娘拔下的头簪，划下了一道宽宽的银河，挡在了这边，母子永不能再见。
　　粒淑呢，粒淑此刻也无比思念自己的父亲。好几个月了，父亲都不曾回家，听说是被矿上的合伙人坑了，欠了一大笔钱，外出躲债了。还又听说是跟别人出去贩木材，被人坑了。粒淑没有从母亲嘴里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有时候姑姑回来会说一些，奶奶会恼恼地说一些。
　　好心烦呀！
　　大姑今天回来了，给粒淑带来了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大姑找人托关系，从教育组里弄到了一个师范生的名额，要粒淑考师范。
　　“粒淑，家里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你伯欠了一大笔钱，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要是能考上师范，以后就是铁饭碗了，每月国家还发生活费，你自己都能顾着自己。上高中三年，能不能考上大学不一定，家里还得负担你的生活费。”
　　粒淑一时震惊地不知该怎么办。
　　“粒淑，大姑是看你学习好，还够得着考师范，才给你动劲。你想，全乡就五个名额，我是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这个定向指标，还有人挤破脑袋，哪怕是委培生指标也拿不到呀！听大姑的，哦，”
　　粒淑点了点头，
　　“大姑，我知道”
　　“行，那好好复习！一定要考上师范啊，一考上就是铁饭碗了，国家发工资！那我就赶紧回城了，单位还有事！”
　　大姑说着，便起身离开，边走边对厨房的母亲说，
　　“大姑，那分数线得多高呀？”
　　“最起码得450分靠上吧，你自己划算下你各科的分数，看该怎么复习，就剩这俩月了！”
　　“姐，留下来吃饭吧！”粒叔妈端过来两碗手擀面，放在桌上。
　　“不了，我这就走了，单位还有事，下午忙得很！得趁中午坐车赶回去，你们吃！”粒淑大姑说完就快步走出院子。
　　粒淑吃着饭，心里想着各科的分数。除了数学老落分之外，体育在李峰的帮助下，进步了好多，再练一段时间，体育测试过关应该没问题。其他科都是粒淑的强项，拿到90多分应该没问题。
　　“数学怎么办？要是峰耀哥在，该多好呀，可峰耀哥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什么？都好久没见了。”
　　“吃吧，别想那么多，只要你能考上，你妈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也要叫你奶奶姑姑们都看看，闺女咋了，照样能考上好学校，能当国家人。你伯不在家，你可要争口气，别让你奶奶整天瞧不起你。”
　　粒淑听着妈妈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心里既难过又烦心。这种不被喜欢，甚至是经常看不起的感觉，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让人头疼。多年以后，每次粒淑头疼难忍的时候，总是在想，是谁在念着咒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粒淑卯足了劲，一定要考上师范。是为了要让奶奶看得起吗？不，好像这并不是关键。那么是为了什么？能让粒淑仅用一周的时间，就做完一本数学习题集；骑车上下学的路上，见缝插针地背政治；下自习后，操场上跟在李峰后面奔跑，晚上在被窝里一遍遍地想着历史事件的发生年代？
　　这样想着的时候，粒淑的脑海里浮现出初二班主任候老师，还有和侯老师一起毕业的那批中师毕业生。他们那么年轻，那么有力量，马上成为了粒淑学校一群耀眼的明星。好像整个学校都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格外明媚。
　　中招体育测试如期举行。校园里来了一批城里的年轻体育老师，都是那么的阳光帅气，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味道。
　　粒淑在紧张地排着队，等着老师叫她们这一小组。这三个同学当中，粒淑是跑的最慢的。
　　“可怎么办呢？”粒淑急出了一身汗。
　　她扭头瞅了瞅，发现李峰就站在跑道旁。
　　“嘭！”随着发令枪响，粒淑随着本组的另外两位同学，旋即冲了出去。到最后十米的时候，粒淑实在是没劲了，双腿直打颤。心跳快得要死，头像快要炸开一样，看着前面人影都开始晃了起来。
　　“粒淑，加油！跟我跑！”李峰在跑道外大声喊着。
　　“哪班的学生，赶快出去，不能带跑！”裁判老师让工作人员把李峰撵了出去。
　　粒淑也不知道是咋挺到终点的，双腿像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几个平常和粒淑比较要好的女同学，赶忙跑过来搀着粒淑。班主任吴老师给粒淑准备了一杯糖水，
　　“赶紧喝一口，好点了吗？”吴老师关切地问。
　　粒淑虚弱地点了点头。
　　“粒淑，粒淑，成绩出来了，你的百米成绩过关了！”李峰跑过来，对粒淑说。
　　“太好了，粒淑，你好样的！”吴老师怜惜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默默地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班上能完成一个考学目标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甩下了体育这个包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粒淑感觉自己的步子格外轻快。做题，刷题，这些日子让粒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为了能够顺利地考上师范，自己养活自己，粒淑不得不狠命地学习。对于未来，粒淑此刻明白，自己越努力，就会离峰耀哥越远。但又能怎样呢？不知所踪的父亲，愁苦而愤怒的母亲，嫌弃自己的奶奶，组成了一张结结实实的网，把粒淑内心的愿望牢牢地锁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