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灰色的青春轨迹>175章 权力的危害

175章 权力的危害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17 08:07:54      字数:6112

  1996年12月21日
  本来在八号到大队领喷施肥的时候,队长就说第二天要对中队里的施行小麦喷施。可是,或许真的是大坝工程时间要求得太紧,直到今天中队才让植保组从大坝上下来。
  早晨起床,已经是太阳东升了。由于昨天队长已经通知让我今天把小单位的犯人召集起来跟着植保组喷施高效肥料,我也在昨天晚上把今天的任务通知了几个没有上大坝的小单位犯人,所以今天就放心地睡到了现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季节,被窝里有让人留恋的暖意。我刚洗漱完毕,植保组的组长王军已经带着他的两个组员来到了场基,老远就扯着脖子喊着要我开仓库的门。
  在植保组的身后竟然还跟着烧鸡和菜园组里的几个老弱病残!这让我有些吃惊,队长不是让小单位里的犯人今天跟着植保组喷施高效肥吗?怎么今天菜园组里的老弱病残也上阵了?我拿出农药仓库门上的钥匙和出入库记录,与王军他们开了门。
  “外宿快活吧!”烧鸡见到我,二话没说就这样笑着问我。
  “那当然。”有几天没看到烧鸡了,今天乍然一见,心里还真是有点儿激动。
  “有几天没有跟你聊天了。”烧鸡仍旧笑着,这句话说得有点儿让人心酸。
  “这几天大田里喷施肥料,就有时间聊了。”我向烧鸡点着头说。
  “就这几天的时间你的精神要比在工棚里好多了。”烧鸡瞅着我说。
  这一点我自己知道。在工棚里的时候虽然不像在大组时那么累了,但我还是整天觉得很压抑,心里整天都有一种摆脱不了的恐慌和郁闷。走出工棚来到这个场基这个地方,那种压抑、恐慌和郁闷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了。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够踏实,但是现在我考虑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将来,是自己走出监狱之后该怎样去面对社会,该怎样重新踏上自己的人生之路,尽管余刑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我这个时候已经禁不住这样想了。
  “你们小单位跟着队长混就是舒坦,看队长对你们小单位里的犯人多好,本来说今天让你们小单位里的犯人跟着我们植保组喷施肥料呢,今天早上大组出工前又通知菜园组跟我们喷肥,就让你们小单位的二傻吊和赵小毛抬喷雾器,另外再找两个人跟着喷枪头扛水管子。”王军进了农药仓库,喊着他的两个组员把固定了一台六马力的柴油机和高压喷雾器的架子抬了出去。
  烧鸡蹲到柴油机旁用手活动了两下柴油机的油门拧扭儿,袖子膏了一下鼻涕,两只手就又揣进了两个袖筒子里。
  高压喷雾器抬出去之后,菜园组里的几个老弱病残就开始从农药仓库里往外拖几十米长的喷水管子。
  “看着这些老东西干活心里就来气。”王军瞅着菜园组里的几个老弱病残吭吭哧哧地往门外拖水管子,一肚子不舒坦地说,“大组里的犯人跟着植保组施药喷肥,这些事儿就不用安排,抬机子,拖水管子,搬肥料,搬农药,啥事儿都利利亮亮地给干好了。你看这些老东西,跟三年没吃饭似的。”
  我笑了一下,问王军今天都喷施些什么高效肥料,要领出去多少。
  “磷酸二氢钾、井冈霉素和小麦农一清。磷酸二氢钾和井冈霉素都是每亩地四两,小麦农一清每亩地一斤。今天上午喷施四排大田,这四排大田面积稍微小点儿,按一百六十亩地计算,小麦农一清要领一百六十斤,磷酸二氢钾和井冈霉素各领六十四斤。”王军略略计算了一下,然后喊着他的两个组员开始往外搬这些高效肥料。
  井冈霉素还是王新在场基时剩下来的,但已经不多了,这两天还得去大队领些回来,不然,就不够整个大田喷施一遍的了。
  机器和高效肥料搬出农药仓库之后,一个问题就紧接着来了。中队工具房里的犯人这个时候在大坝上,工具房的门紧锁着,没有什么板车拉这些东西。
  “牛棚里倒是有一辆每天往外清理牛屎的板车。”我提醒王军。
  “只有用牛棚里的这部板车了。”王军想也没想,马上就让他的一个组员去牛棚拉板车,并吩咐着让他的组员顺便把二傻吊给叫上,然后回头问我找哪两个外宿犯人去大田里跟着喷枪头扛水管子。
  外宿犯还有谁在?场基这一片除了二傻吊、朗喜和我,现在也就木工房里的姜歪子在了。朗喜上了点儿年纪,跟着喷枪头扛水管子不够利索。这段时间姜歪子为了逃避上大坝,每天都嚷着说在给干部做家具。但是今天要小单位里的犯人跟着喷枪头扛水管子,别的还真的没有别人可找了。
  “一个上午四排田,任务不重,两个多小时就完活儿了。下午再喷四排田,今天就这些任务。”王军见人手都有了着落,笑了一下说,“姜歪子那儿还是麻烦你去喊一声,我去了不一定喊得动。你们小单位里的一些犯人就是大爷,除了干部能支使得动,别人谁也别想。”
  王军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在劳改队这个地方很多犯人都是这样,不管是从大组里被照顾值班了还是担任别的什么差使,顿时就傲慢得企鹅似的跩起来了,其他的犯人也就不在他的眼里了,仿佛整个劳改队是他家开的一样。
  “干部的指示谁敢不听呀!”我向王军笑了笑。
  大田里喷施肥料和打药都是轻松的差事,只管扛着水管子跟着前面的喷枪头走动就成。也许正是轻松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才不舒坦。寒冷不时地侵袭着整个身子,但这样的差使又让人出不了汗,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就会浑身上下冒冷气。好在时间不长,不然,真的会冻出什么毛病来。
  四排大田喷施完高效肥之后,王军就带着他的两个组员和菜园组的那几个老弱病残回工棚了。在他临离开场基时,烧鸡让他捎信回去给值班犯人,让值班犯人向干部报班时说他烧鸡在场基修柴油机了。
  王军他们离开场基之后,烧鸡就随我进了我的房间,耍赖皮一样向我笑着说:“今天上午就在你这儿蹭一顿饭了,赶紧烧菜吧。”
  人都是一个样子,所处的位置不同了,口味也就变了。在大组时不管大伙房里的菜有没有油水,也不管只是稀拉拉的青菜汤,吃起来总是觉得很香。脱离大大组之后,大伙房里的饭菜眨眼间就变得寡淡无味了,心里就琢磨着自己烧上小灶,尽管监规队纪上明文规定严禁烧小灶,但是几乎所有得到照顾的犯人都会把小灶烧得滋滋啦啦地有味道,我也是如此。虽然我的小灶里不如别人小灶里的油水充足,小炒出来的菜也比大伙房里的菜好吃得多了。干部对工棚里的小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那么认真,但是工棚里烧小灶还是有些谨小慎微。现在到了场基这个地方,远离着干部的监督就更无需担心干部会把自己的小灶怎么样了,自然也就可以烧得用心一些,同样的菜要比在工棚时好把握下锅的火候。
  “听说上次你搞的牛肉最多,也都是最好的,大概现在还没有吃完吧。今天上午就吃你烧的牛肉了。”烧鸡笑着说,“知道吗?那么一头大牛死了,大组犯人每人只啃了块儿骨头,骨头汤倒每人分了一大钵子。”
  果真没错,世上的事儿要想不让不让知道,最好就别做。虽然我并没有亲手去搞牛肉,但是我搞的牛肉最多这事儿还是传了出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有多么严谨的思虑,任何事情都不会做得天衣无缝。可见在这个地方很多违反监规队纪的事情,自己真的做不得。上次二傻吊要帮着给自己找个女人,也多亏自己断然拒绝了,要不然它就会像牛肉这件事儿一样传开来,影响要比牛肉的影响糟糕得多。
  “现在烧煤油炉子就不用我给你弄柴油了,柴油你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烧。到时候我再搞点柴油,还得指望着你呢。”烧鸡似乎真的很兴奋,向我笑着不停地说,“还有,到时候大院子里的那些煤油炉子也会找你搞柴油,你得看好了是什么人。他们都不可得罪,但要分人,有些人可以多给一些,有些人你就找个理由少给点儿应付应付。”
  这个我清楚,我不可能把中队领回来的柴油全都供应给大院子里的那些人去烧炉子。不然,中队里的小四轮拖拉机和手扶拖拉机就会因为没有柴油而瘫痪了。
  “现在是农闲,基本上用不着小四轮拖拉机和手扶拖拉机,柴油紧张,你就得控制着用。不像农忙的时候,柴油几天就是一大桶,中间腾出三、五十斤也没有什么。”烧鸡提醒着我说,“现在这个时候到明年春耕,干部最多只允许你领三百斤柴油,这期间你就得小心着了。特别到春节期间,工棚里烧炉子的找你弄柴油就多了,你一定得想法儿安排好了。”
  烧鸡说话期间,我已经燃着了炉火,把牛肉先用水煮上了。烧鸡也慌忙着前后左右地帮着给打下手。
  “你看你现在,当了中队的核算统计吃的青菜也与在工棚是不一样了。现在吃的都是细菜,什么蒜苗、香菜,还有黄心菇。在工棚值班的时候,你到菜园子里可弄不来这样的菜。”烧鸡一边帮着择菜,嘴里不停地说着。
  不光是劳改如此,社会上的国人大都是如此——攀高。在工棚值班时,每次去菜园子里弄菜,菜园子总管总是拉着一张驴脸像打发乞丐一样,随便给搞点儿什么大头青之类的大伙房里吃的青菜,至于什么葱蒜之类的细菜,他是不让动的。自打我搬到场基之后,很多的时候,菜园子里总管会把青菜送上门来,并且还都是一些细菜。即使有时候他走不开身了,也会想法儿让我去菜园子里自己动手,乐意吃什么菜就搞什么菜。同样是我这个人,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了,别人给的礼遇也不同了。
  “你现在的日子,要比在工棚时强多了。”烧鸡择完手里的菜,忙又用盆洗菜,嘴里还不忘玩笑似的说,“要是哪天太阳从西天出来了我也外宿,也可以过上一段这样的日子。”
  我用筷子试了试锅里的牛肉,回头看了一眼烧鸡说:“在这儿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只要平安就好。你现在虽说在工棚里住着,日子要比大组犯人的日子好多了。”
  “这个倒是。”烧鸡把洗好的菜往切菜板上一放,随手拿起了工具房在我搬过来时给我的菜刀看了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功夫高,破锹就能截成刀。”
  我把牛肉捞起来清洗了一下放到切菜板上,从烧鸡的手里接过刀,苦笑了一下说:“也只有我们这些人用这样的刀。也别说,这破锹截成的刀还真快,比社会上用的切菜刀快多了。”
  “破铁锹的钢好,截出来的刀就快。”烧鸡点着头,瞅着我说,“你怎么还先把牛肉煮上一遍?你的烧法跟别人有点儿不一样。别人都是洗一洗切开就直接烧了,你倒比别人多了这么一道。”
  “先煮上一遍,一来是把没有洗干净的脏东西给煮出来,二来也容易烧了。”我把牛肉切好之后,先在烧热的油锅里放了八角、辣椒、蒜末、葱花。待这些东西给热油炸出香味儿,才将牛肉下锅。倒腾一阵之后,我又往锅里放了些水,闷上了锅盖儿焖了一阵,然后再加了点儿水、酱油和盐,又焖了一阵儿,最后放了些味精,翻匀就出锅了。牛肉出锅之后,我往炉子上坐了水,准备水烧开之后下面条。
  在我做这些时,烧鸡与我说了很多关于王新在场基上的很多事情,并且提醒我以后不能像王新那样。
  虽然韩玉琦与我说了些王新的事情,但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王新的胆量竟然如此,居然敢把中队里的财物整四轮拖拉机整四轮拖拉机地往外倒腾,只是干部没有亲自抓到。但是,有关于他王新的传言还是让干部不得不防。正因如此,干部才让我来场基接下他的位置吧。
  “场基这一片虽然看上去很轻闲安静,可这一片不是容易待下去的地方。对内你要防着本中队的犯人,有些外宿犯人也会来这儿偷东西卖给周围的老百姓。对外你要防着周围的老百姓,他们有时候会过来很多人偷场基上的东西。你在这一块儿千万要多几个心眼,稍有大意,场基上就会指不定出了啥事儿,我就是想着你能争取在这儿干到刑满。”烧鸡见我烧好了牛肉准备着下面条,很认真地说,“在这个地方你能站稳了,就能有很多的时间属于你自己了,就能写你的东西了。”
  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场基上会是这么一个貌似轻闲的地方。我瞅着烧鸡,点了点头。
  “王新在场基上,大白天大组收工之后那两个女人就过来找王新,王新给她们搞化肥、农药,这些我都亲眼看见过。那两个女人还经常轮流着过来陪王新睡觉,这事儿整个场基这一片的人都知道。”烧鸡说,“你要是想在场基蹲到刑满,千万不能跟王新那样。王新也搞得太过分了,周围经常下来的那些老百姓都从王新这儿搞过东西。”
  烧鸡不会跟我说谎,看样子人们对王新在场基的传言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原本王新做我们组的副组长时,我倒没看出王新有这样的胆量和能耐,自打他来了场基之后,竟然成了人物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在场基上虽然轻闲,但一定得小心。”烧鸡这也算是警告我吧。
  我向烧鸡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自己在场基上该怎么做,绝对不会像王新那样!”
  “小头绪还是可以搞点儿的,鸡棚、鸭棚、菜园子,平时多跟他们搞点头绪,保证你的伙食,但千万不能跟周围的老百姓有牵连。一旦跟老百姓有了牵连,他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你身上去,你撕都撕不开。”烧鸡说,“知道王新是咋的让那两个女人牵连上的吗?起初是那两个女人在中午大组收工之后来场基上,跟王新聊了一会儿就要在王新这儿吃饭,然后就挑逗王新。本来劳改就渴望女人,经那两个女人一挑逗,王新就把持不住了,跟其中一个女人上床了。完事儿后那两个女人也没有在王新这儿吃饭,借故说怕大组出工给干部看见就走了。没两天那两个女人又来了,说家里没钱买化肥了,让王新想办法。王新睡了人家,就给那两个女人一人弄了一袋子尿素。打那儿走之后,那两个女人就黏上王新了,中队里的农药、化肥、稻子、麦子、油菜籽等,王新可真没少给那两个女人,不过,王新也没少睡那两个女人。鸡棚里的小知了子见王新经常有女人睡,他也不安分了,就拿鸡棚里的鸡跟那个经常下来到中队场基捡破烂的女人换觉睡。”
  在工棚大院子里值班时,这些传言我只当是传言,但来到场基之后,我才觉得这些不是传言,而是事实,无风不起浪啊!
  “你跟鸡棚、鸭棚、鹅棚、菜园子这些搞点小头绪,就算是干部知道了,干部也不会问。他们知道。劳改轻闲了就是图个吃喝,在中队内部小单位搞头绪,东西不会流到社会上去,饲料稻都进了中队的鸡鸭鹅肚子里,化肥农药都进了中队的菜地里。饲料稻进了中队的鸡鸭鹅肚里,中队的鸡鸭鹅长得好下蛋多,化肥农药进了中队的菜地,中队的青菜长得好。这就跟与周围的老百姓搞头绪的性质不一样了,与周围的老百姓搞头绪,那就是盗卖中队财产。”烧鸡看着我说,“性质不一样,干部肯定对待的态度也不一样。与中队的鸡鸭鹅棚和菜园子搞小头绪,最多干部说你为了贪吃,跟周围的老百姓搞头绪,那就是违法犯罪。”
  事实上应该如烧鸡说的这样。烧鸡向我说这些,很明显他是在警示我。自打来到场基,我真的很清楚该怎样在几乎没有监管的情况下把握自己改造自己。真正的改造不是监规队纪要你怎么做你才怎么做,也不是干部要求你怎么做你才怎么做,而是自己要怎么做。
  牛肉出锅盛了满满一大饭钵子,然后我又张罗着烧水下面条。
  “要是有酒就好了,这么一大饭钵子牛肉。”烧鸡看着满满一饭钵子的牛肉,有些遗憾似的说,“这么一大饭钵子的牛肉,有酒可以美美地喝上一杯,这个时候中队干部,大队干部大都在大坝上,很少会有干部过来巡查,可以放心喝。”
  “就是有酒白天也不能喝,晚上喝过就睡了,不容易被干部发现。”我接过烧鸡的话。
  “晚上你尽量还是不喝酒,周围的老百姓都是夜里过来偷东西,外宿的犯人也是夜里来场基偷东西。万一你晚上喝酒睡熟了,就有可能给他们创造机会了。”烧鸡听了我的话,马上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我说,“他们说周围的老百姓过来偷东西都是成群结队的,一旦他们过来偷东西了,那可不是偷走的少啊。”
  烧鸡的话又给了我一个提醒,原本以为轻松的外宿并不轻松。
  “你在这个位置上不像其他的外宿,其他的外宿到了晚上门一关就不用担心什么了,可以说到了夜晚你比白天还要操心,因为你肩上的担子比其他外宿人员重多了。像鸡鸭鹅棚,到了晚上把鸡鸭鹅往屋里一锁,外面再大的事儿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你这个位置上,到了夜晚屋里不用操心,倒是外面需要你操心了。”烧鸡很了解我这个职位似的。
  说话间,面条出锅,这是我自打进入看守所之后的第一顿牛肉面条!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