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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章 我竟然外宿了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15 08:05:21      字数:4983

  1996年12月4日
  几天来,天空中一直在飘着小雨,也只是小雨,没有任何加大的迹象。由于田里的农活不是很忙了,这几天大组犯人也一直在雨休。但是,今天虽然雨没有停,大组犯人吃过早饭就出工了,据说是要准备明天上大坝的工具。
  大组犯人下午出工不久,柳干事来到工棚喊我,要我跟着他走。我莫名其妙,但又不好问个究竟,只好心里嘀咕着跟在柳干事的身后,是不是上面又要检查了,要我帮他整理什么应付资料?但是,走出外层大院子之后,柳干事并没有往队部去,而是拐弯儿往大田的方向去了。是不是哪个外宿犯犯什么错误了,这个时候要我跟他一起把犯错误的外宿犯带到工棚里来?
  柳干事一直不声不响地往前走,我也是心里不明不白地紧跟在他的身后。渐渐地我们离场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里也越发纳闷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来到场基。柳干事喊了王新,让王新把仓库打开,然后要我和王新一起把仓库里剩余的化肥、农药以及其它生产材料点个数目,并让我逐个把这些数字记到一个本子上。这些东西清点完毕之后,柳干事从王新手里要过仓库里的钥匙,转身把钥匙交给了我,很严肃地对我说:“从今天起,场基这一块就交给你负责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干部就要拿你是问。接下来要到鸡棚看看,把鸡棚里的鸡点一下数。你以后不单要负责场基的材料保管,同时还要负责监督场基这一片所有外宿犯人的行为,一旦有什么违监违纪的苗头,要立即制止,然后反映给干部!”
  我要外宿了?我真的要外宿了?不可能吧?可就在刚才,我十分真实地和王新一起清点过仓库里的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十分真实地听到柳干事的那些安排,十分真实地从柳干事的手里接过仓库门上的钥匙,并且这钥匙还十分真实地在我的手里握着,这就意味着我要从王新的手里接过中队核算统计员的职务啊。
  我随着柳干事进了鸡棚,这个时候我发现中队里的生产队副周队副也在鸡棚里,小知了子正犯了什么大错似的俯首垂肩站在周队副的面前,嘴里咕咕呶呶地回答着周队副的问话:“还剩四只鸡。”
  “春季我们队来了多少只鸡?”柳干事看了一眼周队副,转脸盯着小知了子问。
  “报告干部。来了七百五十只小鸡。”小知了子仍旧咕咕呶呶地回答着柳干事的问话。
  “七百五十只小鸡,让你养的还不到一年,就剩下四只鸡了?你还真行!前几天我来场基的时候,看到的好像不止四只鸡。”柳干事看了周队副一眼,回头盯着小知了子说,“这将近一年了,咱们中队的鸡好像也没有下过蛋,小伙房基本上就没见过什么鸡蛋。”
  其实,小知了子在鸡棚里养鸡中的许多传闻我们早就听说过一些,有人说他从小鸡七、八两重开始,他就经常成锅成锅地炖鸡吃,经常拿中队里的小鸡跟老百姓换烟抽,换酒喝,还经常拿那些小鸡和来场基的女老百姓换睡觉,等等。这些传闻在劳改中间不算什么秘密了,只是不知道干部是否听说过。如果只是传闻,中队里的鸡不会死得这么快,平均一天就有两只鸡没有了。如果说不是传闻,好像没有人证明他成锅成锅地炖鸡吃,没有人证明他拿小鸡跟老百姓换烟抽,换酒喝,也没有人证明他拿鸡到场基的女老百姓换睡觉。不管怎么说吧,中队里的鸡在他小知了子养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几乎没有了。
  这个时候,周队副示意我们静一下,然后用耳朵仔细听了一阵,就向我一指鸡棚上面的顶棚,要我上去把上面的鸡给找出来。
  我垫着一条凳子上了上面的顶棚,只是伸手一摸,刚好碰到了小知了子藏在上面的鸡身上。受惊吓的鸡十分惊恐地惨叫了几声,我顺手把上面的鸡给拽了下来。拽下来的不是一只鸡,而是两只,被小知了子用一条裤子的两个裤腿给装着。
  小知了子的把戏给露底儿了。
  “现在不是四只鸡了,而是六只,或者多于六只。现在你跟干部讲清楚了,到底你还藏了多少只鸡?藏这些鸡干什么?今年的鸡蛋全搞到哪儿去了?”周队副见了这两只给小知了子藏起来的鸡,马上很愤怒地盯着小知了子说,“跟干部背这些劳改谱子,你还嫩了点儿。我参加工作的时间比你现在的年龄都要大得多,也见过不少的犯人,跟我玩这一手,你还差得远!你别以为干部今天让你下大组就算了,赶紧给家里人写封信让家里人过来赔中队的那些小鸡,要不中队就报到派出所去,你偷卖国家财产我们都有证据。”
  这下,小知了子再也没有了那份得意的神气了。自打他小知了子进了鸡棚之后,马上就换了个人一样,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劲儿了。尤其在他今年第一季度申报减刑之后,走起路来不光是摇头晃脑了,还有点儿螃蟹似的味道。
  “减刑之前,你在中队里的表现挺不错。自从减刑下来之后,你就慢慢地变了,变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变得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了。是不是以为剩余刑期短了,没有第二次减刑机会了,借着干部给你这样的机会就能为所欲为了?告诉你,干部能给你申报减刑,也能给你申报加刑。”柳干事接过周队副的话,对小知了子十分严厉地说,“干部开会已经研究过了,就按刚才周队副说的那样,赶紧给你们家里写封信让你们家里人过来赔中队的那些鸡。你要是不写,中队干部就直接跟你家里人联系。”
  我知道周队副和柳干事是在吓唬小知了子,但是,小知了子家里人肯定会知道小知了子在这儿犯下的错误的,因为他的家离这个地方比较近,家里也经常来人。估计在他家下次来人的时候,中队干部会把他在这里犯下的错误告诉他的家人的。到那个时候,他家里的人又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呀!不管到那个时候小知了子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眼下我接管中队核算统计这个职务了,中队几百万元的资产全都在我手里握着,我绝不允许自己以后像小知了子这样有什么邪念犯下犯错。
  “把某一个犯人放在某一个位置上,是干部根据某个人的表现多次研究才决定下来的。当初让你到鸡棚来,是考虑到你在大组里的不错表现。到鸡棚之后你的表现还一直不错,减刑裁定下来之后,你就开始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干部不是不知道你的行为,干部虽说没有时刻跟着你,但你的一言一行干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干部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也不止一次地警告你。你倒好,拿干部的提醒和警告不当一回事儿了,改造表现变本加厉地往下滑,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了。今天让你搬到大组里去,是你自己造成的,干部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珍惜。”柳干事说完这些,就让小知了子收拾行李铺盖,准备着回工棚进大组。
  “谢谢干部的教育。”小知了子向柳干事咕哝了一声,然后就依着柳干事的话开始收拾他的行李。
  “这六只鸡就暂时先有你尧克看着,马上鸡棚里就要来人了,到时候你再把它们交给鸡棚。”柳干事转头看着我说,“虽然你现在接替了中队核算统计的职务,但是工棚里的三课教育那一块你还要负责,因为暂时中队干部还没有发现能接替你那一块儿的人选。这样一来你可就生产、管教一把抓了,比我们中队的每个干部的权利都要大。”
  我知道柳干事的这最后一句话是在跟我开玩笑,这可是很难得的一句玩笑。自打我在他的手下混日子以来,他从没有跟我这样开过玩笑。今天也算是我要脱离他的分管到队长手下了,他这样一句玩笑似乎也说明了他舍不得让我离开他的分管,可又无可奈何,毕竟在我们中队是队长说了算。不管怎么说吧,他柳干事是干部,他的话我还是必须无条件地进行服从,尽管三课教育那一块已经把我搞得很疲惫了。
  “另外,明天大组就要上大坝了,你也不能因为外宿了就躺在场基睡大觉。指导员和队长也商量了,大坝上的宣传报道任务还是由你来负责。也就是说,明天大组出工到你大坝上去,你也要跟着去大坝上。晚间收工的时候,你还要帮着值班犯人做好中对犯人的安全保障工作。”接下来柳干事又向我交代了这样的任务。
  大坝上的土方工程是一项突击性的任务,时间紧,任务重,每个犯人每天的劳动量很大。这样的劳动任务中如果能时刻激发犯人们的劳动热情和干劲儿,让参加劳动的犯人掀起劳动热潮,时刻保持比、赶、超的劳动气氛,宣传报道就能在保证按时完成工程任务上起着很大的作用。虽然以前也要求每个中队的宣教员要在这方面做好工作,但是几乎每次大坝任务上都听不到这样的宣传报道,大队工程指挥部的那两个大喇叭总是来回放着那几首歌。不客气的话说,大队下属的十来个中队的十来个宣教员,几乎没有谁知道宣传报道的稿子怎么写。今年干部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异于把整个浩大工程的一些分量压到了我的肩上。另外还有,由于中队里的新犯人尚未适应中队里的体力劳动,眨眼间又要接受这样繁重的劳动任务,心中也一准会像我们当初一样对大坝土方工程产生紧张和恐惧。这样一来就会给中队的改造秩序的安全和稳定带来了隐患。柳干事要我在大坝上还要帮着值班犯人负责中队安全保障任务,这无疑又在我的肩上加了一份担子。刚接替中队核算统计的职务,这段时间我还要忙着对接收账目的核查,还要负责中队大院子里那些资料,尽管那些资料中间大多数为应付检查而虚设的形式,但是,毕竟眼下我还没有将那些脱手,还要负责大坝上中队的宣传报道和中对犯人的安全,另外还要准备参加“省服刑人员第二届法律知识竞赛”。这个月又够我忙的了。
  柳干事交代了这些之后,就带着小知了子回工棚了。
  小雨仍在下着,明天就要上大坝了。这样的天气就是惩罚劳改的天气。这两年来,加上这次大坝任务,我经历了三次大坝任务了。这三次大坝任务都下雨了,但是,大坝任务并不会因为下雨而停下来。上边下来的是死任务,就像战场上的前沿阵地吹响了冲锋号一样,不管前面是什么,都必须要向前冲。
  尽管雨还在下着,但我仍然决意把自己的东西从工棚里搬出来,尽快脱离那个狼群一样人群。外宿了,与他们那些人物打交道也就少多了,也就无需费心考虑如何如他们相处了;外宿了,行动上也就比在那个大院子里相对宽松自由多了,在完成自己分内的改造任务之后,只要不越轨,可躺可卧,可以翻跟头拿大顶,没有谁会问你管你;外宿了,可以在本中队范围内基本不受什么限制地来回走动了,可以听风,可以看雨,可以整夜守着夜空看满天的星星调皮地眨眼,可以像疯子一样上蹿下跳,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进了小单位,等于没有罪,这是这个地方服刑犯人最向往的一种改造生活啊。
  我顾不得自己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淋湿,顾不得被风在冷冷地吹,我把一路上给雨水淋湿的衣物往自己的这个新房间里一放,就转身走进了这样的雨。几年来,心情一直没有这样轻松过,也一直没有这样奔放过,尽管在这样的雨里我的整个身子有些发抖,尽管夜色在慢慢地靠近,我仍义无反顾地流连在这样的雨里,独自放任自己的情绪去感受这样的雨和这样慢慢临近的夜。久违了,淋雨的心情!久违了,赏夜的感受!久违了,心灵的自由!我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几年来已经十分生疏的放歌的欲望也渐渐地活跃起来。
  我淋着雨,独自在这样空旷的场基上来回地踱着步子,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踱了多少个来回,依旧任凭自己的感受和思绪伴着我久违的歌声,在这寂黑的雨夜里向四围飘荡。
  夜在向深处延伸着,不知道我在这样的雨夜里来回了多久,最终我还是抵御不了这冬天的雨夜的寒冷,躲进了这个还在陌生着的房间。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同时也发现了搬过来是一路上给雨水淋得潮湿了的铺盖。如果还在工棚,我没有任何的办法对付这样潮湿的衣物,只有等待它们借助太阳的温热慢慢地干燥。然而,今天就不一样,我可以用火把它们烤干了。场基上堆放的有的是稻草,即便是我整夜生火烤着,只要不引发火灾,没有谁会前来制止我。我重新走出房间,从一个草垛上掏出一大抱子的干稻草回来,然后就生火烤衣服和被子。
  火苗扩散出来的热量让我感到了温暖,同时,在这样的火光里,我也发现衣服上和铺盖上有热气在很快地升腾发散。或许是自己在雨夜里折腾得太久,或许是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这样放松了,看到了铺盖,马上就有困意向我袭来。我真的希望自己的铺盖眨眼间就给烤干了,然后能躺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尽管现在我仍需要值班,但已经不是看人了,而是场基上的那些稻仓和生产资料仓库。对于这些东西,我只要隔一段时间出去看上一眼就行,无需像在大院子里值班那样,整个班上要时刻保持着警惕。
  衣服算是烤得干了,接下来我把铺盖抱在面前离火很近地烤着,铺盖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也慢慢地变得淡了。忽然,我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焦糊味儿,就急忙站起身来举起了手里的盖被,一个被角在很浓地冒着烟。我把被子甩到了床上,把着火的被角扯到床沿儿外面,手忙脚乱地撕扯着着火的被絮。
  着火的被角被我扯去了脸盆大面积的被絮,总还算是救下了这床被子。我熄灭了地上的火,尽管铺盖没有完全烤得干燥,尽管盖被少了一个角儿,我还是脱下衣服凑合着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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