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十三)
作品名称:《夕阳如血》(《血色黄昏》下卷) 作者:蓬蒿老翁 发布时间:2021-10-07 10:36:12 字数:5407
留下一小队人马在毛司门山寨打扫残局后,卢俊仁就带着剩下的大部人马返回桂仁县城了。剿灭毛司门山寨的土匪,这是卢俊仁受命,也是他的主动请命。一来是他熟悉毛司门山寨,二来是他想报被土匪绑架其父亲讹诈他家五千银元的仇,三也是想剿灭这毛司门的土匪,保家乡一方平安。经上峰批准后,卢俊仁就带着一个连的兵力,荷枪实弹,连夜从韶关出发。本来以为是一场恶战,没想到毛司门山寨的土匪这么不禁打,一下子就被剿灭了。
令卢俊仁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抓住雅兰——毛司门山寨的大当家,这个发现他有军人潜质的女人。与刘魁等人分手后,卢俊仁一回到山寨,就让士兵们全面进山搜索,但翻遍了整个山寨大大小小的山洞和山寨散落各处的房子,也没有找到雅兰。但让卢俊仁有了意外的收获,那就是他碰上自己曾解救的刘魁众人,且他们在卢家坝附近的黑山有了一定了规模,发展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了。
在毛司门山寨暂住了三天,卢俊仁就带着大部人马回到了桂仁县,就向团部交差了。团长马福得到卢俊仁剿匪凯旋归来的喜讯,大喜过望,直接到师部申请将卢俊仁晋升为少校营长了。
从中尉连长到少校营长,连升两级,卢俊仁更是喜出望外。官升两级,成为了营长,这让卢俊仁有了衣锦还乡的想法。既然有想法,就付之于行动。卢俊仁官升营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黑山,也传到了卢家坝。
刘魁得知卢俊仁晋升为营长了,既为卢俊仁高兴,却也为黑山担忧。高兴的是卢俊仁是黑山的救命恩人,自己也曾报答过他;担忧的是卢俊仁是国军的营长,而自己和黑山的兄弟都是在官府挂了号的越狱囚犯。自古官与匪代表着不同的两股势力,有时官匪成一家,但更多的时候是官匪是对立的。就这一点而言,刘魁和卢俊仁都是十分清楚的,他们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甚至是敌对的两个阵营。
自从毛司门山寨的土匪被卢俊仁率部剿灭后,刘魁等一干黑山兄弟虽然未能解救雅兰和她的山寨,但能够将二当家解救回黑山,也算是大功一件,对得起雅兰和她的毛司门山寨。
转眼就半个月过去了,刘魁和翠姑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天赐一直不愿意叫刘魁为阿大。为避免尴尬的气氛,十分郁闷的刘魁便离开了他的新房,独自一个人朝黑山镇外走去,恰好碰上从卢家坝回来的马豹崽。
“矿长,卢家坝来消息说,近两天有一个营的兵力将进驻卢家坝。”马豹崽一见到刘魁就立马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知道是谁带的兵吗?”刘魁问道。
“听镇上人说是姓卢的。”马豹崽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了想,然后神秘兮兮地回答说,“我,我怀疑就是卢老师。”
“肯定就是他,卢俊仁!”刘魁也猜到了,他笑了笑说,“这家伙升官倒是很有一套的,这么快就从连长升到了营长。等他到卢家坝安顿后,咱们就去拜会他,你去准备准备,记得多准备些贺礼。”
“是,遵命。”马豹崽兴奋地回应道。
就在这时,赵大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魁……魁哥,二当家快不行了……”
“二当家怎么啦?”刘魁着急地问道。
“他……二当家昏迷过去了,谁也叫不醒他。”赵大春一脸焦急地样子。
“他人在哪?”刘魁心里一惊,连忙命令道,“快带我去。”
“就在矿部,蛮子大叔、小木头等人都在那儿看护着二当家呢。”赵大春一边回答,一边领着刘魁和马豹崽朝矿部赶去。
“叫了老韩,他去了没有?”刘魁一边走一边问道。
“通知了他,但他不去,或许他不承认这门亲事吧?”
当刘魁急匆匆赶到矿部时,矿部大厅已经围了几个人,二当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躺在一张窄窄的木床上。
“去叫郎中了吗?”刘魁看了一眼二当家后,就焦急地问。
“春秀已经去叫郎中了。”小木头回答说。
“兄弟,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事啊,你的雅兰。”刘魁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几分钟后,一年逾半百的郎中手里提着一个斑驳的小木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春秀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见到郎中,刘魁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些许,他赶紧让郎中为二当家把脉看病。过了好一会,郎中松开了为二当家把脉的手指,又拨开二当家的两眼的眼皮瞧了瞧,然后,起身对刘魁说:“他伤势太重,脉搏气息如游丝,时断时续,瞳孔已经扩散,恐无回天之力了,准备后事吧。”
“他还能坚持多久?”刘魁心情十分迫切地问道。
“恐怕过不了今晚。”郎中回答说。
“不管怎么样,你就死马当活马医,让他醒过来就行。”
“这……就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是无回天之力的。我给他开一副醒脑开窍和护心养肝的药,保管他服药后半个时辰之内醒来。”郎中一边开处方,一边回答说,“但这只能是暂时之计,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说完,郎中将开好的药单交给刘魁后,就背起药箱遗憾地离开了。
刘魁接过郎中开好的药单,对马豹崽说:“辛苦你一趟,把这些药抓来,快去快回。”
“是。”马豹崽毫不含糊地应承道。
可是,马豹崽还没有走多久就又折返回来了。原来,他刚走到山坳口,就看见一队官兵朝黑山这边开进了。
“魁哥,不好了。”刚踏进矿部大厅的门,气喘吁吁的马豹崽就高声喊道,他稍稍平复一下气息后,说,“魁哥,官兵来了。”
“看清楚了?”刘魁问。
“看清楚了,官兵朝黑山开过来了,他们已经过了山坳口。”马豹崽回答说。
“来了多少?”刘魁继续问道。
“长长的一队人马,少说也有一百多号人。”马豹崽一边回答,一边比划着手势说,“好像跟打山寨的官兵是同一伙的。”
“来者不善啊。”蛮子大叔吸了一口旱烟说。
“打不打?”乔二狗问。
“打?拿什么打啊?”刘魁说,“大伙不要慌,官兵不敢把咱怎么样的,大伙见机行事。”
“大伙都听矿长的,他让咱干啥,咱就干啥。”蛮子大叔在一旁为大伙鼓劲说。
“先把二当家安顿在大厅后面,来,搭把手。”刘魁说。
马豹崽主动弯腰伸手过去帮忙,被刘魁推开手说:“豹子,这里不需要你,你快去抓药啊,速去速回。”
“好,我去了。”马豹崽收回伸出的手,起身说,“魁哥,你们多注意一点。”
望着马豹崽离去的背影,刘魁大声嘱咐道:“小心一点。”
刚把二当家安顿好,就听见马的嘶鸣声。刘魁知道官兵已经到了,他不慌不忙地走出矿部大厅,立在台阶上。矿部大厅内的后室,除了春秀和小木头照顾二当家外,其他人也都簇拥着刘魁来到大厅外。
矿部大坪,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将整个矿部围得死死的,一杆杆乌黑的枪口对准了刘魁和簇拥着他的人。
“刘矿长,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卢俊仁向刘魁打拱手说,言语中不乏夹杂着挑衅。
“托卢营长的福,甚好甚好。”刘魁毫不示弱地拱手说,“不知卢营长和兄弟们光临黑山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兄弟我奉上峰命令,进驻卢家坝,保一方水土平安。现有两件事需要黑山配合。”说罢,卢俊仁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一名士兵,走近刘魁说。
“说罢,是哪两件事,只要我黑山能够做到的?”刘魁问。
“第一奉命剿灭山匪盗贼,前些天,刘兄从我这带走的那个人,今日可否交还于我?”卢俊仁咄咄逼人地说。
“哦,是这件事啊。”刘魁打起了马虎眼说,“人是我带走的,这不假,可人并不在我这了。”
“他伤得那么重,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好了,你骗谁啊?”卢俊仁说,“识相点,就把人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定你一个通匪罪。”
“真的不在我这,卢营长,既然不相信,那就随你便。”
“那就多有得罪了。”卢俊仁将手中的马鞭向前一挥说,“弟兄们,给老子搜。”
“慢!”刘魁阻止卢俊仁说,“据老弟所知,黑山区域并非卢营长的辖区范围,而是属于唐厚坤团长的辖区。”
说起唐厚坤团长,这卢俊仁还不得不怵他三分。当年,他卢俊仁还是连长时,在广东与湖南交界的一个小镇上,为收保护费,与唐厚坤的部属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双方打了起来,还动了枪,双方各伤了几名士兵。没想到,这唐厚坤团长为护犊子,直接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开到了卢俊仁的辖区,直接将卢俊仁的连部围了起来,逼得卢俊仁不得不赔了一千大洋和二十杆枪,这才完了事。
“少废话,毛司门山寨那可是卢营长的地盘,土匪头子被你救走了,就想这么便宜了?”石梁子用手枪指着刘魁说。自从石梁子开枪击毙了胡连长,帮助卢俊仁私放曹民之后,就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卢俊仁了。卢俊仁也很识趣,同时也希望自己身边有石梁子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人,就一路提携石梁子,让石梁子做了连长。
“这里是唐团长的辖区范围,没有唐团长的命令,卢营长就到黑山来要人,事情要是闹大了,恐怕不好办吧?”
“即使到了唐团长那,也能定你一个通匪罪。”卢俊仁跳下马,走到刘魁跟前说,“更何况,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你们一群人……”
“卢营长非要搜查吗?”刘魁知道卢俊仁想说什么,就不容置疑地打断卢俊仁的话问。
“是的,非要搜查不可。”
“果真要搜?”
“果真要搜。”
“咱兄弟之间非要这样吗?”
“上峰命令,无可奈何。”卢俊仁咄咄逼人地说。
“那就请便。”说罢,刘魁让开了一条道,众人也跟着让开了道。
就在这时,春秀从大厅走了出来,她挡住了卢俊仁的去路,问:“卢老师,这是要做什么?”
卢俊仁正想发火,一看是春秀,就喊道:“春秀,怎么是你?”
春秀回答说:“卢老师,自我到黑山后,就一直在这。几年不见,没想到卢老师做了军人,还当了军官。”
“春秀,请你让开,卢老师在执行公务。”
“到这黑山执行哪门子公务呢?”春秀用她女人独有的魅力劝说卢俊仁道,“卢老师,你也知道,跑到这黑山来的人都是穷苦人,或者是被逼逃出来的人,哪有要你被行公务的人呢?”
“春秀,你可看见毛司门山寨的二当家和大当家雅兰了,他们可否就藏在黑山?”卢俊仁问。
“卢老师,他们真不在黑山,春秀不敢骗你。”春秀心不惊胆不跳,十分镇定地说。
“他们当真不在?”卢俊仁问。
“当真不在。”春秀十分果断地回答说。
听春秀这么说了,卢俊仁便退了出来。在退出来之前说:“春秀,我相信你。”见卢俊仁和他的士兵们退出矿部大厅,刘魁松了一口气,黑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刘兄,既然雅兰和二当家不在黑山,我也就不想以此为难了。”卢俊仁一边将枪插进别在腰上的枪套中,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但有一点,兄弟我必须给黑山说明白。”
“卢兄,请说!”
“我奉国民革命军之命令,率一个连的士兵到卢家坝驻军,保卫这一方水土父老乡亲的平安。前些天已经端掉了毛司门山寨,那可是这一带最强势一股土匪的老窝。这毛司门山寨的大当家雅兰和二当家可是上了国民政府的通缉名单了,如果有谁发现了,报告国民政府,或协助国民政府将他们抓住了,国民政府给予现大洋一百元的奖励;如果有知情不报者,视为通匪,以通匪罪论处,这是要被砍头的。”
“一百块现大洋,是真的吗?”乔二狗嬉皮笑脸地问。
“当然是真的。”卢俊仁说,“本营长说话算数,毫不含糊。”
“如果只抓住一个,给多少呢?”乔二狗问。
“五十块现大洋。”卢俊仁伸出五个手指头回答说。
“不骗人?”乔二狗怀疑的样子十分滑稽。
“不骗人。”卢俊仁肯定地回答道,并十分好奇地问,“你知道他们的下落,请告诉我。”
“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得到一百块大洋。”乔二狗揶揄地回答说。
乔二狗的一句不知道,让卢俊仁十分恼火,他感觉自己被乔二狗戏耍了一番,于是,怒气冲冲地冲上前,对着乔二狗的头部就是一枪托,余怒未消地骂道:“他妈的,敢戏耍老子。”顿时,鲜红的血从乔二狗的头上流了出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拥上前来。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卢俊仁向后退了一步,有点害怕说。
“退后!都给老子退后了!”石梁子用枪威逼着众人命令道。
但蛮子大叔、赵大春、乔二狗等众人并没有畏惧,他们继续向前逼近卢俊仁和他的官兵们。
“大伙都冷静一点。”担忧事态朝不好的局面发展,刘魁挡在卢俊仁前面对黑山的人说,“听我说。”
众人停止了前进,卢俊仁稍稍松了口气。
“兄弟们,爷儿老少们,咱们黑山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卢老师。”刘魁说,“几年前,准确的说是五年前,为了开矿挖煤,我们十几个人都被埋在了矿井里,如果没有卢老师带着一班人过来,我们就都出不来,埋在矿井里了,更别说建成煤矿了。”
“原来是这样啊。”众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刘魁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卢俊义也没想到刘魁会来这一手,黑山的刘魁等人确实是自己带人给救了出来的,但刘魁也给了自己很大的援助,让自己的父亲从土匪窝中平安解救出来。想到这,卢俊仁有点难为情了,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汗颜。
卢俊仁把枪悄悄地插进别在腰部的枪套里,把手一挥说:“刘兄,打扰了。撤!”就准备上马,带着士兵们离开黑山。
“慢。卢营长带着这么多弟兄,来到了黑山,如果卢营长和兄弟们都空手而回,总不好向上面交代吧。”刘魁喊住卢俊仁说。
“这么说,刘兄愿意把二当家交给我了。”卢俊仁心中大喜地说。
“黑山可无人交给你,即使人在黑山,我也不能将人交给你,不然会有人说我刘魁无情,一点都不仗义的。”刘魁说。
“那刘兄想做什么呢?”卢俊仁疑惑了。
“卢营长带众兄弟进驻卢家坝,保一方乡土平安,我黑山每年愿意拿出二成来,为卢营长和你的弟兄们犒劳。”
刘魁的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唯有卢俊仁心里暗暗叫苦。原来,卢俊仁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让黑山缴纳三成的税收。要不是刘魁说出来了,他卢俊仁还得再次率兵前来。
就在卢俊仁十分懊恼之时,“让黑山缴税这一最重要的事情”被刘魁主动说出来了,卢俊仁不得不佩服刘魁的聪明了。既然刘魁已经把事情挑明,话也说到这个份上,卢俊仁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坡下驴了。
“黑山深明大义,令卢某十分感动。我代表国民革命军卢家坝驻军感谢黑山的支持。”卢俊仁不得不假装感慨地说。
“只要卢营长保黑山平安,黑山每月定时将钱送到卢家坝。”刘魁信誓旦旦地承诺说。
“好,就按刘兄说的办。”说完,卢俊仁就带着他的士兵们离开了黑山。
就在卢俊仁率兵离开后不久,小木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二当家……”